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你有见到我家山儿吗?”老妇人走到韩良彦面前,见韩良彦锦衣玉带,以为又将是同样的答案,便自觉的转身离开。
韩良彦上前搀扶住老妇人的手臂,“老婆婆,你这样问是不行。我们根本不知道你家山儿全名叫什么,长什么样,是高是矮,或胖或瘦,那我们又怎么知道有没有见过你家山儿呢?”
老妇灰暗的眼中恢复了些许神采,拉住韩良彦的手感谢道:“多谢小郎君提醒,小郎君说的是。那我应该怎么问呢?”
“老婆婆你跟我来,你家山儿的全名叫什么,多高,穿着什么衣服,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我家山儿叫严山,大山的山,同你这般高,出门前穿着灰色的布衣,背着一个竹背篓,十里八村的都夸我家山儿长得很俊,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
过了好一阵,韩良彦搀扶着老妇人从一家卖宣纸的小店铺出来,老妇人手里拿着五张现代版的寻人启事,中间依着老妇人的描述,韩良彦亲手所绘,略带抽象派的严山画像,下方写着严山的身材特征,与老妇人的联系方式。
老妇人拿着寻人启事,颤抖的双手握着韩良彦,不停的感谢道“谢谢你,太谢谢你了。小郎君你真是一个好人,好人肯定会有好报的。”
“老婆婆,贴完寻人启事,若明日还是没有消息,就去官府报案,请求官府的人帮助。”
“这,这,这事官府能管吗?”
“这事就归官府管,严山是咱们相州的百姓吧,官老爷是咱们的父母官,他们不管谁管。”
“好,我听你的,去官府试试。”
老妇人走了,韩良彦也直奔醉仙居,因为画寻人启事用了很长时间,他现在已经迟到好一会了。
来到醉仙居,掌柜与店小二忙的不可开交,韩良彦拉过一个托着托盘跑向后厨的小二道:“我找人民警察。”小二正忙着,甩开韩良彦道:“什么?你应该去找大夫才对,有病。”说完托着托盘跑向后厨。
看着那人的打扮,腰间白色的围裙上面满是黄色的油垢,韩良彦知道自己问错人了。
环顾四周,就他了,柜台边,有一小伙子面带职业微笑,衣衫干净整洁,胸口衣服上刺绣醉仙居三字。韩良彦上前道:“你好,我找人民警察。”
小伙子面露喜色道:“韩公子你可算来了,上面的那位正闹着呢,我看王二虎快应付不了了。你赶紧随我上去,不然我们醉仙居估计都要被她拆喽。”
韩良彦来到二楼,围着中间的天井,四周全是相连的雅阁。每间雅阁都由一尺宽的隔空木板阻断,上面均挂有名家字画装饰。
雅阁之间互不影响,杜绝了隔墙有耳保护了客人的隐私。这样的做法在宋朝是非常的少见,但成效显而易见的,醉仙居每日人满为患,除了大厨的手艺精湛,更多的是因为它在装修上投入了巨资投入了心思,才一跃称为相州餐饮界的老大。
醉仙居的装饰,与员工的管理制度,韩良彦真的怀疑这家店的老板是不是与他一样,穿越过来的现代人。
来到挂着《翠山溪涧》的雅阁门口,就听见白黎恩在雅间内由丹田提气,夹杂的火星子喷发而出的喊骂声。“韩良彦你个混蛋,本姑娘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了,他怎么还没来,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帮着你家主子故意戏耍我。”
韩良彦心中暗道:这雅间的隔音做的真是可以,不知道用了什么材料。我一定要按着这规格把房间重新翻修一遍,二虎那孩子才十六岁,却打得一口惊天动地的呼噜。
韩良彦陪着笑脸,轻轻推开门,里面二人见是韩良彦来了,露出天差地别的模样。二虎大呼一声,躲到韩良彦身后,三郎可算是来了,若你再不来,我就要被这小妮子给吃了。你交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去楼下给你照看牛车去。”
“你回来,我是走路来的,没有坐牛车。”二虎的耳朵像似塞了棉花,全然没有听见韩良彦的喊声,一溜烟的跑的比兔子还快。
白黎恩啊的大叫一声,门口的带韩良彦上来的小伙子赶紧把雅间门关上,全身一哆嗦,逃到一楼大堂去了。
雅间内只剩下韩良彦与白黎恩,白黎恩抓起桌上的筷子向他扔了过来,“韩良彦你混蛋,你不是说你会早早过来,现在都什么时辰了?马上就要到未时了。”
韩良彦轻巧的躲过了这双暗器,嘿嘿一笑,“这不是还没到未时嘛。”在白黎恩对面的位置上坐下,还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玩笑道:“怎么,今天不怕我了?昨日见了我还躲呢,怎么这么快就把事情给忘了,你是属鱼的吗?”
