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琦无奈的摇头笑道:“当年任开封推官事务烦多,少有时间去做词。之后的事情却是越来越多了,也没有那份心情了。”众人聊着天,韩良彦陪在一旁。
没过多久相州第一歌妓柳湘婕便到了。作为相州第一歌妓,这行头真是十足,老老少少十余人。柳湘婕进入前厅,一一向众人行礼,除了韩琦其他几个都是老熟人,这几个官员平日里没少往藤兰阁跑。“奴家听闻有京城才子作词,马上命人准备,不敢耽误半刻。但是准备的东西太多,让王爷与诸位大官人久等了,请莫要怪罪则个。”信王摆手道:“不久不久,来我替你介绍。这位是相州新任的知州韩琦韩大人,在他身后的就是韩大人的三郎,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的韩良彦,韩九词,曾经轰动一时的梨花落就是他写的。今日你若得到韩三郎的词,够你在藤蓝阁唱上一月。”柳湘婕娇媚笑道:“能得到信王如此夸奖,想必三郎一定是人中翘楚,果然虎父无犬子。这词岂止是唱一个月,唱上一年都行。”这女人果然是混迹社会的,马屁拍的全面而且恰到好处。
韩琦坐在一边微笑的捋着胡子,事实归事实,但谦虚一下还是必不可少的,毕竟这是中华民族的美德:“信王过誉了,三郎这点本事不提也罢,都快弱冠了,离同进士都差十万八千里。”
孙通判赶紧抓住拍马屁的机会道:“韩大人就不必谦虚了,令郎如此才学,若是想考取功名那还不容易。别说同进士,就是进士及第也是手到擒来。”
韩琦哈哈一笑道:“咱们别夸他了,先看看这小子写的怎么样再说。彦哥,这词你可曾想好。”韩良彦点点头道:“孩儿早已想好了,这就写来。”唤人取来纸墨笔砚,引着柳湘婕来到摆放七玄琴的桌边,将之前想好的词句写了下来。柳湘婕在一旁看着,越看越惊,眉宇间的喜色已是抑制不住。
韩良彦写完,柳湘婕忍不住鼓掌道:“妙,实在是妙。只是奴家有一处不明。”“柳娘子过奖,请说。”“不知郎君的尘缘相误,是指哪一方面。因为不同的事物就有他不同的意境。奴只是想更好的表达小郎君的这首词。”韩良彦微笑着,一副得道高僧指点迷津的样子“柳娘子无需执着与此,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尘缘,何必分清他人的尘缘到底是何。我写这词只是我曾经一时的感悟,我不说明,便无人知晓,听者就会将自己的感情带入其中。你只需唱你自己所感即可。”
柳湘婕听罢低头思索一会,突然恍然大悟,对韩良彦盈盈一拜“多谢公子点拨,奴家多年唱曲刻意去迎合作词人的意境,反而是入了业障。”韩良彦点头道:“我的感受你不一定亲身经历,所以也不一定唱的出那种感觉。你只需唱你自己的尘缘便是。”“奴家明白了。”说罢拿起纸又看了起来。
不多时乐声响起,桌上众人也停止了交谈。琴声由开始时的舒缓慵懒,渐渐变得急促最后又逐渐平缓下来。柳湘婕闭目唱道:“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烟水茫茫,千里斜阳暮。山无数,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不记来时路,无归处。”
韩良彦没想到她自己还加了一句,唱出了她对自己做歌妓的无奈与艰辛,最后那一句也唱出她对未来的迷茫,不愧是相州行首。
乐声停止,举目望去,柳湘婕此时正侧身抹着眼泪,这是她第一次把自己唱哭了。只有把自己的感情代入其中,曲子才会有灵魂,才会触及他人内心。在座众人也纷纷沉浸在这份迷茫与伤感中。良久信王鼓掌道“好,词妙,唱的也妙。看赏。”对于词,他更喜欢女人。
当日夜晚,韩良彦在韩琦的书房,把玩着曾经“他”送给程清漪的瓦罐,漫不经心的道:“爹,这婚退就退了。不就是面子上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世人要是谈论,也都会怪程家攀权附势,不守信誉。”韩琦道:“可是你与清漪两人......哎,怪爹,好好的一对人儿。”
韩良彦道:“这只能怪孩儿与那程娘子无缘分,天下的好女孩这么多,难道爹还怕我娶不到媳妇?”“对,有多少人挤破头想进咱们韩家。爹明天就与你大娘商量,给你重新定桩婚事。”韩良彦可接受不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一个未曾谋面,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人结婚,赶紧道:“我现在还不想结婚。爹爹放心,婚事我自己就能搞定。到时候一定带回来一个集美貌和才华于一身的女子。”
