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在下不是故意的,真的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才莽撞了姑娘,小生赔礼不是。”紫衣文人乃是大将军府的少公子,宋家先辈为燕赵开国功臣,宋天义被朝廷册封为柱国大将军加赐勇冠侯,宋天义早在六国割据的时期便被评为四大名将。
北周兵仙王濮当,东莱国战神胡劲风,西凉霸王吕不朽,燕赵伏龙将军宋天义,四大名将在那个群雄并起、硝烟弥漫的时代被奉为神话,名将殊荣皆是借一枪一刃生生在百万人堆中杀出来的,名将之威,在两军对垒时有立竿见影的功效,望见那空中激荡凛凛的大字幡旗便叫你面无人色,杀气滚滚的金戈铜戟直指前方,如若不卸甲归降便杀的你肝胆俱裂,杀到天崩地裂。
长相斯文的紫衫公子哥手中紧紧攥着那副由布囊封闭在反复裹上几圈的卷轴,表情有些难堪,眼下他有急事要赶,猝然间碰上了事端,好心好意的赔礼道歉对方却不领情,如此耽误下去那还得了?
“你个坏蛋!大师兄你看看他啊!师妹被欺负了你都不来帮忙!你再也不是我师兄了,我要回去告诉师傅你偷偷去了青楼找窑姐儿!”一袭青色烟罗裙的年轻姑娘双手捂着眼睛,急的直跺脚,道路上的行人不知状态纷纷望这里望,有些人伸手指点,有些人捂唇浅笑。
“这……姑娘别哭了,我赔你银子总行吧。”宋群有苦难言,默默在怀间内兜摸了个遍,堂堂将军府少公子却只掏出一两白银,说不定还是哪天喝醉酒剩下的,怎么个拮据惨痛了得。
“姑娘,小生只有一两银子,今日走的急,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钱了。”宋群讪讪道,抖了抖狭长的睫毛。
“我问你要糖葫芦,你却用钱砸我,你!你!”罗裙姑娘抬头望着那面貌并不粗暴狰狞甚至还有些好看的斯文公子哥,并未掉眼泪,只是眼眶角落泛着红,她撅着唇,依旧气冲冲的。
“这还不好解决了,你看那里有卖糖葫芦的,你给她来上了十七八个的,那不就两全其美了吗?”负剑男子正义凛然的悄悄走了上来,拍了拍宋群的肩膀,在朝宋群身后吱了两声,后者恍然大悟,小步飞快的跑向抱着一大捆冰糖葫芦的老头。
“老伯,多少钱一支?”
“公子哥,不贵的,三个铜板一根。”
“那给我来上一两银子的,我赶时间。”宋群将那定银子搁在老头手上,老头又惊又喜,往喉咙里咽下几包口水,急忙把银子推了出去,这烫手的山芋实在不敢接。
“公子哥,小人这一大捆山楂果都不值一两银子啊!”
“那就一捆,这一两银子你也不用找了。”宋群又把银子塞了回去,一把抢过那根头重脚轻的竹棍,火急火燎的跑了回去。
“这年头,买个糖葫芦都这么阔绰啦?”老头手捏银子,眼睁睁的盯着那道逐渐远去身影,有些不知所措。
“姑娘,我把这一捆都赔给你了,这下可好?”紫衫文人气喘吁吁。
“我没让你赔我这么多啊……你也太认真了吧……”
“陶软,还不收下人家的一番好意。”那负剑男子老气横秋的说了一句,那名唤陶软的罗裙女子只得收下那沉甸甸的赔礼,左手握住上端,右手夹住下沿。
“在下尚有要事在身恕不能继续奉陪诸位了,咱们后会有期。”儒雅公子虽是文人却做了个江湖上武道中人会晤告辞时才施的抱拳礼,那两名事不沾身的长袍男子愣了愣旋即也施以回礼。
“你家住哪里啊,我还得找你多出来的钱,我师傅告诉我做人不可贪心,“财”字尤其要引以为戒,方不失我道家清寂之心。”手捧竹棍的的女子蓦然回首,轻呼一声。
“城南大将军府。我叫宋群。”还没等罗裙女子反应过来,那公子哥早就没踪迹了。
“哎,宋群,你……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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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群走至一座府邸,那府邸尚在翻新,陈旧的物件皆被仆役一件件拆迁下来,整的空中烟尘弥漫,儒雅公子抬袖遮挡飞迸的尘土,大门正中央处高挂一面匾额,篆刻四字“春秋繁露居”,一人站在高高的木案上手持布帕小心翼翼的拭擦那块红木牌匾,台下守着一人端着银盆,远远望见年轻公子便低眉行礼。
“梁大人在哪儿?”宋群没有大声喧嚷,怕惊扰了正专心致志干活的众人。
“宋公子,梁大人在书阁等你很久了。”那仆役为他打开宅门。
“好的,我知道了。”宋群一脚迈入府邸。
随着碎石小道一路蜿蜒,那些鹅卵石被辗压的稀稀碎碎,平铺在院中各处行道,阳州富宅无数,有用石板铺路,用沙岩,甚至是玉脂铺路的,唯独这碎石造道是头一回,石子锋芒棱角易扎脚板,缺少舒适感,而这座文阁书宅的主人却淡淡笑曰。
“读书人,不能贪图安逸,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势必先苦其心志,劳累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我虽不能那么彻底投身进去,但扎足以醒目还是坚持的住的。”
