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一夜痛快畅饮直至天明,老头贪杯已喝得烂醉,程紫衣酒量不行也支撑不住,剩下他三人仍是精神奕奕。
都逢时与程青葙给张璧讲了许多江湖之事,好让张璧心里有了个底,现下武林中门派林立,势力大的门派也有不少,华山派便是其中之一,也有不少散人武功极高,代表人物便是李尔柳了,这些散人通常不遵什么江湖规矩,是以经常被排挤,偏偏李尔柳修为太高,多数人拿他没有办法。
神火教却与其他门派不同,有些教众是拜了山门后才入教,散在各门派中,身份隐秘,行事又极是低调,只有少数帮众在江湖中出风头,可教主冯玉通五年前闭关,一些不受正派约束的教众也开始躁动起来,不少规矩已被破坏,只有解阳山一支管教甚严,才相对安定,尽管如此还是有梅如松之徒犯上作乱。
此时杯盘狼藉,酒也喝得干净了,众人便准备散场。
都逢时临走前对张璧说道:“贤侄,你如今背景颇深,外公是‘背山铁剑’,太师傅是‘疯神仙’,顶上更有未见过面的李仙君为你做无形庇护,我都逢时比起他们当真是差了不止一截,尽管如此,若你有难,我‘走低地金仙’仍是义不容辞。”
张璧微笑说道:“多谢都叔叔。”
昨夜载都逢时来的小船已靠岸停泊多时,都逢时说完一个转身跳上小船,拱手说道:“山水有相逢。”
与程青葙等人告别后,张璧便背着烂醉的老头往回赶,路上老头呕吐不止,吐得张璧满背都是,张璧暗骂这死老头酒量不行还要逞能。他来山中只穿了这一套衣服,被老头弄得肮脏,今日回去只能光着屁股。
经过这一夜后,此后数月,张璧与程青葙姑侄二人的关系大为好转,程紫衣也经常来拜访他与老头,偶尔送些吃的,天寒之时还送些过冬衣物给他们取暖,是以他们这些日子过得还算舒服。
光阴流转,张璧来这解阳山已有一年时间,这些时日来武功进步飞快,虽然仍是打不过老头,但他已能在老头手下过上百余招而不败。不但武功有所进境,张璧体格也是暴长,虽未长高太多,但浑身肌肉长得紧实,已有些威风之样。陆吾因受这口灵泉影响,生长速度也快过寻常老虎许多。
转眼间老头的四十年之期便要到了,这几日他也是满心欢喜,张璧问他:“时限马上便到,你可重获自由,到时你出山想做什么。”
老头兴奋道:“那自然是去找我师兄了。”
张璧道:“人海茫茫,你上哪找去?”
他这么一问,老头顿时有点失落,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不如你和我一块去找。”
倘若时间充裕,张璧自然义不容辞,他也想见见李仙君是个什么样子,但想起还有很多事未了,实在身不由己,叹气道:“我本该一年前就已到了云南,却被你困在这里,还有许多事情等我去做,哪有功夫去陪你找师兄啊。”
听他这样一说,老头也不好意思再纠缠他,闭口不言,独自伤心难过。
忽然听得树下一人大声说道:“赖前辈可住在此处?”
这是个生人的声音,解阳山四周都有神火教的人把守,如何有生人能上得山来,张璧正纳闷间,老头已探出头去问道:“是谁呀。”
树下那人见树上有人探出脑袋,喜道:“阁下便是赖师傅赖前辈吗?”
老头又问道:“你是哪来的娃娃?找我何事?”
那人又道:“还请前辈下来说话。”
老头也不打话,一闪身已跳下树下,张璧也探头去看看究竟是谁来此。之间树下来的可不止一人,有四名男子均是三四十岁,一身蓝色长衫,背负长剑。
为首那人道:“四十年之期已到,晚辈钟真翰携三位师弟来请赖师叔回山门。”
听那人喊他师叔,老头还以为他们四人是李尔柳的弟子,转念一想又觉不可能,师兄说过不收弟子,怎么会一次收四个,实在没有道理,他再仔细看了看这些人的着装,分明是华山派弟子。
未等老头再问,那名叫钟真翰的男子已开口说道:“小侄四人师从贺元怀,家师交待无论如何也要将赖师叔带回华山,师叔在此地居住四十年,不曾外出,外面世道已变,家师害怕师叔出门回遇见什么困难,特要我四人来守着师叔。”
贺元怀这个名字老头倒是有些印象,是他这一代华山弟子中的佼佼者,他还在华山之时便处处受贺元怀欺负,这四人说是贺元怀来请他回山门,老头也自心下起疑,便问道:“贺元怀要我回去做什么,我和他也没什么交情,隔了四十年还想来欺负我吗?”
