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燕云怅恨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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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借银 001

楚青流梅占雪知道大哥脾性,不便展开身法去追,又知道追也是无益,只能眼看他去远,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带着驴子走路。

梅占雪道:“大哥还说自己是什么南海大人,我看该叫南海大癫。他讲说了两日,那回鹘大僧、吐蕃高手、还有少林叛徒的事都还没说清,他就跑了。”

楚青流道:“谁叫你不问?反正我是不敢问,怕他又说什么吃自家的饭操别人家的心。好在他还说了麻城小龙谷包家这处地方,咱们就去小龙谷好了。”

两匹驴子本是用来喂狼的,本就生得甚丑,脚力也弱。指望靠它们追上昆仑派的健马是绝无可能,乱人盟那些人只怕也不会骑着驴赶路,两人把驴子拉到市上卖了,照旧步行,人少时便展开身法奔行一段。

船行舒适,但过于缓慢,二人不敢乘船,便在孟州过了黄河,斜下东南。走出百十里路,到了郑州府,梅占雪连呼脚疼,再也不肯走了。楚青流笑道:“不是要学走江湖么?路都不会走,还走什么江湖?幸好咱们大哥有远见,给咱们留下了两匹驴子,幸好咱们也有远见,把驴子卖了。这银子带着怪沉的,郑州是个大市口,咱们何不买匹马,你骑马我步行,你放心,准定跟得上你。”梅占雪道:“二三十两银子,能买什么好马?买了马,还吃不吃饭了?骑那种粗马,万一碰到昆仑派的人,那还不丢死人了?”楚青流道:“那就买头好点的驴,人家张果老还骑驴呢,好不好?”梅占雪道:“不好。”又意味深长的道:“要是大哥在,必定就有法子。

楚青流这十多天路走下来,如何应对小姑娘的蛮不讲理,已略有心得,不再全然无可措手。说道:“你怎知大哥必定有法子?难不成他偷偷给你留了什么锦囊妙计?”梅占雪道:“哪里有什么锦囊妙计,要是有妙计,我不说么?我是说你笨,没大哥有办法。”

楚青流做出无辜之状,说道:“我笨还要你说么?从小到大,只有一个人不说我笨,那就是我义父,连师父都说我笨。我笨,你说话还这么拐弯抹角,我怎么能懂?大哥第一聪明,你么,是第二聪明,心里必定也有了法子,那就说来听听吧。”

梅占雪道:“你往常在江湖上行走,银子用完了都怎么办?”楚青流心中已然有数,做出十二分郑重神色,说道:“银子用完了,那不是还有当铺么?我就当衣服,当宝剑。吃完当光,我就沿街卖艺,你问这个做什么?”心中暗自好笑。

梅占雪道:“吃完了也当完了,卖艺也没人看,一个大钱也挣不到,你已经三天没吃饭了,饿到肚痛,那时你怎么办!”

楚青流笑道:“我还真没遇到过这种事,不知该怎么办。”梅占雪道:“你真想遇到这种事,那也容易。我把包袱跟两把剑往这郑水河里一扔,坐在河边等上三天,自然就山穷水尽了。”楚青流还真怕她说了就做,忙道:“不要胡来。”梅占雪道:“那你就想法子。你想法子,我就不扔东西,还得快点想,我饿了。”

楚青流笑道:“你尽管安心吃饭,安心在郑州城里玩玩,我保你明天早上就有银子,足够买三匹骏马,咱们也有骑有换的,阔绰阔绰。”梅占雪笑道:“你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楚青流道:“我的法子就是大哥的法子,也是你的法子,那就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梅占雪心花怒放,笑道:“说你笨倒也不笨,装傻充楞的本领倒是一等。今晚我来带路,咱们行侠仗义,取不义的银子。”她原本以为楚青流会抱着死理不放,难以通融,这才故作试探,她却忘了望海庄原本就是杀人越货建起来的,只不过杀的是外洋巨寇,中原少有人知罢了。楚青流不知她说带路是何意,料想此时问她定然不会说,索性不问。

住到店里,吃罢晚饭,楚青流刚要调气行功,梅占雪便推门进来,叫他出门。楚青流笑道:“咱们这是去操刀动杖明抢呢?还是去做贼?这也太早了些。”却也知道再也打坐不成,只好陪她闲聊。好不容易拖到二更天,梅占雪坚欲要走,说什么“去别的地方当然要晚去,这个地方却非早不可”,似乎很是有理。

二人出了店,也不上房,就顺着街巷闲走。梅占雪道路熟悉,不多时来到南城一座大宅前。楚青流看了门上的匾额,不由失笑,匾额上写了四个大字“开南镖局”,两边各有两个小字,却是“郑州分号”,门上灯光明亮,看得很是清楚。大门还没有关,不时有人进出。梅占雪走在楚青流外侧,伸出一根手指指指大门,说道:“今晚咱们就偷这里。”楚青流道:“很好,能拿多少拿多少,不能便宜了他们家。”

二人绕到后院,各用青巾蒙面,越过围墙,上到一处西厢房顶,在脊后隐下身,往对面东厢房偷看。东厢中间厅里点着灯烛,看身影,是两名女子在说话,相距过远,说的什么却听不清楚。梅占雪道:“二哥,你打灭那灯,咱们趁黑冲进去,你点小姐穴道,我点丫头穴道,跟在汤锅店里一样。”