内院最常见的三种植物为松,竹,梅,古人赞誉其为“寒岁三友”,松竹傲寒不阿,挺霜孤直,比喻君子当有一身不羁劲骨,不可轻易屈腰作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梅者高洁也,君子当自比其清。
穿过长廊后,宋群正了正衣襟,换单手握住那副卷轴。前方便是梁仲生的藏书阁,门扉外站着一人,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戴着斗笠,左手提着银质斩刀。
那汉子微微下倾脑袋,阳光直射下,仅露出一张嘴,上唇覆盖细髭,宋群瞥了那人一眼,莫名紧张,于是故作镇静,就要推开阁门之时,魁梧男人忽然开口。
“等等。”魁梧男子抬头的瞬间,宋群盯见一对毫无感情的双眼,那对眸子蕴含深深的杀气,宋群吓得脸色惨白,顿时汗流浃背,男子缓缓伸出右手朝刀柄靠近。
“邓不颓,放他进来。”屋头传来一声吩咐。
“遵命,梁大人。”那男人声音有些沙哑,仿佛含着沙粒。
宋群慌慌张张地推开房门,方才他以为那男人会拔刀,好在没有。
真是吓死他了。
“宋群,怎么耽误了这么久?”梁仲生的声音很温和,一面高大的围屏遮挡住屋内主人的面容,那副屏风上刻画着清明上河图,壁上百业俱兴,繁荣昌盛,天下读书人的心愿莫过于此。
“梁叔叔,路上遇到些事耽误了,未能及时抽身,不过您要的阳州七百里地界堪舆图我给您带来了,望叔叔莫责怪小侄。”宋群恭谨的走了进去,一直低着头,表情肃穆。
“不碍事,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梁仲生端正的坐在桌案后,一手执笔,一手扯住宽大的袖口,在纸上题字。
“令叔叔操劳了。”宋群将卷轴从布囊中取又轻轻将其搁在桌案北上角,做完这些事后移到那儒雅男子身后。
“叔叔准备在阳州待多久?”持续了一柱香的寂静,宋群忍不住开口说话。
“嗯,或许是三旬,或许是七旬,又或许是半载光阴,天有不测风云,我也尚且不知。”
“叔叔可否告诉小侄阳州莫非有大事要发生?”宋群专心致志的观赏那副铺在木桌上的字画,画中是一堵青翠高山,一条辽阔长湖,一节狭小木堤及一叶乌篷偏舟,这景色好生熟悉,似曾相识?
“叔叔这图中山水是哪里的?”宋群见题字男人没有回答便不再问下去。
“阳州城外,松子镇的红枫湖。”头戴玉冠的中年男人加重了笔尖劲道,犹如一头袖珍蟠螭在平整细腻的素纸上飞舞翻腾,摇山振岳,气势磅礴。
“运速天地闭,胡风结飞霜。百草死冬月,六龙颓西荒。太白出东方,彗星扬精光。鸳鸯非越鸟,何为眷南翔。惟昔鹰将犬,今为侯与王。得水成蛟龙,争池夺凤凰。北斗不酌酒,南箕空簸扬。”
等到玉冠男子提完最后一字,宋群发自肺腑的赞叹出口,以前就知道名满京城的梁仲生梁侍中满腹经纶才高八斗,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睹果然文豪是也。
“不过梁叔叔,这雄伟的诗文配淡雅的风景,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宋群对这位燕赵声望颇高的黄门监主官,正二品黄门侍中一向言语上未曾避讳,毕竟是亲如父兄的外族长辈,他能把握住对话的轻重妥帖。
燕赵朝廷皇权治下分有三大部门,管理军事是疏密阁,参政检举的黄门监,执掌六部的尚书台,三大机构合并成为当今皇帝的兵马政权。
枢密阁最高长管为疏密使,手握半块白虎兵符,统辖朝中半数兵马士卒。
黄门监最高长官为黄门侍中,可替陛下监察各州各境官吏武将,绥抚生民百姓,也掌管各州各郡山水神灵册封罢免。
尚书台则为尚书令操掌,为陛下统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尚书郎。
“哦,适才忽然遥想到东莱国诗人王安那句“海泽生蛟,大雾隐龙,凤凰西飞,龙凤和鸣”一时心驰神往,便写下这首五言律诗,也没有去管应景否,倒是我大意了。”
玉冠男子神色一征,慢慢将毛笔搁置在墨砚圆漕中,眼神从字画上霎时收回,梁仲生站立而起顺手拾起那副卷轴,拉开那副材质古朴的牛皮画卷,画卷出现很多裂缝豁口,梁仲生却流露出满意的表情。
“梁叔叔可是要调查刺史意外身亡那件事。”宋群偏头瞧见梁仲生眉眼舒展开,于是知道现在可以问些事情了。
“你觉得有什么蹊跷?”
“刺史府戒备森严,高手如云,该不会有外人潜伏进去,成功刺杀后还能安然脱身,巡查都尉连续盘查了几遍也没有任何进展,令人匪夷所思。”
“若是人为,势必会留有证据,可若不是人为,怎么查?”梁仲生心有定论的笑了笑,但没有点破。
“难道说?不是人为!”宋群大愕,虽说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一向在深家宅院饱读古言诗书的他并未亲眼看见那些江湖上流传的邪门怪事,自然并不十分在意,被玉冠男子旁敲侧击始觉如梦初醒。
“是妖物?”宋群满头大汗,喉咙有些干涩。
“能杀人于无形者,唯有妖也,杀人后吸**魄,唯有妖也,七窍浮肿印堂发乌,也只有妖可为,综上所述,不仅仅是妖而且还是一个大有来历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