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轩将头死命的磕向地面,似乎觉着自己磕得够重,磕得够惨,磕到头破血流,那晋王便可原谅自己。
可是对方迟迟没有做出回应,反倒是他将头抵着地面,愣是如何也不敢抬头。
在皇亲国戚眼皮子底下闹事,他怕是不想活了。
众人见着眼前这位青年这不凡的气质与卫轩这般诚惶诚恐的神情,便也知晓来人乃是当今皇上的小叔叔,安珏,更是晋王殿下。
即刻也跟着卫轩跪在地上,就如事先练习好的一般,齐声高喊:“参见晋王殿下。”
晋王虽是带兵打仗多年,手底下的兵皆按军中之礼对其叩拜过,但一下上来如此多的普通百姓,黑压压的全跪在自己脚下,不觉有些压力过大,更是打心底里同情日日都要上早朝的小侄儿。
于是对众人蔼声道:“都起来吧,军中所需的物资皆是你们紧衣缩食得来的,你们这般叩拜实在让本王承受不起,快起来!快起来!”
而后转头盯着一直不肯抬头的卫轩,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即刻冷着一张脸,对待卫轩犹如军中违法乱纪的将士,表情中充满了愤恨与无奈。
许是从带兵打仗指挥惯了的缘故,他自身就带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架势,直接让卫轩有所察觉抖成筛糠。
他厉声道:“礼部那群酒囊饭袋的家伙,是瞎了什么狗眼把你这种渣子选了出来。”声音虽是不大确实字字戳进卫轩的心坎里,好不得一阵毛骨悚然。
金陵城乃天子脚下,又是文人墨客汇集之地,几乎人人说话都带了着一股文绉的学究之气,越是身份高上一等的人,越是会咬文嚼字,基本连个脏字都不会吐露。不由得让众人都觉得这晋王乃是皇室子弟中的异类。
不过他身世的由来,乃至亲身经历本就是一个传奇。
卫轩委实被吓得不清,瘫软在地上,脑内是一片空白的,更不知得罪了这位晋王之后,此人会怎么上报皇上,想必他连殿试都不用考直接在榜中除名了,离着当官只差一步,卫轩更是心有不甘。
晋王连声又训斥了几句,卫轩一一回应,更是不知该如何作答才能讨好这位晋王殿下让他消气。
等着晋王宣泄完心中的怒火,果真将卫轩当中自己营帐中做了错事的兵,随后拱了拱手十分客套的让大伙儿各自散去,自己对着方丈恭恭敬敬起来。
他一面行着佛礼一面说道:“主持,看来我这人天生自带煞气与佛相克,搞得他老人家如今看我来了都要摆上这一道故意搓搓我的威风。”
老方丈忙劝告道:“晋王殿下言重了,佛自可以接纳万物,不论善人恶人,众生皆为平等。如此局面不过是凑巧罢了。”
这晋王倒是心态极好,将卫轩闹事这么一出,全然往自己身上推,倒是一点也看不出皇亲国戚的那股子不近人情的傲气。
顾心媚刚想走,却觉得眼前这个晋王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听说过。推了推一旁的阿福问道:“这晋王是什么来头?”
阿福原以为大家知道这晋王爷的身世,所以也没必要多嘴解释,而今顾心媚一人问起,不好扫大少奶奶一人的性子,便也同她解释道。
“说起来也就话长了,王爷乃是先帝养母万贵妃所生,自万贵妃逝去后,先帝便将王爷拉来同今上一块儿抚养成人,由于王爷在先帝那辈中年龄最小,又与今上年龄相当,所以与其说晋王爷是今上的小叔,倒不如说他们是从小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传言今上对他比对他的手足还要好。”
仅凭着晋王这不可一世的关系,阿福又给她继续科普道:“不过,晋王爷倒也不拘泥于这些功名利禄,小小年纪就走上了从军路,一路过关斩将,17岁便当上了主帅,又因在南部边界击退敌国势力有功,特被今上封为‘镇南王’以此来守护南部边境安宁。”
由此这位镇南王便在马背上讨生活,每逢边关有难他便会前去支援,皆以大胜而归,战败更是寥寥。
镇南王见着能为朝廷效力,为小皇帝分忧解难,更是为了能让皇帝坐稳皇位。是放着好好地王爷不当,非得过着喝西北风,吃沙子的军营苦日子。
他要镇守边关,京都这锦衣玉食的富庶之地,他更是一年才回一次,每次不过几日便又要穿上战袍继续回到南境,做着守边将士。
苏沐卿虽是内心复杂,但不忍多看了安珏一眼,见着他手中那几处若隐若现的伤,内心也是无奈。我朝历代重文轻武,镇南王偏要在这时候去当将军,如今朝廷官员想尽办法克扣百姓征税占为己用,以致军粮物资供给不上,守边将士更多是在寒冷饥饿中度过。
苏沐卿凑过顾心媚身边,压低声线同她讲道:“咱们也快走吧。”
见着人流都快散得差不多了,顾心媚几个人这才有了想走的意识,可刚要转身提步,眼前的晋王就叫住了他们:“几位请留步!”
