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月明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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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洛阳经历

昔日繁华的天子王城,如今已是满目萧条。古老的周王朝,此时已是日薄西山,再也没有了蓬勃生机。

赵锦三人一路游来,本也没有什么目标。既然到了天子王城,休息几日也好,于是投了客栈。然而一脚跨进门槛,看见一名青衣长衫的中年男人,神情中透露出几分失落。

“怎会是他?”苏秦一阵迟疑,又感诧异。

“他是谁?”赵锦问道。

“秦国丞相甘茂,以他的身分,怎么可能穿得如此简单,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苏秦说着,赵锦凝眸一望,不禁想起白起曾讲起过这个人的事迹。

“故人相逢,我去打个招呼,免得失礼。”苏秦上前,来到甘茂身前,抱拳一礼道:“晚生苏秦拜见先生!”

此人正是秦国丞相甘茂,刚从秦国逃出。数月前,凭借着篡改遗诏,将嬴稷扶上了王位。这本是一场天大的功劳,但他却因此而惹祸。在埋怨芈氏母子过河拆桥的同时,也不得不逃跑自保。

听到苏秦招呼,甘茂喜笑颜开,“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料在此还能见到故人。”当即回施一礼,招呼他坐下。

“先生身系秦国军政要务,不知怎会来此?”苏秦问道。

甘茂尴尬一笑,随即答道:“甘茂已不是秦国丞相,其中原委也是一言难尽。”为免一直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话题一转。“苏公子要往何处?”

苏秦也是一阵尴尬,答道:“晚生陪一个朋友,到处闲逛。”说话间,指向柜台边的赵锦。

甘茂抬头望去,却见是个青春貌美的少女,顿时一笑道:“苏公子真是好眼光,这姑娘看着倒是不错。”

苏秦脸色一红,急忙解释:“先生莫要误会,此乃赵国公主赵锦,曾有恩于我,故而结伴同行。”

“赵国公主?”甘茂沉思片刻,想起芈氏三人曾得到过她的帮助。顿时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女子心生敬意,径直起身,走到赵锦身后,抱拳一拜。“甘茂拜见姑娘!”只因出门在外,身着便装,不愿以真实身份示人,此情此景,称一声“姑娘”而不称“公主”是极其合适的。

赵锦闻言,急忙转过身来。相对着拱手一礼:“先生客气!”

一经认识,皆是久闻其名而不见其人。相邀叙谈,推杯换盏,少了那些虚礼,倒也自然。

恰在此时,忽闻街道上响起一阵锣声,引得客栈的客人们争相观看。

原来,是客栈对面新开的一家布庄,正在大张旗鼓的营业揽客。四五间铺面,上悬一块巨大的“吕氏布庄”匾额,门前四五名仪态万千的年轻女子,搔首弄姿的展示着店内布料制成的服饰,婀娜多姿,杨柳摆舞,别开生面。

锣声一响,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数的围观者。男子们啧啧赞叹,女子们目光艳羡,现场一片热闹景象。

苏秦隔窗望着对面,不禁叹道:“苏秦也算是见惯了世面的人,这种营销方式却是第一次见,天下间奇事真是不少。”

赵锦笑了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人喜欢的是穿着这些漂亮衣服的女子,女人们爱的是这些女子身上的漂亮衣服。所以,这店家着实高明得很。”

“客官们说得真对。”一旁的店掌柜忍不住上来搭讪。“莫说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招揽生意的方式,连奴隶改行做生意也是第一次听说。这对面的店主姓吕,本是西周公庄园里的一名隶农。谁知两三月前,在黄河边上救了一对青年男女,出手便是十两黄金作酬谢。这姓吕的主,一生穷困,拿着钱也花不来。但那对青年却硬生生的将他培养成了一个商人,帮他开店做生意。”

“是吗?”赵锦听闻,莫名的有点兴奋。这种新奇的生意手法,倒有些似曾相熟悉的感觉。“掌柜可知他救的那对男女姓甚名谁?”

掌柜呵呵一笑,“我哪有机会认得这等人物?姑娘若感兴趣,自去对面问个清楚便是了。”

赵锦犹疑一阵,猛的起身出门,甘茂、苏秦、王铁柱三人紧随而去。

布庄门前,依然人满为患。

“伙计,请问你们掌柜在吗?”赵锦挤进店内。

“我就是掌柜,姑娘何事?”柜台里一名中年男子,一边忙碌着,一边笑脸迎人的回答着。

“您可姓吕?”赵锦急切问道。

“在下不姓吕,主家才是姓吕的。”掌柜又再补充了一句:“在下只是这个店里的掌柜,并不是老板。”

赵锦一听,顿感些许失落,不由得环顾了店内四周,眼睛直直盯着一幅绢帛字画。上书“一轮明月照千古,千古月明照何人?”落款“易恺”。她清楚的记得,当天易恺拿出所谓的手机,证明自己是穿越而来,屏幕上便有这一句话。因为她不识这些文字,易恺曾特意讲道:“我穿越了两千多年的时空,唯一能够寄情的便是这轮明月了。可是,两千多年的月亮还是那轮月亮,世上的人却是换了一批又一批。”

这,这是易大哥那个时代的文字,说明他还没有死……这吕氏所救的青年男女,莫非就是易大哥和秦使口中的墨姓女子?心念一动,悲喜交加,禁不住掩面大哭。抚着那幅绢帛,犹如心爱之物。

苏秦被赵锦这一变化惊得莫名其妙,想要安慰都不知从何入手。“赵姑娘,你怎么了……”

