明晃晃的灯光照得他肤色冷白，沈嘉珩屈起一条腿，坐着都没个正行，领口被扯得有点低，露出的半边锁骨线条引人遐想。
他脸上却少有的有点正色，“记得就好，那我开始问问题了啊。”
“问吧。”
周妄不小心倒在他这边了，毕楚把他推过去，换了个位置，拉开椅子懒懒坐下。
“二选一，”沈嘉珩开门见山，拖动椅子拉近毕楚和他之间的距离，“苏琦妹妹和我小同桌你选谁？”
毕楚的眼皮跳了下，清瘦的下巴扬着，看过去，冷淡地说：“你这个问题很幼稚。”
“幼稚也没关系。”沈嘉珩轻笑，“你快回答。”
毕楚敛了敛眉眼，嗓音倦懒：“我选择不答。”
“你……？”沈嘉珩气得快说不出话来了，有这个选项吗？
毕楚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说话慢慢悠悠：“你只说要问问题，也没说这个问题问了就一定要回答。”
沈嘉珩瞪大了眼，感觉自己简直是要被气死了：“你……真会玩。”
对方却只呵笑一声：“兵不厌诈。”
算了，沈嘉珩彻底放弃了，也不挣扎，躺尸似的直接往椅子背一靠，腿撑在桌底。指缝间漏过店里灯盏的几丝光亮，他眯了眯眼睛，过了几秒，又忽然诈尸似的直起身来，一瞬不瞬地看着毕楚，目光直勾勾的。
毕楚刚喝下的汽水差点被呛出来，指腹淡定擦过嘴角，问：“又怎么了？”
“要是你赢了，你会问我什么问题？”
毕楚直接了当，很是敷衍：“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虽然说想过可能会赢了沈嘉珩的，但是这个赌约是沈嘉珩提出来的，他怎么会事先想好要问什么。再者，沈嘉珩那么拼了命的想要赢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到最后也实在是累了，受不了纠缠，就索性让沈嘉珩如愿赢了比赛。这会儿就更加没有想到他要问什么问题。
“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好奇？”
他这话再配合着那一番认真到近乎含情脉脉的眼神，就产生出一种很奇异的效果。
毕楚的一口水又差点要喷出来，他咳嗽几声，平复了表情之后，淡定道：“实不相瞒，我对你真的没有什么好奇的。”
“必须问！”沈嘉珩的神情很明显是认真了的。
“好，那我大概会问，沈嘉珩——”毕楚看了他一眼，语调闲闲的。
“嗯。”
“你今天吃饭吃饱了吗？”
“…………”
***
休息日很快过去，转眼又到了星期一。
新的一周，新气象，在经过早读课上班主任一番“谆谆教诲”后，大家的学习欲望明显提高了不少，一上午的课都听得特别认真。
大课间的时候，宋玖出去活动一下筋骨，拿着水杯去楼道的开水间倒水。她之所以能这么畅通无阻地进出，是因为沈嘉珩到现在还没有来教室。早读间班主任经过他这里的时候还特意多看了几眼，在过道边上站了好一会儿，把宋玖吓得不轻。
南方的秋天还是有点冷的，宋玖出去的时候多套了件外套。
她打了个哈欠，把装好水的杯子套上盖子，一转身，就撞上一个人。
紧致结实的触感，还带有温热的气息。毕楚捏住了她的杯子，那杯热水才没有被晃得掉到地上。宋玖向后退了几步，抬手揉了揉额头。
透明的水从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流淌而下，白皙的肤色上滑过几道红痕。
“啊……对不起对不起，你还好吧？”
宋玖抽出纸巾来给他擦干净，又把水杯放在了后面的墙边上。
“还好，没死。”
嗤笑声自头顶传来，熟悉的电流穿过心脏，直至四肢百骸。
宋玖：“…………”
她蓦地顿住，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而后才缓缓抬起头来，一张天生好面孔，哪怕是一贯的疏离冷淡神色，也叫人不自觉挪不开目光。
宋玖愣了愣，暗自懊恼地掐了下手心，好好的走神干什么，当真是美色昏头。
算了，没时间犯花痴。应该快要上课了。
宋玖拿回水杯，冲他弯弯眼睛，“没事的话可以让我过去了吗？”
他现在站的这个地方，正好是挡在了宋玖前面。
漆黑的眸子中掠过一点很淡的情绪，眼睫压下，毕楚一手揣在兜里，慢慢朝宋玖走近。
宋玖往后退了几步，“怎……怎么了吗？”
他眉骨微动，舌尖颚过上颚，另一只手直接伸出，撑在她身后的走廊栏杆上。
这个姿势莫名暧昧，看起来就好像是他把她整个给罩住了一样。
特别是走廊过道上还有几个同年级的学生走过，目光多多少少似有若无地聚集到这边，还伴随着一些听不清的细碎的话。
心跳在无声地演奏着惊涛骇浪般的鼓乐，宋玖把头偏过去，白皙细腻的耳垂上泛着点粉色。毕楚微微眯起眼来，看了几秒，眼尾上挑，“怎么不看着我？”
宋玖：“…………”
