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漫漫大漠几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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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相思

平原的官道上走来一行人马。

随处可见地里忙着春种的百姓,队伍慢慢悠悠,似乎不愿离开一样。对于百姓来说,官道上每天来往的人很多,他们也见怪不怪,继续低着头忙碌,毕竟一年之计在于春。

云玺骑着马,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两辆马车,还有随从。前面的马车里坐着齐妙和她的贴身丫鬟,后面的马车上装着行礼。他们刚刚成婚,就去西北军营生活。

云玺沿着熟悉的路返程,脑海里全是上次回京的场景,他木然地看着前方,就像行尸走肉,这一路他不用那么赶,也不用那么急。

从成亲之后,他从未和自己的这个新婚妻子睡在一张床上,对她十分冷漠。失去文心,就好像失去了灵魂,停下来追忆,感觉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也随她远去了。他多么希望上次回京时也能像现在这样,不用急,也不分开,两个人边走边看……

天黑的时候,他们明明可以就地住客栈,但云玺不愿,他要住在他们曾经一起住过的客栈,哪怕路上赶的再累,哪怕齐妙吐得一塌糊涂,他都要赶着夜路去那些曾经留过痕迹的地方住。齐妙不解,随从也不解,唯有张三李四心里清楚。

客栈的老板,看见是云玺,先是一愣,然后满脸欢喜,请他们入住,云玺要了2间上房,一间留给齐妙,另一间必须是他指定的那间,老板欣然安排,这顾客大方,谁不喜欢?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床,他想找到她的气息,想紧紧抓住这些美好的回忆。

离京前,文玉来见他,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所有千言万语都在心中,无处可说,拿起笔来,忽然觉得写什么都是多余,末了,留下珍重两个字,从此,相望于江湖!

说也奇怪,刚住在客栈里,外面就下起了鹅毛大雪,跟上次一样,人不留,天留人,云玺听客栈老板絮絮叨叨文心生病时的场景,她在这里住了好几天,夜间老咳嗽……心里就忍不住悲痛,自己当时不该那么快离开,等她病好了再走,或许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变动。

老板的絮絮叨叨被齐妙听了个大概,心里明白夫君的心思,尽管一阵醋意袭来,可她是一厢情愿的,不该有怨言。看他悲痛无助,自己只是静静地看着,不打扰他,她相信时间会把这些慢慢淡化。

夜间,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想着云玺,不知道他走到哪里了?想着被赶往西北,没有旨意不能回京,也就是不能见双亲,限制了他的自由,想想多么可怜?曾经他与复成越是好友,可是如今,他被这样善待?想着都觉得讽刺!忍不住对复成越多了一道恨意……

不过,我入宫好几天了,复成越未召见过我,也未给我做任何安排,整天待在这院子里,连门也不想出去。这偌大的皇宫,就跟个鸟笼一样,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我的手摸到了口袋里的信,再次打开看,上面的珍重二字就像云玺的脸庞,伸手轻轻去摸,满心都是他的笑容和他有力的手掌,可我摸不着,也感受不到,只有无声的空气。眼睛有些模糊了,心痛大抵就是这样的感觉吧?云玺,你此刻也在想我吗?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醒来时,发现泪水打湿了信,上面的字迹变得模糊,我叹了口气,知道人生没有回头路,既然无处可逃,不如喜悦;既然没能如愿,不如释然。尽管我们不能在一起了,但需要活下去的勇气,我不想让他这辈子都郁郁寡欢。起身来到书桌旁,拿起笔和纸,写下我的心里话,希望有机会给他。

次日,我盯着红肿的眼睛,不由地有些悲哀。曹公公却来了,说现在开始,要去御前当值,与他每日轮换。我心里早做了准备,曹公公叮嘱我之后,就转身离开。我整理收拾完毕,确定眼袋不是太明显,才来到御书房外侧的茶水间。

端着泡好的茶,静悄悄地走向御书房,复成越低着头在批奏折,殿内很安静,没有其他人。

我小心翼翼地把茶放在他的侧面,恭敬地站在一旁,等他吩咐,他好像不知道我在身边,认真地忙碌着,过了很久,我看他没有喝茶,估计要凉了,想着去换掉,哪知我刚伸手,他也伸出手,两手刚好碰在一起。我瞬间缩回手,低着头道:“茶可能凉了,我去重新给你换一杯。”说完就伸手拿走,他倒也没吭气,我匆匆转身离去。

看着离去的身影,复成越叹了一口气。她没恢复时,自己又心里惦记,她好了,就想让她快点进宫,可是进宫后,又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现在她来了,他的心乱糟糟的,刚才的奏折都没批好,实事证明,她还真是有扰乱自己心神的本事。

不过,她的眼睛有点红肿,像是哭过?

等茶再次端进来时,他仔细瞅了一眼她的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判断错。

已没了看奏折的心思,他承认自己不喜欢待在这皇宫里,批复这无数的奏折,操不完的心,但为了她,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毫无退路,如果他待在这个牢笼里,她为何不能陪着自己?