韩琦道:“这是什么混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婚事我们自会替你做主。既然你现在不想成婚,这事可以慢慢商榷,宁缺毋滥。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还有这是东京的来信,你拿回房看。”
韩良彦泡在浴桶,温润的毛巾敷在眼睛上,脑中思考着信上所说的内容。同学提供的信息:下午三点半左右与三名同学分开,各自前去采买,都有不在场证据;名河酒坊的老板提供:韩良彦四点多抱着酒坛离开酒窖;车夫提供:晚上七点多,他在固子门十里外的小村庄接的这单远去并州的生意,这时韩良彦已经受伤中毒了。第二日中午,程清漪去官府报的案。在现在仅有的线索中有几个疑点,疑点一,名河酒坊在东街,固子门在西城,为什么要穿越一个城,并走上这么远在村庄内雇车。疑点二:第二日的中午程清漪就去报案了,她是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出事的。现在初步估计,遇害时间是在下午四点到七点之间,遇害地点不好说,城外的可能性比较大。
果酒喝时度数不高,涩中带着甘甜,对于喝惯五粮液的韩良彦来说,这酒入喉就像是在喝饮料。席间,不管谁来敬酒,韩良彦都做到了感情深,一口闷。酒的度数虽然只有四五度,可是后劲着实厉害。从浴桶里爬出来的韩良彦,脚踏凌波微步,手舞闭月生莲,三米艰辛路,一把辛酸泪,全程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床。
几日后,韩良彦正在美美的睡着回笼觉。巳时时分,刘铭急促的叩门声打断了他左拥右抱的美梦。就差一点,真的只差一步。来到宋朝已经快一个月了,韩良彦洁身自好,守身如玉,好不容易做一次春梦,就被这杀千刀的刘铭给破坏了。“啊~刘铭你过来,我要和你拼了!”刘铭打一个寒颤,交代完事,迈开老腿,脚下生风,逃的那么坚决,那么帅气。
韩良彦晃晃悠悠来到前厅,狄咏与孙史用正在喝茶聊天。“大哥,孙兄,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狄咏摇头笑道:“颢瑜,这都巳时了,已经不早了。”孙史用哈哈一笑,走到韩良彦身边,挑挑眉毛,意味深长的道:“藤兰阁今晚上新曲目,我与燕云兄特意邀你一同前去听曲。”韩良彦现在一肚子的邪火,没理会孙史用的挤眉弄眼,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翘起二郎腿懒洋洋的说道:“晚上才开始唱曲,这么早去干嘛。”孙史用解释道:“你与燕云兄都是初来相州,我带你二人先在相州城里转转。”
韩良彦不情不愿的出了韩府。东南营街两边都是府邸,环境非常雅静,沿街种着杨柳,百步一座凉亭,青石铺成的道路,干净整洁。沿着东南营街向西走便是安阳道,安阳道直贯南北城门。若是继续直行就到了西街,那边有许多酒楼店面,孙史用的家就在西街后的延安街上。
孙史用带着狄咏与韩良彦顺着安阳道北上。安阳道两边皆是大型的正店与客栈,过了安阳河上的柴桥就到了与北街交汇的路口。北街是相州娱乐场所汇集之处,瓦肆脚店,青楼戏院沿河而建。藤兰阁就建在北街的最西边,另一边便是富康桥。过了富康桥往前走上百米,就到了西街。西北二街,是相州最热闹的地方。
韩良彦三人沿着安阳道走过柴桥,已是正午时分。孙史用非常大方,主动提出做东,请韩良彦二人去相州最好的酒楼——醉仙居吃饭。
走进醉仙居时,店里满满当当挤满了人,别说包间了,就连大厅都在等着翻桌。最后不得已只好向肚子妥协,去到了对面的酒楼。酒楼的生意也非常不错,雅座早就坐满了,只剩下一楼大门边,位置非常不好的两张桌子。
韩良彦三人挤在一张相对“精致”小巧的餐桌上,小到吃饭时都只能缩着胳膊肘。孙史用非常豪爽的点了店里最贵的四道菜,和一坛十年醇的上等杜康酒,来弥补硬件上的不足。要不是桌子太小,估计他还得再点上几道菜。
酒楼的大厨是老板高薪从京城聘请来的一位会炒菜厨子,手艺还不错。
“这头驴子明明是我的。”
“兄台你看仔细了,这头驴是我的,它脖颈上项圈的铃铛,刻了一个严字,正是小生的姓氏。”
“巧了,我的驴子铃铛上也刻了一个严字。”
“你,你这是想强抢。”
“看你是一个读书人,没想到为了一头驴子做出如此下作的事。真是丢尽读书人的脸。”布衣书生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一时不知该如何辨说。
坐在木墙壁后的韩良彦,将这一切听的真切。身为一名优秀的小区片警,处理这些个家长里短,矛盾纠纷的事,简直是手到擒来,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