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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重回金陵

彭城最终还是交给了王茂。

萧可义仍未找到。消息传回金陵之后,台阁送来密信,要求程欢喜统领一干人马,即刻返回金陵。

返程之时,各营均多了许多大车,用来拉运钱财。王茂大将军为了让程欢喜尽快离开,使尽了浑身解数,才凑足了程欢喜所要的赏格。

这十万多贯钱财里,有九成是从慕容龙城那里敲榨来的。慕容龙城见邱大千败走,哪里还敢和王茂谈条件,钱粮造册尽数交付王茂。

金陵的旨意是,授慕容龙城一万石,封常乐公,另外在金陵内城东面,赏府邸一座。让程欢喜护着慕容龙城,到了金陵后,由尚书省接管。

慕容龙城身形虽然高大,却腆着个肥硕的肚皮,行走时略略有些困难。随着慕容龙城的,有妃子二十七人,子女三十五人,另有众多奴婢侍女。行路之时,迤逦了二里多地。

慕容龙城的马车格外的宽大,是按照天子的规制打造的,上面鎏金错银,十分的奢华。

只是慕容龙城有贼心没贼胆,想自立为帝,冠冕衮袍刚刚置办好,邱大千带兵一来,吓得他赶忙向大梁求救,愿归附大梁。

不过从慕容龙城的表现来看,他的野心有限。此刻正在车内,与两名美妾玩乐。

程欢喜只是和他见过礼,略略地谈了一谈,便任他胡天胡地。

一路上风平浪静,稳稳当当的回到了金陵。尚书省早已派人前来,以王公礼遇接待慕容龙城。

程欢喜与兵部交割之后,各营兵马各自归建。程欢喜带着蒲巴、桑桑正要回家去,却看见杨白花、胡桃棒带着程百岁过来了。

杨、胡二人看见程欢喜和麻先品,显得十分开心。杨白花笑着道:“听说程兄、麻兄立了大功勋,可喜可贺。金陵城里已经传开了,说是奇谋妙计程总管,一夜袭破十三营。早知有此等事情,杨某怎么也要陪程兄走一趟。”

“哪里哪里,都是将士用命,程某只是运气好罢了。”程欢喜忙说。

胡桃棒却不理这些,大声说道:“今晚得月楼,给程兄、麻兄接风洗尘,不醉不归。”

麻先品笑着说,得有美娇娘才好。胡桃棒便说,吃了酒,去秦淮河上找最好娇娘,好好耍上一耍。

几个人正说笑间,宫里的高公公走了过来,说是要找程欢喜,杨白花等人便先行离去。

高公公宣了神武皇帝口渝,命程欢喜明日到同泰寺一同参禅。程欢喜倒是听说陛下把自己施舍给了同泰寺,也不知要参的什么禅。

高公公还带来了两名乖巧的宫女,都是未破 瓜的佳人,说是陛下赏给程欢喜作奴婢的。

程欢喜也只得谢恩。加上早先萧可义赠送的两个南蛮女奴,这一次来回,竟然多了四名女婢。

说到萧可义,至今还没有消息,朝堂上下竟然象是没发生过什么一样,无人提及萧可义,更无人说丢了主帅该追责之类的。此事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带着程百岁,登上自家的牛车,两名宫女乘坐另一辆车,蒲巴、桑桑骑马跟在后边。

一坐进车内,程欢喜便问:“百岁,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我看你似乎藏了什么心事,莫要隐瞒,照实说来。”

程百岁自见到程欢喜,便沉默不言,此时程欢喜问他,才说道:“家里遭了贼,春兰秋葵死了!”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便好似一个霹雳,在程欢喜的脑海中炸响。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已经将春兰、秋葵当成家人看待了。此时忽然说这两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死了,程欢喜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

“什么时候的事?她二人是怎么死的?”程欢喜平静地问道。

此时的程欢喜,便如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一般,在他平静的表面下,是一腔可以烧毁一切的怒火。

