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尘埃落定,整个沅水边的平台崖洞都万籁俱寂下来。
陈封喘着重重的呼吸,终于是支撑不住了,脸色惨白,无力的躺倒在地上。
重重的吐了一口气,陈封仰起头来,失神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黑木棍是一件不错的武器,这是陈封早就知道的,但他不知道的是这其中还有如此大秘密,若是没有猜错,这只能是苏如玉的手段了。
“小看你了,苏胖子!”
之前在落云宗,他就想过有没有机会报上个大腿,求一件防身的法宝护身。不过也知道,类似这种能够护主的法宝,必定是非常的珍贵,并且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能制成。
漫天的剑气,似无差别又好像有所针对,四周的山壁都已经被切割得面部全非,到了现在仍旧不时的滚落下几个碎石片,发出一些声响。而陈封自己却好像被剑气有意识的避开了。
不远之处,叶翎一脸惊恐的倒在碎石堆里没有了声息,黑木棍破碎了几节在地上,但仍有一小段笔直插在他的胸口上,只留了小半截在外面。
本就残破的阵法更是被吹得东倒西歪,已经看不出原样。而柳平的一只断臂静静的躺在地上,光滑的切面上,血迹已经有些干涸,断臂……
“嗯?柳平呢?人呢?”
本有些昏沉的陈封瞬间清醒了过来,立刻瞪大了双眼,环视了一圈平台,搜寻着柳平的身影。
可是,没有发现,只有残碎破败,没有其他。
原本柳平站立的地方,已经不见了柳平的踪影,只有一只断臂孤单留在原地。
突然,一股危机感从陈封的心里冒了出来,吓得他心神惊颤,冷汗直流。
再顾不得伤势和其他,强提元力,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和力量举起受损最轻的右手,一拳击向自己的左侧。
这一拳,陈封毫无保留!
甚至在强烈的求生欲的刺激之下,爆发出了了比平时更强大的威力。
轰的一声,陈封的拳头打在柳平蓄势偷袭的一计横扫之上。
“彭!”
碰撞产生的劲风将他的头发向后吹得纷飞而起,周遭的碎石如狂风过境般飞扬摇晃。
陈封心下骇然,就差一点点,若是他反应再慢一点,柳平的这一计飞腿横扫就将直接将他的脑袋踢爆。
虽然已经做出了应对,但是陈封这一拳也只是略微阻挡了一下飞腿横扫攻势,并不能完全抵消攻击,堪堪给要害之处争取到了反应的时间,不至于被一脚踢到脑袋上。
侥幸逃得一命,但陈封也是被这一脚直接踢飞,沿着山壁滑行了几丈远才停下来。
直到这个时候,陈封才有机会看清柳平的情况,同时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柳平如今的模样,比陈封也好不到哪里去。
曾经风度翩翩的潇洒模样早就不见了踪影。身上的长袍在剑气风暴中被斩碎成条,露出了一件灰黑的内衬法衣。最惹人注目的还要算裸露在外血肉模糊,只剩小半截的左臂,与布满了碎石灰和鲜血的脸庞。
“黑木棍居然没有直接斩杀了他?”
陈封心中念头闪过,暗暗的有些可惜。
也就陈封知道这里就只有他们三人,自己重伤倒地,叶翎被刺穿生死不知,只剩下柳平一人。
否则,骤然见到柳平的这幅模样,未必能立刻认得出来。
见到柳平这幅惨淡模样,重伤之下的陈封竟然莫名的闪过一丝快感。
“下贱的东西!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居然差点栽在你这下贱的东西的手上,啊?”
一击得手,柳平发泄式的怒吼了出来,声音沙哑。
说完却没有急着上前了结陈封,而是来到了叶翎的身边,查看了一下叶翎的情况。
柳平眉头深锁,凝视着叶翎,然后表情却变得越来越诡异,转而变成了惊恐。最后终于是忍不住,伸出了仅剩的右手戳了一下叶翎狰狞的面容。
而就在手指碰触脸庞的一瞬间,叶翎的脑袋像是被累翻的乐高积木一样,瞬间崩裂开来成了一块块碎肉散落开来,血浆溅射了一地。
柳平虽然在伸手之前就已经有所猜测,但骤然之间见到这副场景,依旧是被吓了一大跳,震惊之下差点跌坐在地上。
然后迅速的压下恐惧,捡起了叶翎的法剑,指向正挣扎着爬起来的陈封,缓缓的靠近着。
“你走吧,柳师兄,这一次,就饶你一命!”