喝了茶,他就说:“随朕出去走走。”

我以为他要去御花园,现在花开了,没想到他是顺着后宫方向去,我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万三,他也表示无知。

终于在玉溪宫停下来,他看了一眼门口,就大步走进去。院内有丫鬟和太监,他们跪地行礼,他连看都不看,直接进到大殿去。我不知道是谁住这里的,先前也并未听说。

穿过大厅,在内堂,我看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半躺在椅子上,丫鬟正在给她按摩腿。看见我们进来,丫鬟慌忙起身行礼,复成越示意她下去。

老妇人好像睡着了一样,复成越替她按摩腿,我望了万三一眼,他一副恭敬的样子,我一时摸不着头脑,这老妇人是谁?

“你来了?”老妇人沙哑的声音问道。

“今日感觉怎样?”复成越问道。

“老毛病了,好不了了,你不用担心。”老妇人安慰道。

复成越沉默了半响,见她好似睡去了,有微微的鼾声传来,他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拿了毯子给她盖上,转身离去。

我瞟了他一眼,满脸不悦,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估计是要发火了。

出了玉溪宫,复成越回过头看着我俩,说:“给我找遍天下的名医!”

我们低着头领命,复成越快速向前走去。我脑海中还在思索,这个妇人是他的什么人?怎么这般在乎?我不曾见过此人。

接下来这一天,复成越都是闷闷的,谁也不敢吭声。晚上用膳时,他看起来似乎毫无食欲,他问我:“依你看,母妃那腿还有救吗?”

我望了四周一眼,并无别人,只有我和万三,他是在问我吗?

不对,他说母妃?大脑迅速转了一圈,没有印象。忽然想起云玺的话,心下大惊,那老妇人竟是当年被打入冷宫的何妃!她还活着?

万三见我没反应,咳嗽了一声,我整理了下思绪,回道:“文心不是大夫,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万三很惊讶,我这样回答太无礼了,但我说的是事实。复成越自然知道,问我也是白问,可又不甘心,转过身来盯着我:“按你的常理来分析,不是让你来医治。”

好吧,这都什么态度,不说也不行,说了似乎也不行。冷宫是个什么鬼地方,动动脚趾头都知道,住的条件不好,再吃不好,病了又不能治,任其自生自灭,小病积成慢性病,能活到今日已算是万幸。

“长期住在潮湿的地方,见不到太阳,只怕是关节风湿病,御医针灸或者药熏都只是暂时缓解疼痛,并不能根治。”我补充道。

“你不是游遍很多地方吗?可有认识或知道的神医?”复成越问道。

我心里冷笑,才走了几个地方啊,就算认识那些大夫,哪里有我在现代的医学知识多,风湿根本就治不好!

“大夫倒是挺多,神医没有。”我淡淡道。

“你肯定有法子,对不对?”万三忽然开口道,陛下从小离开太后,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牵挂,她的病成了他的心病。

我看了万三一眼,这货眼里露出急切的渴望,看在他真诚的份儿上,说:“也不算是好法子,毕竟我不是大夫。”

复成越眼里闪出了一丝希望的光芒:“那就试试,只要能缓解疼痛就好。”

好吧,我用现代的风湿药膏来治:“江南是鱼米之乡,深水田里的黑色淤泥是很好的一味药方,西域的藏红花能活血化瘀,西北草原上的草石药材安息香,古日古木,查干巴拉其等17种药材混合一起,制成膏药,长期敷在关节处,可以缓解疼痛。”

复成越万万没想到,我能一下子说出这么多的药材,他心里有一丝激动,万三高兴地说,我就知道你有法子!

我叹了口气说:“这些并不能根治,太后还需要加强营养,如果能下地活动筋骨,增强自身免疫力会更好。”

听完我说的话,复成越的眼神暗淡了下去,母妃并不能下地走路,能活到今天,母子相聚实属不易。

万三打破这个沉默的场面,赶紧圆场:“文姑娘,你说的有道理,若太后经常敷膏药,肯定会好转,这样就能下地锻炼了,好起来也是指日可待。”

我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复成越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终于可以开始吃晚膳了,我和万三都松了一口气。

夜间,复成越还在批奏折,今日事今日毕,是他的风格,无论再晚,他都这样坚持。

我站久了不由地有些发困,后来不知怎的竟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等复成越批完所有奏折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的人睡着了。他脱下外衣批上,静静地看着她……嘴里喃喃自语,似乎说着什么,他俯下身想听清她在说什么,听了半天,只有云玺二字清清楚楚,其他的什么都没听清,内心忍不住泛起一股醋意,他不由地握紧了双拳。

她还是忘不了他,在梦里都在喊他!复成越嫉妒的发狂,他的内心一点都受不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心中有着别的男人!

西北军营,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云玺在军营中有自己的心腹,安排妥当后,他独自坐在帐篷内,静静地发呆,这时,张三进来递给他一封信。

云玺拆开一看,竟是文心熟悉的字迹,满心欢喜,只见上面写道:

你要活成一束光,光够亮,就福泽四方,光微弱,就惠及身旁。

简简单单地两句话,让云玺心里暖暖的,要活成一束光,照亮别人。光,就是活下去的希望,可是你知道吗?你就是我的光,我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