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月明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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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故旧情谊可算计

“岂有此理!”孟尝君田文听说田单失利,损失四五千人马,丢了粮草辎重等等,气得怒火冲天,拍案而起,吓得众将皆是一惊。“田单在哪?押来治罪!”

“末将自知罪难饶恕,特地自缚而来。”就在田文发怒之际,浑身捆满绳索的田单低头丧气的走进帐中,扑通一声跪在案前。“田单辜负了您的期望,特来受死!”

“自知军法森严,为何还不慎重用兵?你可知道,赵军袭营者仅仅一千五百人,却将我大齐两万精锐打得落荒而逃,若让其它诸侯知道,还不笑掉大牙吗?”望着田单认错态度尚算诚恳,田文心的怒气消散了大半。

田单听到斥责,满是惭愧的说道:“是末将疏忽了,不知赵军突然换将,更没料到他们会如此大胆。”

“赵军换将了?何人接手的?”显然,田文也不知道对方突然更换了主将,闻听此言甚感诧异。

“新任将领姓易名恺,官拜宣武将军。”

“易恺?!”田文既感诧异,又感惊恐。他怎么也没想到短短月余时间,那易恺摇身一变已成为赵国的领军将领,还挫败了自己的先锋部队,莫非他就是上天专门派来和自己作对的?

两军交战,胜败本是兵家常事。然而田文对易恺那种特别的仇视,真可谓是可忍,孰不可忍。当即拔剑一挥,斩断了田单自缚的绳索,言道:“所谓知耻而后勇,三天之内想出一套破敌的方案。此战若胜,不但既往不咎,反而是大功一件。此承诺,同样适用在诸位将军身上,务必同心协力,同仇敌忾!”

“喏!”众将闻言,顿时拱手一拜。

田单虽说逃过了处罚,可接到任务仿佛比先前更有难度。当天曾经见识过易恺的奇思妙策,之前两仗也正好应验了他不拘一格的作战方式,可谓是相当棘手。就在他犯难之际,帐外一名卫兵突然来报:“将军,赵军派来使者求见!”

赵军使者,来此为何?田单一阵疑惑,急宣赵使入营。

赵军使者不是别人,正是王铁柱。见到田单,躬身一拜。“将军阔别多日,别来无恙?”

田单见到王铁柱,心中生起一种莫名的欣喜,却仍镇定自若的问道:“原来是铁柱啊,险些认不出你了,你家易将军派你前来,所为何事?”

王铁柱傻傻一笑,言道:“多谢将军记得旧日情义,我大哥好着呢。这次派我前来,特地捎来一封书信,敬请拆阅!”说罢,从甲胄里取出一张帛书呈到田单面前。

田单展开书信,只见上面写道:

“田兄你好,见字如面!想起曾经并肩作战,往事犹在眼前。不料横生变故,你我再相见时又成敌对,为此深表遗憾。如若田兄仍然顾念旧日情谊,还望黄昏出城相见,一抒思念之情。易恺拜上!”

读完信函,田单已是热泪盈眶,万没想到他还是个如此的重义之人。没及多想,爽快言道:

“铁柱兄弟,回去转告易兄,田单必定赴约!”

王铁柱再次躬身一礼,转身跨出帐门,与那送行的卫士一前一后的走着。

“兄弟,你跟着田单将军多久了?”王铁柱有意无意的问着。

卫士见田单对这信使颇为客气,也就如实相告了。“没多久,才十几天而已。”

“是吗?田将军为人可好了,能跟着他是你的福气。”

“看来你很了解我们将军咯?”卫士问道。

王铁柱嘿嘿一笑,炫耀道:“可不是吗,田将军和咱们家宣武将军可是同过生死,共过患难呢……”

日落西山之际,田单脱下战甲,换上一身寻常衣物,骑着白马,领着四名卫士,打马行进到黄城与元城之间的河谷岸滩。习习晚风吹起熟透的芦苇,漫天飞絮。

易恺临河而坐,身后站着王铁柱,没带武器,没有多的随从。在河滩支起一张小桌,放上两个酒坛,肉食若干。远远见到田单到来,高声吟诵道:“秋风飞芦花,茫茫满天涯。自君离别后,不敢唱蒹葭。”

这,正是当天赵锦在风陵渡口祭奠易恺时所吟的诗句,重逢后也曾对他讲起。今日要见田单,特意改了其中几个字,吟得情真意挚,抑扬顿挫,末了,不禁长叹数声。

田单出城相见,本还有些顾虑,闻听到他浅吟低唱,不禁有些伤感。终是摆手止住了卫兵,径直翻身下马,走到易恺身后抱拳一礼,缓缓道:“易兄,久违了!”

易恺听到田单的声音,伸手拭了拭眼角,急转回头,露出一脸笑容。继而拱手答礼,言道:“田兄久违了,别后一年,甚是思念,不料却在此处与你再度相见了。”说着,又再抹了抹眼角,揉得双眼红红。

田单真情流露,言道:“若非易兄当日高义,及时劝了田某回头是岸,恐怕还在做着那些杀人越祸的勾当。今日,你我虽为敌对,然而朋友之谊,君子之交,诚不改也!”

