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自从顾心媚失忆后又重新审视过她,她是个随性的孩子,平时也不大爱同人结仇结怨,就连俞斐提都没提起过。眼下要对赵妙展开报复,想必她也是因为受了天大的委屈实在忍不住,只好这样的。
只觉得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 刘氏随及拉着顾心媚,坐到自己一旁,柔声细语道:“你放心,这事交给娘,娘帮你办。”
其实赵氏这些天也留意过张宇勋的动向,发现此人自从听闻顾心媚与赵妙的事迹之后,心里便萎靡不振起来,还曾去勾栏找过一位唱曲的姑娘,畅谈了一宿。
这畅谈一宿是从他贴身的随从口中听说的,那一夜关上门,有谁知道他在干什么。
故而刘氏便利用了这个线索,将那名唱曲的姑娘带了过来,并给了她些银子,让她为自己办些事。
那名姑娘名叫绾绾,被称为即吴媛媛之后的下一任花魁,小曲小调信手掂来就不必说了,她唱歌时那双眼睛还是不是透露了些媚态,使得听他唱曲的人,骨头都能酥掉一大截。
所以绾绾的美是带着妩媚的,吴媛媛则清纯一些。
两人的美虽不算同一流,但花魁的名次却要分谁先谁后,这让绾绾很是不服,由此刘氏在给她银子之后,还答应帮她抬高人气,试图揭下‘吴媛媛之后’的名头,由此绾绾对刘氏交给自己的活也就更用心了些。
她先是由着顾心媚带进苏府,一路在雁儿的指引下来到了赵妙的那处偏院,便径自走了过去,却不想被刚从屋内出门的阿香拦了下来。
“你是谁,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绾绾冷笑一声,随及当着赶来的仆人面,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委屈巴巴的说道:“你们家未来的表姑爷,和我浓情蜜意的相处了一晚,说要将我拉回府上做妻室,没曾想第二天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我寻不到他这才找到这里来了。”
阿香见她说的实在是荒唐,找张宇勋不成,来找她家小姐作甚,于是那只阻拦在半空的手迟迟没肯放下:“赶紧走,我家小姐没心情见你。”
绾绾见此,眼珠子一转,便将手中的绣帕塞给阿香,改口道:“我也是没办法,我也知道你家表姑爷对我这个风尘女子出生的,向来是不作数的,所以我也不期望做张家少奶奶。我本来啊。。。”
她正想说,可话说到这份上,又噗嗤一笑,脸颊顷刻绯红,接着道:“我本来是来送帕子的,那晚你家表姑爷,同我风流快活了好一阵,把这手绢都卷进我的衣服里,忘带走了。我瞧着手绢绣了你家表小姐的名讳,便想这是不是他们俩的定情之物。”
阿香见她说话有些露骨,更是羞得后退了一步,悬在半空中的手更是收回到自己胸前,正打算去叫人将这荡妇撵出去。而后又想,此人安安稳稳的站在这里,连府上的护卫也没有惊动,想必是什么人带她进来的。
她现在也不敢动绾绾,径自拿着帕子进去,对着赵妙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可当话提到,张宇勋企图将绾绾纳为妻室时,她就坐不住了,那双扭伤的手,更是在她激烈的反应之下,韧带有扯了扯,反而比之前更疼了。
赵妙吸了一口凉气,忍着疼痛对阿香道:“别让她走,叫她进来,我有事要问问她。”
阿香领了回话,出门便叫绾绾进来。
哪知此女子进来之后,头一眼就是将躺在病床上的赵妙打量了个大概,而后冷嘲热讽一句:“赵小姐不过如此嘛,也怪不得,勋郎不愿意过来瞧上一眼。”
“你说什么,”赵妙承认,她这副鬼模样确实比不得从前,但如今一个低贱的艺伎又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评头论足。
她发怒便会急火攻心,时不时还会咳嗽几声。
绾绾见着赵妙说是说不过她的,于是像看戏一般的看着眼前这个可怜之人,又暗讽道:“啧啧啧,赵小姐,我是真担心你以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下来,怕是难在张家立足了。”
“与你何干,你个贱妇,勋郎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你娶进门,”她想张宇勋当时一定是梦话,不然怎么能让一个风尘弩之翻身做妻,那可是妻啊!她盼了好久的位置,连她这个落败一族的正经小姐都不够格。
绾绾袅袅婷婷的身姿抱胸靠在墙上,赵妙所说的不过是不痛不痒的玩笑话罢了,她也复付之一笑:“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是赵小姐,你与勋郎先认识的可曾和他花前月下?”