楚青流道:“行不通。”又道:“就算大哥在这里,也还是行不通。”此处以高就低,石子又不是活的,那么听使唤,能转弯抺角。人家是开镖局子的,个个都是行家里手,绝非齐先生那个土棍可比,若一招不慎弄出点动静来,不光银子偷不成,还要露了行藏,丢人出丑。

梅占雪道:“打不成那就下去。”当先跃下,楚青流不敢不跟着。二人顺着墙根摸向东厢,无奈东厢门前窗下空无一物,绝难藏得住人,二人只得躲在墙边阴影里远远听上一句两句。听屋里二人说什么“小姐”“表小姐”“黄少爷”,翻来覆去。

梅占雪听了几句就再也忍耐不住,说道:“在这里能打灭灯了吧?”楚青流摇摇头,用手一指房门。二人只顾着寻觅藏身靠近,没顾及打灯,此时连灯也看不见了,只能见到光亮,还如何打灯?梅占雪道:“你再想办法,不然我就硬冲进去。”

楚青流道:“你冲进去,我就跑。”不过还是四下察看,寻找可用之物。目光落到一大缸月季上,说道:“有法子了。”那月季是镖局子里的物件,别无他长,唯占了一个“大”字,枝叶铺展繁密,倒也能隐住人。

楚青流捧起大缸,放稳脚步,轻轻朝厢房门前行去,梅占雪跟在他身后。离得近了,便能听到整句话。原来小姐的一个本家妹妹明日出家,小姐的母亲今天就道喜去了,还要在那里住下。小姐眉毛被剃,自觉无脸见人,没有跟着去,正在发脾气。

那丫鬟道:“黄镖头从总号回来,听章妈妈说,表小姐跟望海庄那个楚青流在一起,四处游荡,快活得很呢。”

小姐道:“我要是捉到了她,先要打得她告饶,再剃了她的眉毛头发,好好出这口恶气!”梅占雪听了,黑暗中暗暗握拳,再看楚青流,见他正回头四处打量,似乎并未留神细听,这才放心。

丫鬟道:“小姐,你说表小姐是不是也看上了黄少爷,这才剪了你的头发,打断了黄少爷的腿?”小姐道:“看上就让给她好了!黄少爷有什么好?看上了却又不直说,偏要想法子来寒碜人!”已经语带哭腔。

梅占雪忍无可忍,刚要站起,手腕已被楚青流拉住,再看他人,虽还是回头四处察看,似乎话儿并未少听一句。梅占雪心中正恨,丫鬟道:“小姐,我去厨房叫老刘把这银耳汤再热热,你再喝几口吧。”小姐没有答话,稍时那丫鬟便捧着一个托盘出了门。梅占雪道:“打翻那个银耳汤。”楚青流“嗯”了一声。

丫鬟再走几步,看见月季花,说道:“小姐,这月季什么时候搬过来的?我刚才进屋时怎么没看见?”小姐道:“谁知道啥时候弄过来的,明天教他们再弄回去就是了。”丫鬟道:“不对----”再要走进细看,楚青流石子出手,连托盘带碗盏俱都打翻。小姐听见响动,拿了灯出来,楚青流又是一粒石子打出,灯火应手而灭。

两人互问几句,各道奇怪,便一前一后回屋。刚刚进门,黑暗中楚青流梅占雪便同时出手,点了二人穴道,梅占雪点穴之外,又将短剑架在丫鬟颈上,低声道:“别说话。二哥,你进里屋去。”楚青流道:“不要胡来。”闪进里屋。

梅占雪关上房门,点上灯,掀起蒙面青布。见到主仆二人一脸骇异,心下大乐,说道:“表妹,我没看上什么黄少爷,你只管放心。为什么剃你的头发,你得去问你的舅妈,也就是我娘。你嫁你的,我不嫁我的,她偏要一天到晚唠叨个不完,我这才剃了你的眉毛头发,打断了黄少爷那腿。你嫁不成了,她也就没什么说的了。明白了吗?”那小姐眼皮连动,示意明白了。

梅占雪道:“明白了就好。拿银子来吧,我行走江湖,没银子用了,特意来你家里借银子使用。”那小姐口不能言,手足都不能动,只眼皮能眨巴,即便有银子,也无法去拿。梅占雪无奈,只得又叫“二哥”。楚青流知她为难,闪身出来,在那丫鬟身上补了几指。又解开小姐的穴道,让她手脚能动,却又不能发力,哑穴也不解开,复又退回里间。

梅占雪道:“快点拿银子来,我只要二百两。”小姐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道:“没有那么多。”梅占雪道:“银子没那么多,那就拿金子,要是连金子也没有,我就抢你的黄少爷。”小姐连连点头,赶紧连写了几个有字。示意梅占雪跟她去里间,开箱拉柜,取出散碎银两,配上几件手饰,凑足二百两之数,用锦帕包好,交到梅占雪手上。梅占雪转手交给楚青流拿了,说道:“表妹,这银子算我借你的,改天我再还你,那些胡话可不许再说了。”小姐指指银子,摇摇头,又指指嘴巴,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