一句话便让白黎恩安静了下来,重重的哼了一声,气鼓鼓的坐回到位子上不吭声了。
韩良彦喝着杯中凉茶,偷偷瞄了白黎恩一眼,说道:“我来迟是有原因的,等会再向你斟茶赔礼。我们先说正事。”
白黎恩还是气鼓鼓的低着头,没有要说话的样子。韩良彦停顿了一会,直截了当的问道:“前日我是不是对你做了非分失礼的事?”
白黎恩依旧低着头,一对小耳朵却是变得通红,好一会才怯生生的反问道:“如果是,你会怎么样?”
韩良彦一直看着白黎恩,心跳在不断的加速,他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对面的小姑娘才十四岁,还未及笄,更何况她是开封白家的女儿。故作洒脱,漫不经心的说道:“还能怎么样,你贵为白府六娘。我若做了轻薄你的事,谁也不会在乎我是否是出于本意,以你的身份,你家在朝中的地位,不管是谁,都不会放过我。若我真的做了那禽兽之事,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为了你的名节,可以用我的鲜血来祭奠这场意外。”
韩良彦想的是以退为进,吓唬吓唬这个小姑娘,看看这件事情能不能你不说我不说,当团气放了,反正大哥说了,我并没有酿成大错。
没想到白黎恩听完眼中隐隐泛起泪花,着急的脱口道:“我不要你死,你什么都没对我做过,是若夕,她救了我,可是她被你···”
什么,不是白黎恩,怎么是她,为什么是她,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欧阳若夕坐在窗边托着脸颊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任由阳光洒在她白皙的脸庞,这一坐又是一上午。前天回来后,她就再也没有出过门。欧阳谦来了两次,每次都是拂袖而去。
他的发妻在一场与仇家的打斗中过世了,那时欧阳若夕才五岁。欧阳谦独自带着年幼的若夕来到相州,专心经商,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中事。他不想欧阳若夕卷入江湖中的种种纷争,便从小教导天赋极佳的小若夕隐藏修为,不到威胁生命的那一刻绝不能暴露自己的修为。
欧阳谦活在这世上,完全是因为他唯一的女儿,不然在十四年前的那个傍晚,就会随他挚爱的发妻一起共赴黄泉,陪伴她一生一世,不管生不顾死。鲜红的冰雪,刺痛了他火红的双眼,他怎么舍得最心爱的她一个人留在这冰冷的世界里,在那一刻,欧阳谦便冰封了他的心,留在那场大雪中,陪伴她。
“小娘子,趁热喝碗红枣红豆汤吧。”欧阳若夕的贴身丫鬟茜芸,端着江南名窑烧制的青瓷碗候在一旁。
欧阳若夕轻轻应了一声,接过碗喝了两口,食不知味,心不知飘在何处。将青瓷碗递还给茜芸,目光又飘向了窗外,“府中可有人来过?”说话间,眼中闪过期许与害怕。
茜芸接过碗递给门外的女使,“我这就去打听打听。”
欧阳若夕走到书桌前,又提起笔。纸上满是韩良彦的名字,从开始的苍劲有力,尖锐如刀,横竖间如有铮铮利刃碰撞的铿锵之声,到婉转柔延,彦字的最后一笔竟然看不到收势,似乎在表达她内心的期许,一撇一捺间刻入了绵绵情丝。
欧阳若夕放下笔,看着纸出神,似乎没有勇气去下决定。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眉宇一凝,一挥衣袖,上等的宣纸顷刻间被一片白光化为灰烬。她感到非常沮丧,为什么就下不了决心不再见他,将那日发生的事随时间烟消云散。
窗外淅沥沥的又下起了雨,不经意间,院中的桃花悄悄的开了。
茜芸用双手挡在额头的几缕刘海处,一路小跑躲进了屋外的房檐下,小手拍落着身上的水珠,一脸兴奋的跃入屋内,“小娘子,小娘子,听说早上韩家老爷来府上找咱们老爷。”
欧阳若夕听罢,心猛的跳到嗓子眼,呼吸有些急促,“他们说了些什么?”茜芸看着她家小娘子紧张的模样,噗嗤一笑,打趣道:“你还说没有,明明就有。”
欧阳若夕转过身,衣袖中芊长的柔荑,不停的搓着可怜的内衫衣袖,羞嗔道:“你这小妮子,竟然敢嘲笑我,看来是平日里我太惯着你,都让你无法无天了。”
茜芸走到欧阳若夕身边,挽着她的手,装的一副可怜模样,“好娘子,我这就说,你别着急嘛。”欧阳若夕瞟了茜芸一眼,不满的轻哼一声,生气娇柔的样子让人心生怜爱,恨不得将她拥入怀中好生宠溺。
茜芸知道,自家小娘子春心萌动了,这些娇羞的神态,小女人般扭捏,是以前那个一脸柔和,却拒人千里的欧阳若夕不曾出现的。“好娘子你难道忘了,今日老爷一早就去了城外,接镇江来的胡掌柜谈一笔药材生意,这时正在醉仙居内设宴替胡掌柜接风洗尘呢,要傍晚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