龙有逆鳞,触之者死。家人朋友,便是程欢喜的逆鳞,在另一个世界他可以为了心爱的女人,断然出手,即便被除名也在所不惜。在这个世界里,他同样可以为自己在乎的人,再次出手。

这可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程欢喜原本只想在这个世界,平平安安地度过一年,然后了无牵无挂地回到另一个世界去。财富、名利、女人,甚至子女,对他而言都只是浮云。

可是现在既然有人非要惹到他头上,那么好吧,他接招就是了。

程百岁讲述了那夜的事情,程欢喜静静地听他讲完,而后又详细询问那贼人的身形、相貌、声音话气、动作、衣著等等,等问完了之后,程欢喜心里大致对事件有了一个轮廓。

回到家中之后,又分别询问了阿福和杜巧儿,经过二人的描述,程欢喜心中的轮廓更加清晰。

他在纸上开始勾画那个贼人的轮廓,画了几遍之后,让程百岁和阿福来看。虽然当时那贼人蒙了脸,但身形很相似,尤其是那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邪异之气,还是表露无疑。

阿福和程百岁都觉得有些像,只可惜当时没看见那贼的脸。

程欢喜让他们先去休息,自己再细细想想。

程欢喜不觉得这是一起普通的采花案件,要知道,程百岁的一身蛮力不是说说的,能轻易击败程百岁,那人的实力必然在八命之上。一个八命高手,会没皮没脸地去对付两个奴婢?

绝不可能。

程欢喜把自己到了这个世界后的点点滴滴,又梳理了几遍。他相信,凡是发生了的事情,必然有其内在关联。只是这种关联,很多时候是以不为人知的状态存在的。

有一个名字,渐渐浮现在程欢喜,那就是寒林居士。上次追查寒林居士,结果查到了袁家。报到神武皇帝那里,结果就没有了下文。

能让神武皇帝忌惮的,只有豪门世家。程欢喜可不管什么豪门,既然招惹到自己头上了,那自己接招就是。

事到临头须放胆!

把蒲巴唤来,让他仔细看了看画上的人像,又让程百岁把那人说话声音、语气讲了遍,然后交待蒲巴去袁府,小心探查,看看是否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一定要小心,此人武功极高,应该是八命的高手。”程欢喜虽然知道蒲巴的本领,还叮嘱他小心从事。

“老爷放心,蒲巴别的本事不显,但这保命的本事还是有的。”说罢转身就离去了。

程欢喜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袍,头上勒了一条白色抹额。素白,是丧服的颜色。

找来杜巧儿,又询问了一番,劝慰了一番。这些日子,宅子四周虽然有五城兵马司的人护卫着,可杜巧儿还是内心充满了恐惧。现在好了,老爷回来了,这个以前文弱不堪的老爷一回来,似乎自己一下有了主心骨。

程欢喜带回的四个女婢,一并交给了杜巧儿。那两个南蛮女婢,一个叫莎曼,一个叫蒂亚。那两名宫女,一个叫红杏,一个叫碧桃。这四个女婢的到来,似乎也让程府的院落里,多了点人气。

程欢喜让杜巧儿准备了些香烛元宝纸钱之类,他要去看一看春兰、秋葵的坟地。此言一出,又惹得杜巧儿两眼泪水涟涟。

坟地在西山附近的一处荒地里,许多平民、奴婢死后,都是在这里安葬。这一处荒地,风水一般,对于平民而言,只是一处死后的埋骨之地而已。

杜巧儿指着两处土坟,道:“这是春兰的,这是秋葵的。”