陈封也是趁机捡起之前被他丢在地上的长剑,怔怔的看着柳平和叶翎的尸体,突然虚张声势的说道。
“我看走了眼……”
柳平牙关颤抖,自叹了一句。望着不远处仿佛一碰就会摔倒的身影,深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是没有再往前。
“这很好!呸!嘶……”
陈封冷冷的回了一句,吐掉了嘴里的一口血沫,倒吸了一口凉风,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感觉傻傻的站着,有些吃力,摇晃晃的退了一步,半靠在山壁上,眼神却没有离开柳平一秒。
“你杀了摘星门的弟子是死罪,你知道吗?”
“好。”
“就算你逃回宗门,也没有活路了。”
“好。”
“你的左手已经废了。”
“你的,已,已经没了。”
几句对话,随意而敷衍。
柳平的表情仿佛抽搐般的扭曲着,显然是因为这样的回答感到愤怒。
陈封所在的落云宗,不过是摘星门的下属宗门罢了。对于来自上宗的自己,不仅张海丰与唐慕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如今根基被废的一个落云宗外门弟子,依旧对他没有丝毫的敬畏。
昏暗的月色,照得陈封脸色越发的惨白。
一方面是大量的失血造成的主要器官血氧供应不足带来的疲惫感。伤口虽然已经被稀薄的元力封住,但伤势不是短时间就能恢复的。另一方面是持续紧绷的精神得不到舒缓造成的注意力集中困难,没有晕过去全靠一股求生的信念支撑着。
两人都不再说话,也都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其实已经没有了和解的可能。
也是在这一瞬间,对峙的气氛似乎降到了最低,而在下一刻,暴喝的声音陡然拉了起来。
“去死!”
原本稍稍一低的气氛在瞬间拔升至顶点。
人影晃动,破风呼啸,黑影轰然间朝陈封扑了过来。
到得如此地步,陈封虽然无力,却也只能拼死举剑上撩。
柳平的攻击已经不似巅峰时期的那样具有威势和破坏力,但是依旧迅猛。
陈封刚刚前冲的阵势,再一次硬生生的被击回山壁上。两相冲击之下,刚刚压下的血沫又是喷涌了出来。但好在这种程度的碰撞,还击溃不了陈封。
灵活的避开了陈封吐出血沫的柳平,一个回转,又是一剑斩了下来。
对于断了一臂,重伤在身的柳平而言,体内任何一点元力都不能被浪费,因而,不需要也无力施展什么元力招数,如此这般直接将陈封直接斩碎才能消解他心头的恨意,和郁结之气。
剑击袭来,陈封再次挥剑横当,恍惚间,陈封好像回到了一天之前,苏如玉在给他喂招的场景。
“左路,手眼。”
苏如玉一剑斩来,陈封被击飞五丈远。
“上门破风。”
苏如玉提剑上撩,不轻不重的点在陈封的肩头。
“力量,撒手!”
苏如玉横剑侧劈,黑木棍被击飞脱手。
……
只是那时,苏如玉随意的挥洒,完全掌控了局势。每一次出剑,每一次斩击,只为逼出陈封的极限和让他感受《青松剑法》的意境,即使挡不住最多也不过是受伤。
而这一次,不是演习,也不是对练,而是实实在在的生死搏杀,对方想要他的命。
挡不住,那就去死吧!
柳平的剑,来势凶狠,去势刁钻,每一次都想将他劈为两半,每一剑都带着他极度的恐惧与愤怒。
陈封只要有一丝的疏忽,就是血溅当场的下场。
疾风骤雨般的几次对拼之后,虽难艰难,但陈封终究是撑了下来。
“看来你的身上已经没有保命之物了!”
“嗯……”
“看你还能撑多久!”
“嗯……”
“那么就请你上路吧!”
“……”
“去死——”
陈封的回应越来越无力,声音也越来越小。这并非是他什么嘲讽激怒对手的言语策略,而是他真的快要没有力气了,侧腹和手臂的被刺穿,长时间的失血带来的伤势,陈封已经有些扛不住了。
既然如此,能省则省吧。
柳平陡然暴喝一声,横冲一步,一道剑气横冲而起,在气势最盛的时候斩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