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小脸严肃了起来,她踮起脚尖,举高小手拍了拍舟胜的脑袋道:“守寡我行的。”小柳的名字就叫小柳,小柳出生那天差点夭折,村里人说名贱容易养活,所以柳延甚至没有替他的宝贝女儿起一个闺名,只是叫‘小柳’。
在村子里,一个女孩子没有闺名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舟胜被小柳说的哭笑不得,好像他已经死了一样,不过他更关心的是:“你为什么拍我的头?”
小柳缩回手,食指微弯挠了挠白净的脸颊笑道:“阿胜,我小时候带你玩,我都会拍你的头,让你乖乖的,这你都能忘记?”
舟胜一窒,他这才想起这个看起来像小孩一样的女子比他还要大一岁,“就算是这样,但我都这么大了,怎么可以随便拍脑袋呢?”
“不让拍就不拍,失忆了还是那么小气。”小柳嘀咕道。
舟胜发现话题歪了,他连忙纠正道:“小柳,你真的明白我说的话吗?你知道守寡或是改嫁代表着什么吗?”
小柳点了点小脑袋道:“我当然知道,我家隔壁就有一个寡妇,她一个人照顾死去丈夫的爹娘,改嫁就是你死了,我再嫁另一个男人,不过我跟我爹商量好了,我不会再嫁,而是留在家里照顾舟平伯伯和阿兰大娘,像那寡妇一样。”
“阿胜,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爹和你娘的。”小柳的话语,就跟舟胜死了没两样。
舟胜彻底被噎住了,他没想到小柳是真的懂,舟胜突然有些生气,他不懂为什么小柳能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舟胜苦笑道:“原来你什么都懂,可是小柳你又不喜欢我,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坚持嫁给我?要是柳延叔逼你,我会想法说服他。”
“爹爹怎么可能会逼我?”小柳气得钟了钟腮帮子,她瞪了一眼舟胜,“都说了是我自愿的,你担心的寿数问题根本就不算问题,无论你早死还是晚死,我都得嫁给你,你早死我就替你守寡,晚死我我就跟你过一辈子。”
要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跟他这样说,舟胜肯定会大为感动,但小柳这样说,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至于你问是什么原因?”小柳抬头看了看澄澈的天,声音变得轻柔了起来,“阿胜,爹爹一直教我,做人要重情重义,我们从小就定下的亲,怎么能半路突然跑了呢?”
“所以……”小柳伸出青葱的食指点着自己的圆下巴,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我是嫁定你了!”
小柳走了,走之前还让舟胜劝劝舟平夫妇,说她这边也会想办法的。
舟胜完全放弃了,小柳完全继承了柳延的性格,她不喜欢舟胜,也要重情重义嫁给自己,面对逻辑如此简单而固执的人,他还能说什么?
他总不能跟小柳说‘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感情更重要,你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之类的话。
至少舟胜明白,以小柳那种脑瓜子肯定是听不进去的。
第一次见面的小柳在舟胜眼中既迂腐又有点……可爱。
小柳走了之后,舟胜坐在门边没有动,李大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新主人,又把狗头贴在地上,继续闭眼睡觉。
舟胜闭上了眼睛,小柳那酷似女朋友的容颜,让他想起了很多事情,神思恍惚的他也无心再修炼。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世间会有这么相似的人?
要是小柳出现在前世,舟胜可能还会怀疑她和前世女朋友有什么关联,但是在这世界……
性格又完全不同,理智告诉舟胜两者不可能有关联,一想到这里,舟胜的心就隐隐疼了起来,就像最大的希望出现又在他人生中幻灭了一样,这种绝望的感觉,他早已经品尝过,但没有人愿意一次又一次的品尝。
听到脚步声传来,舟胜揉了揉自己的脸,将心思藏起来,他以为是小柳去而复返,抬头看到的却是舟平。
“爹,你怎么回来了?”舟胜有些讶异问,舟平离开家里不过一小时多,怎么又回来了?
舟平没有问儿子坐在门前干什么,他只是淡淡道:“跟我来吧,有人要死了。”
舟胜呆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父亲是说有人要寿终正寝了,他脸色马上变得严峻起来。
他之前拜托过父亲,他想看看人临死前,寿灵会如何夺命,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看到了。
……
……
舟胜跟着舟平到了一处荒土村的一处屋宅。
这黄泥砖切成的屋子很为破旧,顶上的黑瓦都被掀开了一大半,显然是一处废弃的住宅。
屋宅的门前围拢着十来个年龄性别不一的成年人,这些人脸上大多露出哀戚之色。
“村里的习俗,人死不能住在阳宅,所以就将人安排在了这里,待会不要乱说话,一切我替你安排。”舟平抓住舟胜的手臂,低声嘱咐道。
舟胜点了点头。
舟平两人的到来,人群中走出一个约五十岁老农般的男子。
“庆叔。”舟平作揖称道。
庆叔脸色低沉,他只是用可怜的眼神看了一眼舟胜,才对舟平道:“舟平,你真的愿意出这钱吗?”
舟平从怀里取出钱袋,递给庆叔道:“里面有早已经说好的五十铜币。”
舟胜看到这里才明白,父亲花了五十铜币,才给他提供了这样的机会。
庆叔用手掂了掂钱袋的重量,点头道:“进去吧,不过先说好,无论看到什么,吓坏了你家小孩,我们可不负责。”
“这个自然。”舟平说,他回头看了一眼舟胜,示意舟胜跟着他。
舟胜跟着舟平向着前方走去,前面的人纷纷让开了一条路,这些人都认得舟平,同样也由此知道舟胜是舟家的那个短命种,毕竟那天的束发,他们都在场。
舟胜没有理会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只是看着废屋紧闭的门。
那寿数将尽的人就在里面。门被推开,舟胜和舟平走进来后很快又关上,根据舟平的建议,舟胜让李大留在了屋外。
屋顶黑瓦没了大半的原因,天上清光从顶上透进来,内屋还是如白昼般,一切清晰可见。
一个中年男子盘腿坐在草席上,他脸色苍白,两眼呆滞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