坟前没有墓碑,对于奴婢而言,死后有个土馒头就行了,那里会有墓碑。

江南雨水较多,天气凉得也晚,这才过了半个多日,两座土坟上面,已经长满了低矮的野草。

程欢喜心里也是不由得悲伤,在他脑海中的信息显示,这坟里的两个豆蔻女子,是与他有过极为亲密关系的,虽然那种亲密关系,是与以前那个程欢喜发生的。

程欢喜唤过阿福,给了他些钱,让他回头找人刻两块墓碑,给春兰和秋葵立上,时间久了,再来时也方便找寻。

回去的路上,程欢喜让杜巧儿坐了同一辆牛车,也不言语,只是搂抱着她,就象抱着一只猫。而杜巧儿居然在程欢喜的怀里睡着了。

回到家时,杨白花已经等候多时了,约好的今晚得月楼洗尘,杨白花赶过来邀程欢喜同去。

见程欢喜一身素服,杨白花不由得有些诧异,以前的程欢喜,也喜欢涂脂抹粉,头戴鲜花的,这去了趟徐州,怎么转了性子。

只是程欢喜不说,他也便没问。

到了得月楼,麻先品已经到了,胡桃棒还没来。杨白花说胡桃棒去挑选几个姿色好的女伎,一会来跳舞助兴。

正说话间,胡桃棒到了,还带了几名女伎。胡桃棒看见程欢喜一身素服,便说道:“程兄得胜归来,是大喜之事,怎么未穿吉服?”

程欢喜淡淡的说:“家里遇了些事,胡兄可曾听闻?”

胡桃棒说:“听说了。第二天我便和杨兄弟去了府上,所幸百岁那孩子没事。怕是有贼人想偷东西,被撞破了,恼羞成怒才动了手。百岁那孩子不错,有些胆色!”

程欢喜说:“百岁是没事,可是那贼人在我家里杀了两个人。”

胡桃棒便说:“这个也听说了,死了两个奴婢。这个倒是不打紧,花三两百制钱再买两个就是了。只是府上还需再招一些护院才是。”

程欢喜却说:“胡兄所言,恕程某不能苟同。那是我程某家中之人,不是街上的两只野狗。这件事情不是钱的事情,于程某而言,是一个道理。”

麻先品也是刚知道程欢喜家中发生变故,便问道:“若只是两个奴婢,就算生得乖巧,如果死了,再买两个就是了。上次探查虎狼峪,麻某输了一场,明日便把小妾送到程兄府上。那小妾颇有些销魂的本事,善吹萧弄棒,更善玩些后 庭花。”

说到这里,麻先品、胡桃棒哈哈大笑,杨白花也陪着他们笑。笑着笑着,三人便笑不下去了,因为程欢喜不笑,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三人,就像是在看三个傻子。

程欢喜叹了口气,道:“在这个世界,人分成了四等,奴婢的命不值钱,这些欢喜岂能不知。就像天上落下的雪花,有的落在了宫殿的琉璃瑞兽之上,有的落在了枯树上,有的落在了泥土之上,有的落进了粪坑里。”

“落在瑞兽之上的,受人尊敬瞻仰。落进粪坑的,受尽屎尿的凌辱。这些,在你们看来都是公平的。”

“欢喜以为,若追根溯源,它们都是风云凝结而成,有何不同呢?它们的不同之处,只是下落之时,落的地方不同而已。”

“欢喜以为,那些奴婢也是与我们一样的人。死去的春兰秋葵,虽然身份是奴婢,但欢喜更觉得她们是自己的家人,就像父母妻子、兄弟姊妹一样的家人。”

“欢喜愿意善待自己的家人。欢喜也愿意善待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比如三位,欢喜视你们为朋友,说句不敬的话,若你们中的任何一位遭遇不测,欢喜一定不会袖手。”

“欢喜一定会追查到底。给逝者讨回公道。”

三人耐心地听着,等程欢喜讲完,三人依然没有作声。

过了片刻,胡桃棒开口:“虽然程兄的言语,与当今的世道不太一样。但胡某却十分有幸,能与程兄结为朋友。”

麻先品也开了口:“程兄但有需要,一定要告知麻某,麻某若是不爽利,必死于乱刀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