绾绾一面说着,一面靠得赵妙越近,一步接着一步向她走来,近得几乎可以看到她眼珠上倒影出的那两个小人。
润色的双唇微微轻启,露出洁白的齿贝:“那晚我们一夜风流,还不快活。”
赵妙听闻,心急难耐,面容几乎可以算作扭曲,只是她有一下没一下的喘着粗气,猩红的双眼如野兽一般,定紧着绾绾如花一般的容貌。
如老虎盯着一块肉一般的,赵妙抓准时机,迎面便向她扑过来,哪知脚上的伤还没好,更是被拖累的摔倒在床下,绾绾也是反映及时,向后一退躲过了她的攻击。
但失手的赵妙显然是不肯罢休,随及用着无碍的一手一脚,艰难的在地上爬行,企图抓上绾绾的裙摆。
可是绾绾的行动如泥鳅,怎么抓也抓不着,还企图在她面前瞎晃,口中更是喊着救命,抄起手边的东西往地上摔。
房中被他们弄得满地狼藉不说,绾绾被赵妙逼到门外,见着大门打开,她最先被门槛绊了一下脚,直接摔在了地上。
眼下附近的家丁,丫环都望了过来,看到的场景便是两人一前一后都倒在了地上,其中绾绾还继续拿着她那破锣嗓子大声求救:“救命啊,你家,你家表小姐要杀我,还不快过来管管。”
果真赵妙如中了魔怔一般,抓着她的脚不肯放,面部表情已经扭曲到极致,口中依旧是喋喋不休的喊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周围人连忙手忙脚乱的上前来帮扶,将两人调解开。绾绾见此状况便知这场闹剧效果已经达成,转身撤退。
不过这赵妙和绾绾打起来的消息不知是被哪个嘴巴大的丫环传了出去,被演化成无数个版本。
有的说赵妙之所以打绾绾,是因为赵妙见绾绾肚子里怀了张宇勋的种,接机报复。
有的则是说,赵妙被绾绾抓住了把柄,绾绾前来威胁,赵妙才失手打她的。
不过这所有的版本,在绾绾这里她无疑是只想将事情夸大的,于是叫来人给自己上了个妆,专门给自己画一种被打后,差点毁容的样子。
而后便天天出门,逢人边说这伤势赵妙打的,她看自己是个低贱的女流,在金陵城说不上话,才有胆子打自己。
更是将赵妙怎么打自己,拿什么打的过程都胡诌了一同,说得越是详细,他们越是能信以为真。
眼下那些常光临绾绾的客人,听闻他被欺辱得这么惨,便打算直接登门去苏家算账去了,害得赵氏那段时间里瞻前顾后许多次,还要舔着脸上前同人家求和。
这脸都快被她那侄女给丢尽了,哪知刚一送走一门客,紧接着又来一门,居然还会张家的。
张家是前来退婚,说赵妙如今在金陵城的名声很不好,其性格更是心狠手辣到极点,这种人根本不适合成为张家的媳妇,特此让张主事前来,将这门婚约废除。
得知这消息的赵妙,几乎快被弄崩溃,她万没想到逃过这一劫,之后的经历足以用天灾人祸来形容,如今被退婚不说还被扣上了这样一顶帽子,她企图嫁入贵氏子弟,成为他们家主母的念头算是全完了。
她颓然的倒在床上,不吃不喝了好一大阵子,如同行尸走肉,呆呆的凝望着天边飞过的大雁,似乎在想自己以后的事,至少她也需
要考虑半年之后,她身体力行该做的事。
得知此消息的刘氏,更是对自己的这一通计谋十分满意,更是为了能帮女儿的忙而感到十分欣喜,又更加考虑女儿以后的未来来,要是以后又遇到了比这棘手难缠的事该怎么办。
往后这丫头是要当主母的,就凭她那怕事的性子,还能将这府上的琐事经营得头头是道吗,索性她就叫顾心媚得了空就来都府上一续。
亲自将这些年她当主母管家的经验传授给她,顺便还同她讲起为人处事的心得来。
由此顾老爷便成天见着她那女儿,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训道:“成天往娘家跑像什么样子。”
又顿了顿:“你家相公最近除了读书之外,可还有别的什么兴趣?”
顾心媚抬头,下巴抵着手指想了想:“确实有,他的戏文好像写的不错。”
“什么,他还去写戏了,他那笔名叫什么?”
“妙斋居士。”
只见着,顾老爷手边拿着几张书稿,书稿末尾的落款处,赫然写了:妙斋居士,这是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