“好!”易恺慷慨一笑,邀请田单落座,继而斟上两大碗酒,对饮起来。

“因缘际会,时也命也!朋友之间,贵乎心知。纵然明日沙场相见,死在田兄剑下,易恺仍然无悔。男儿志在四方,今后各为其主,干了此碗,友情长驻!”说罢,昂头满饮碗中酒,甚是豪迈。

“易兄请了!”田单举碗一敬,仰头痛饮。

一番叙谈,尽述离别之后的种种遭遇,也将两坛陈酒饮了个底朝天。眼见夜幕降临,天边星月升起,也到了离别之时。

易恺又是抬手一拱,满眼难舍之情。“田兄,易恺仍有一句忠告,望请听取。今夕与我相见之事,必惹田文怀疑,还是尽早离开的好,免得遭受陷害,声败名裂。”

“易兄……”突然之间,田单有了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愤怒的指着易恺的鼻子说不出话来。

易恺神色凝重道:“易恺思念田兄,实乃真情所致,利用田兄,逼不得已,还望勿怪。”

“易恺,田某又上你当了……”田单猛一跺脚,又气又急的说不出话来。

“田文表面谦恭仁义,实则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田兄性格直率,难以长久相处。所以,易恺劝你尽快离开,免得被他所害。”

先前听过易恺讲起田文与越王无疆、烟花的种种过往,再结合起当前的情况,不禁令人感到后背发凉。虽说口中责怪易恺,心里却知道自己并非他的对手。犹豫片刻,躬身拜别,径直领着士卫打马回营。

越想越是害怕,终于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借出巡视城防之际,偷偷溜出城去,连夜逃往家乡去了。数年后,直到此事平息,才在临淄做起一个管理市场治安的小吏,称之为市掾。

“田兄,对不起了!”易恺望着田单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得躬身一拜。既不想沙场上见到故友,也不想他成为自己的对手,毕竟他知道历史,二十年后才是该他田单横空出世之时。

田单连夜逃离军营,令得田文勃然大怒。一番思忖,终于决定取消先锋营,自己亲掌大军入驻黄城,与易恺对峙,并对天发誓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我大齐富庶,人马、粮草远胜赵国。我就不信他易恺能有三头六臂,小小元城就是铜墙铁壁。传令三军,四更生火做饭,五更大举攻城!”

田文一声令下,众将振奋。

……

“田单逃走,必使田文震怒。以他的性格,必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所以,明日必会攻城!”易恺召来一众将领,升帐议事。

“他来就好,本宫必斩其头!”赵章不以为然的说道。

“太子不可莽撞,且听我还有下文。”易恺知道赵章年少,血气方刚,需要随时劝阻。

“还有什么下文?”赵章迫不及待的问道。经过两场连胜,对他已经完全信任。

易恺答道:“齐军人多势重,不能硬拼,前些日已命苏兄备好数十架投石车和石弹,先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

议事完毕,众将指挥着军士,将那二十多架投石台架在了高高的城墙上,将刀枪剑戢磨得锃亮,只待敌人来攻。

……

“攻城!”随着田文一声令下,数十面牛皮大鼓几乎同时捶响,震得山河大地尽皆颤抖。四万齐军分作四轮,每轮万人,抬着长梯,推着云车,同时涌下元城脚下。刹那间鼓声隆隆,杀声震天,一如暴风雨来临。

易恺站在城楼,时刻注视着战场上的情况。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

“投石准备,目标齐军阵地,发射!”

一声令下,赵军勇士尽皆赤膊上阵,四五人一组,抬着巨大的石弹填进发射装置,二三十人一组同时牵引着触发板机。

“放!”易恺令旗一挥,壮士们同时放手,已经被拉伸到极限的发射臂瞬间弹放,发射袋里的石炮在惯性的作用下,呼啸着离体而出,犹似流星一般砸向敌军阵地。

在经过改良以后的投石机,能够抛射出上百斤的巨石,加之居高临下的绝对优势,射程能达两百步以上。

由于二十多辆投石机同时作用,石炮密集的砸在了齐军人群里。这原本并不太宽阔的平坦地带,瞬间地动山摇,烟尘四起,被砸中的齐军将士死得更是凄惨异常。

“放!”易恺一遍又一遍的举起令旗,一遍又一遍的下令发射,齐军阵形已经乱作一团。按理讲,这不太宽阔的场地,并不能容纳这么多人同时进攻,然而田文对兵法一知半解,更是自以为是的觉得阵势越大越利于攻城,从而致使攻城部队人口过于密集,使赵军一方的投石机威力加倍。

远程投石,近身弓弩,再近者滚木雷石招呼。田文指挥的齐军连连失利,却始终心有不甘。

攻防战从清晨持续至黄昏,双方各有死伤。田文数次强攻,几次兵临城下,却未能如愿的登上城头。终于捱不住巨大的战斗减员,不得不鸣金收兵。

此战,齐军死伤过万,而赵军仅有五千人,也减员上千,同样是异常惨烈。

赵军又一次守住了元城,兵将皆已疲惫。赵章向着易恺拱手一拜,言道:“将军,将士们久战力疲,物资损耗过剧,还望你修书给君父,请旨增援!”

易恺又怎能不知?如果齐军依然不退,元城的危机将比从前更甚。若能够得到援军,不仅可以守住元城,还能进一步的主动出击。

一番思索,终于命令苏秦起草了求援文书。

赵雍收到易恺的求援信函,不仅皱了皱眉。先前答应的援军,哪里去找?忧虑之际,田不礼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一失往日的冷静沉着,慌忙一拜:“君上,大事不好了,魏国引兵犯境!”

“魏国?兵出何处?”赵雍一阵震惊,险些跌倒。

田不礼急忙答道:“回君上,魏国太子魏遫率兵五万,兵发平邑,意在与齐国前后夹击,攻取元城。”

“无耻魏国,竟敢趁人之危!”赵雍震怒,即命田不礼起草诏书,将邯郸三千城防军调往元城增援。

正在此时,又一名侍官闯进殿中,迎面一拜,言道:“君上,房子城传来消息,中山国以老将季辛为帅,领军五万出石邑而来……”

真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赵国边境瞬间烽烟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