宋玖眼皮跳了下，暗自腹诽，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话？都怪你长得太好看了你知道吗，不知道长得太好看是不能随随便便乱说话的吗？这是在明晃晃地勾引人！勾引人！！！
眼看着小姑娘脸色逐渐异样，毕楚也没再逗她了，淡淡地扯了下嘴角，“作业呢？”
宋玖还没反应过来，有点茫然：“啊？”
毕楚重复了一遍：“我的作业。”
宋玖“哦”了声，挠了下眼角，说：“作业我早就做完了，在教室里，你在这儿等我，我回去拿。”
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看见似乎是要刚走出来的沈嘉珩，宋玖犹疑了下，还是主动打了个招呼：“早啊，同桌。”
虽然已经是上午上完第二节课了，沈嘉珩也还是眼皮耷拉着，看起来困倦至极。单边肩上拎着一只空荡荡的书包，他整个人也像这个书包一样，空荡荡的，只空有一副躯壳，没有灵魂。
沈嘉珩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帘半阖着，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他抬起手也敷衍地打了个招呼：“早。”
而后各自走开，宋玖快他一步走进教室，从桌肚里拿出几本练习册。才刚要转身出去，就看见沈嘉珩双手摊开趴在桌子上，头埋着，看这架势，大有一种和他的课桌永不分离地老天荒的感觉。
宋玖沉默了几秒钟，又看看后面，后桌的同学也都还在位置上，从他们桌子上跨过去好像不太好。
思量再三，她最终还是把手伸向了看上去好像睡得雷打不动的沈嘉珩。
宋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没反应。
宋玖推了下他的肩膀，“沈嘉珩你起来一下，我有事情，真的是有事情。”
还是没有反应。甚至是在宋玖把他推出一点点距离后他还非常配合地反弹了回来，回到原来的位置，像个不倒翁。
宋玖：“……”
这很明显就是在逗她。
她撩起袖口，在他那堆凌乱的桌上“堆积物”中找出了一本课本，在沈嘉珩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结果，后果非常严重。
宋玖那时候还不知道她这个举动无异于就是在老虎后背上拔毛。
沈嘉珩几乎是在一瞬间被震得直起身来，一把就拽住了宋玖的手腕。
他应该是处于一种暴躁的情绪极端不稳定的状态，双眼皮沉沉地耷拉着，眼眸黑得要滴出墨来，脸色阴沉，淡漠的脸上写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戾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敢吵醒我你死定了”的可怕气息。
和他平时那种松散嬉闹的状态完全不沾边，就像是完全切换了一个人。
宋玖的心咯噔一下。忽然间想起沈嘉珩那次打架时的狠戾狰狞模样，后背感觉很凉很凉。
完了完了，他生气了是真的生气了，他该不会要打人吧？
大佬身边的人果真是惹不得，一个个都不是善茬。
她想抽出手去，却被沈嘉珩越攥越紧，好像是要把她的手腕折断，宋玖吃痛：“你……你干什么啊？”
沈嘉珩松了松力道，把她拉过来，打量过她一眼，低沉地哼笑一声：“小同桌，你是不是不知道我起床气很重的？”
宋玖眼角微微下垂：“现在知道了。”
“所以呢？”
清醒过来之后，那些支楞八叉的烦躁一时间好像又全都捋顺了。
他舔了舔唇，垂着眼皮看被吓得不轻的宋玖。现在是变乖了不少啊。
她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腕细细的，皮肤像雪，沈嘉珩指腹在上面不经意地滑蹭了下。
宋玖惊得一下子抽出手来，像只炸了毛的猫，却也还是忍着音量：“所以你醒了就赶快让我出去吧，我是真的有事情。”
沈嘉珩大爷似的懒懒往椅背上一靠，语气非常欠揍：“什么事情？比我睡觉还重要。”
宋玖一向自认为是好脾气，可此时也的确是快忍不住了，没耐心了，却也没办法，这人也是个惹不得的。她低垂着眼睫，胸口微微起伏，很明显是被气得不行。
“跟你没关系。”
“不说出来我就不放行。”沈嘉珩侧身对着他，单手支起撑在脑侧，语气慢悠悠。
“沈嘉珩你太幼稚了！”
沈嘉珩撑着头的动作一僵，脸色微变了变。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呢。
他想起来，那天晚上毕楚也是这么说的，他很是冷淡地说：“你这个问题很幼稚。”
沈嘉珩：“…………”
***
【沈嘉珩：行行行，我最幼稚，我只有三岁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