这话无疑想点穴一般,让他们原本想走的几个,只能无奈的定在远处,苏沐卿的神色也越发凝重了些,垂下的双手握成拳,目光更是不敢直视那晋王,撇过头几乎是想一走了之。
一旁的顾心媚未尝不是这么想的,自从了解完这位晋王殿下的身世时,内心也如跪在地上的卫轩一般,诚惶诚恐起来。
要知晋王安珏,可是本书的男二。
也难怪他看了吴媛媛之后,神情便有些不自然。
安珏意味深长的将目光朝着苏沐卿望了一眼,而后才转向楚楚可怜的吴媛媛,便朝吴媛媛走了过来。
他本是个征战沙场的铁血汉子,唯有见着心上之人才会在眼中泛起一丝柔情。不过一想起身后卫轩对吴媛媛所做的事,眸光又暗淡下来,随即目光如冷箭似的朝向卫轩:“此人,你处理。”
吴媛媛本是个青楼名妓,即便富有才情但对于如何处决活人的事没有对策,她向来是没有拿捏的,左右为难之际,便回复道:“还请晋王殿下宽恕他吧。”
晋王皱起眉头,就连身后的苏顾二人也是一片骇然。此人刚才那样对你,你却还求人原谅他?
吴媛媛朝卫轩那一处走了几步,见此人跪在地上缩成一团,看着实在有些不忍,菩萨心肠的好言劝道:“民女本就是风月场上的低贱女子,得晋王殿下抬爱,才能在这金陵城生存。像我这样的人,得罪不得罪的那都是后话了,此人对我也不过是一时之过,
若是因此而断送了大好前程,实在太不应该,所以民女恳请晋王殿下饶恕他吧。”
安珏心中早就有了惩治卫轩的对策,他只不过是借此来问一下吴媛媛同她亲近关系,不成想吴媛媛却为这个调戏过自己的登徒子求情,导致与他原本的想法相违背,正左右为难。
不过他眼珠子不禁又看向吴媛媛,她那般真挚的眼神实在让人难以拒绝,无奈,叹了口气只能是作罢。
冲着卫轩甩了把手,背过身:“看在吴姑娘为你求情的份上,卫轩你走吧。从今日起不要出现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
跪的腿脚发麻的卫轩见着幸免遇难,连忙爬起来试图站好,可是刚一直起腰无意中想起晋王那张脸,腰和腿又软了下来,无奈之下,只好低下头弯着腰,十分狼狈的灰溜溜逃走。
顾心媚更是被眼前这一幕被惊叹得目瞪口呆,她十分无法理解女主的这宽容大度,菩萨心肠的处事观,就如别人在背后捅你一刀,你非但不捅回去,反倒是还能拿出笑脸回应人家。绝非正常人所谓。
不过顾心媚是知道这本小说里女主的人设,是个善良单纯的圣母白莲,即便是被人一次次的陷害,都如背后能发出圣光一般,宽容的原谅起那些伤害过她的人。
顾心媚无力吐槽这种设定,抓着苏沐卿的手也很想同卫轩一样滚,不要出现在男二及女主的眼前才好。
却不想又被吴媛媛硬是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感激之情早就写在脸上:“苏少夫人,此事还要多谢你。”
顾心媚倒是十分不愿意接受她的道谢,她现在只想走,离开你们主角的世界,留下一条命最为重要,可她偷看了一下晋王,发现此人正十分有兴趣的盯着她相公瞧。
要想这时候走了,不得被晋王逮过去问话?生存能力如仙人掌的顾心媚发出几声干笑,对吴媛媛道:“大恩不言谢,有道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也本是我应该做的,吴姑娘以后对这种事小心些就好了,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夫妻二人也该回去了。”
她说完又是对吴媛媛笑了两声,笑得有些力不从心,更是开始检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奋不顾身的冲上去救女主,一般这种设定不都是男主和男二来的吗?
安珏目光如炬走到苏沐卿面前,原本冰冷的一张脸,这是才有几丝温度,如久别重逢的老友般轻唤道:“砚之。”
啥?男二还和这个大备胎这么早就认识?
顾心媚见着安珏这般亲昵的将苏沐卿的表字都称呼出来,可见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啊,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漏了原著的一些情节。
苏沐卿泛起一身的冷汗,如今在早晨微风吹拂下,现已经全干了,但手中的指甲深深的陷进皮肉里,如刚才揪起的那颗心一样,听着眼前之人唤了一声‘砚之’后才将心放下。
吸了一口凉气,灌入五脏六腑之后,脸上的神色才得以释然,他从容自如的拱手,对着前来的安珏附和道:“晋王殿下,学生刚才行过礼了。”
“我知道,”安珏冷声回应。
苏沐卿又无所畏惧的笑了笑,露出一派圆滑:“那么学生可以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