王铁柱虽不认得这些字,却知道那是易恺那个时代的产物,跟着一阵激动。“苏先生,我家姑娘找到了失散的朋友,这些字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苏秦一听,不禁细细打量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方方正正,横平竖直的符号竟是文字。吃惊之余,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

三年前,四处碰壁后的苏秦毅然决定上云梦山鬼谷门拜师。鬼谷子王禅见他聪明机敏,饱读诗书,唯独欠缺一次机会。遂纳入门下,收作入室弟子,传其纵横之术。忽然一日,命他下山谋生,临别时带他到一间隐秘的洞穴之中,起出一个木盒,捧出一部书典。那书典质地柔韧、轻薄,载满了形怪状的符号,却是一个也认不得。

“徒儿,你可要看好了这些符号,将来行走世间,若遇有人识得,务必将他请来。”鬼谷子王禅一页一页的翻开书卷,郑重其事的吩咐着。

“老师,这书典到底何物?这些符号又记载着什么内容?”苏秦望着那些方方正正的字体,茫然不知所以。

“当年,墨子与鲁班两人在山中论道,七七四十九天不眠不休。兴起时,突然闯入一个怪人。他怀揣着两部书典,一部送给墨子,一部送给鲁班。此为其中之一,本是鲁班所有,却辗转落到我的手中。”

“墨子那部呢?”苏秦忙问。

“听闻墨子曾译出了书中的内容,却没向任何人透露过,直到临死之际,还吩咐后人将那部书典与他合葬。”

“埋了?那也太可惜了。”苏秦惋惜一声。

鬼谷子笑了笑道:“行事怪异才是墨子的做法,想他一介贫民出身,不断的自我学习,不断的探索救世之道,使其成为一代大师。其心性高洁,兼济天下,岂是我等普通人能够企及的?”

“可是,如今的墨家还是堕落了。”

“墨子的理想,是天下大同,莫说他那三个弟子,就算普天之下,也找不出几个人能够传其衣钵。所以,墨家的衰落是必然的……”

思虑及此,苏秦再观那绢帛,赵锦口中的朋友不但识得这种文字,还会书写。莫非,他便是老师鬼谷子所谓的奇人?

就在苏秦心神游荡之际,店中掌柜早已与赵锦交谈起来。

赵锦问道:“掌柜,此物从何而来?”

掌柜答道:“这是主家的恩公送给他的开业之礼。虽然没人认得,也是那恩人一片心意,故而悬挂在此,镇店之宝。”

“那位恩人可在你主家府上?”赵锦一句赶一句的问,甚是急切。

“这……”掌柜迟疑片刻,说道:“看姑娘也不像坏人,既然想知道恩人的事情,那就请您移步,去到吕家庄上拜见主家,岂不比问我强上很多吗?”

赵锦一阵惊喜,急命王铁柱取来行李,跟随着掌柜安排的人手,奔着洛阳以西的地界而去。

吕家庄园,位在西周国境内,乃是刚刚发迹的吕姓商人吕濮才从别人手中买来的一处宅子。算不得豪华和宽敞,却是刚刚修葺完毕,焕然一新。

领路之人报告了情况,将赵锦四人带到客厅里等侯。片刻间,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从门庭中走出,往着主位一坐,“几位找到这来,不知所为何事?”

“敢问吕庄主,是否认得一个叫做易恺的人?”赵锦迫不及待、开门见山。

“姑娘何人?如何识得他来?”吕濮不知来人何意,试探着问道。

“我家姑娘姓赵,与易恺是朋友。曾听他遭遇不测,故而来寻。还请庄主如实相告,以慰我家姑娘之心。”苏秦更是急着到易恺这位奇人,抢先一步替赵锦答话。

“姑娘可是来自赵国?”吕濮想起恩公曾经托他一件事情,闲时去一趟赵国,将一柄匕首交给赵锦公主,以报平安。

赵锦虽感诧异,仍旧答道:“确实来自赵国,庄主如何知道?”

吕濮闻言,急忙起出匕首,恭敬的呈到赵锦手中,说道:“恩公曾差我入赵,将此物交给姑娘,以报平安。然而在下生意刚有起色,来不及分身,寻思着入冬再去拜会,不料您却先来了。吕濮有负恩公所托,惭愧……”

赵锦将匕首捧在手心,确实是易恺之物。那种欣喜及心爱程度,宛若见到易恺本人一般。“只要他没事就好,不知现在何处?”

吕濮道:“月前,恩公与墨姑娘已经离开了。听说要去王屋山,不知所为何事。”

“是吗?”赵锦又感一阵莫名的失落。“那,墨姑娘是何人,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吕濮轻轻一笑,道:“墨姑娘确实漂亮,与您一般年纪。只是不苟言笑,完全是个冰美人儿。至于他是何人,在下也不知道。”

甘茂捋着颌下短须,笑道:“赵姑娘,王屋山是墨家总院所在,那姓墨的姑娘,或许便是墨家的传人。”

“墨家?”赵锦与苏秦不约而同的反问了一句。“依甘先生所言,易大哥是和墨家人扯上了关系?”

甘茂笑道:“墨子当年在王屋山开山授学,这姑娘又是姓墨,想来定是墨家后人。我也只是依此而推断,并无真凭实据。”

吕濮闻言,凝神一思,“确实,墨姑娘身怀绝技,外冷内热,常与恩公绊嘴……”

“是吗?”赵锦听罢,心中顿生一股酸意。“庄主可否讲讲,你们是如何相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