那钟真翰说道:“师叔恐怕误会了,家师说当年处处为难师叔,现在想来万分过意不去,想请师叔回去好给师叔赔罪。”
“他有这么好心?”倒不是老头多聪明看出他们有什么诡计,只是当年李尔柳曾与他说过对贺元怀这人心术不正,要对他处处小心。
钟真翰还未开口解释,张璧已跳下树来,说道:“赖前辈早与华山派脱离了关系,要去哪里他自会拿主意,你们请回吧。”
钟真翰间来人是个小辈不禁有些生气,愠道:“你是何人?我跟师叔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本来钟真翰算来该是张璧长辈,张璧还得叫他句师叔,可听得二人对话,张璧隐隐觉得事情蹊跷,只怕这贺元怀让老头回华山当真有些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要做。
张璧也不怵他,反口说道:“我是谁自不关你事,赖前辈也自不跟你走,快滚吧。”
钟真翰大怒,口中骂了一声“混账”,这就要抬手给张璧一巴掌,张璧那容他轻易得手,已先往后退开一步,钟真翰这一巴掌便落了空。他一击不中更是怒火中烧,拔出背负长剑要与他厮杀。
背后那三人慌忙叫道:“钟师兄不可,师傅吩咐过此番出门不可闹事,大事要紧。”
钟真翰也不听,说道:“我教训教训这小孩,不杀他便是了。”口中话音还未断,已挺剑来取张璧。
还未等张璧做出反应,忽然树后一声虎啸,陆吾已从树后迈步走了出来。陆吾本不是一般大虫,叫声之大已能传至三四里远之处,这一声吼叫又来得突然,吓得钟真翰招式停在空中再也不能行进。
等他反应过来之时自觉极度尴尬,这一招自然是打不完了,可就这样收手又太没面子,得亏后面几人急忙上来打圆场,将他手中长剑夺下,示意他不可再动手,这才得以收场。
陆吾虽然戒备十足,可也只是站在张璧身旁,再没有什么动作,那四人见此情形才没那么慌张,其实他们四人一起也不惧一只大虫,只是这事来得突然,众人都慌了手脚。
此时老头尚未表明立场,那个华山弟子中又一人站出来,说道:“家师请赖师叔回山门绝无半点恶意,他对师叔想念得紧,还请师叔这就随我们启程,别误了时间。”
他们表现得越急,张璧就越是肯定他们别有用心,绝不是叙旧那么简单。老头对贺元怀也没什么兴趣,有这时间还是去找师兄来得划算,便说道:“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你们自己回去吧。”
那人又道:“不知师叔还有何事,若是着急,我师兄弟四人可陪师叔一起去办了。”
老头说道:“我去找我师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们还是别费心了,你们跟我一起去,我师兄知道你们是华山弟子还不杀了你们吗?”
老头说的也不无道理,李尔柳向来痛恨华山弟子,这四人跟去恐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那人一听他说要找师兄,眼睛忽然一转,似乎已经有了主意说道:“赖师叔可是要去找李尔柳李师叔,他此时便在华山了。”
那人眼珠打转早已被张璧看在眼里,可老头一听他说到李尔柳,便欣喜若狂,问道:“我师兄当真在华山吗?他在华山做什么?”
说话这人叫做宋真简,在四人中年纪虽是最小,可心思却比其他三人来得细腻,见有转机哪能放过,继续说道:“其实请你回华山是李师叔的意思,以我师傅之名请你是李师叔想给你个惊喜,但晚辈见你不肯去,只好将其中原委说出来了,还望师叔莫怪。”
老头正愁无处寻找,这李尔柳便送上了门来,这哪还有不肯回华山的道理,只要李尔柳在华山,便是龙潭虎穴他也要去闯一闯,当下说道:“去去去,我们这就去。”
他也不管是真是假,已经满口答应,可这是疑点重重,张璧越看越觉得蹊跷,李尔柳是被华山逐出师门的,明明恨极了华山派,他此时在华山派做什么?不是在山上杀人便是已被华山派的人抓了去,或者根本不在华山,是宋真简编慌骗老头的。
张璧自然倾向于最后一种可能,他扯了扯老头,低声说道:“前辈,恐怕事情蹊跷,别上了他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