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前厅,府里的长辈们早就都到了,再加上几个主事的大丫环,有一定地位的老妈子都在前厅早早的等候,站着坐着好不热闹
最醒目的上座坐的则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花甲老头,他一身锦衣,眯着眼,眼中带了些迷茫,还有一种睡得正香却被人强行叫起的心不甘情不愿。
这老头个子过于矮小,坐在木椅上时双脚够不着地。以至于两只小脚悬在半空前后摇摆,有种白雪公主里面的小矮人既视感,十分生动形象。
苏老爷和赵氏则是落座在这一旁的客座上,不难看出这老头就是他们老苏家的老太爷了。
虽然小说中没对苏家上下有过多的描述,但是她在病床前听刘氏提起过这位苏老太爷,以前可是顾心媚父亲的恩师,由于厌恶官场,早早的就辞官还乡,过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生活,十分轻松自在。
却又因自己儿子高中状元,一片孝心之下,将他挪到金陵城来养老。
不过苏老太爷年纪大了,换上了老年痴呆,每每忘记自己是谁,儿子每天都要将他的身份说上好些遍,更是生怕他一个稍不留神就偷偷跑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顾心媚十分识眼色,将这第一杯茶恭恭敬敬的端到苏老太爷的面前,露出标准的礼仪式微笑道:“阿公,请喝茶。”
一旁的苏老爷忙轻踢了一下苏老太爷所坐的椅子,示意他规矩一下自己那不安分的两双脚。
苏老太爷也意识到前面的顾心媚正端着茶盏,懵懂的叫道:“孙媳妇?哦,过得太快了,咱们沐哥儿都有媳妇了。”
说完接过顾心媚手中的茶,抿了一小口,而后放在桌上。这动作他十年年前也做过,好像是小儿媳妇刚嫁入他们苏家那会儿。
一旁主事的丫环忙将红包双手递给苏老太爷,示意这是要给孙媳妇的,可是这苏老太爷非但没接,反倒将袖中藏起来的一块方糖递给了顾心媚道:“给,孙媳妇慢慢吃,我谁都没给,就给你了。”
见到此番情景,一旁的苏老爷更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愣坐在位置上瞬间石化了,即便是穷苦人家,儿媳妇第一天敬茶好歹给个红包打发打发,给颗糖算怎么回事。
众人纷纷补救的想将苏老太爷手中的方糖换成红包。
可顾心媚非但没觉得为难,反倒满心欢喜接过苏老太爷的方糖,握在手心拧成拳头,似乎这是了不得的宝贝,低头行了个万福礼道:“谢谢阿公。”
这老头虽说迷糊,却也让顾心媚不自觉的想到自家的外婆,遥想自己那个世界的父母重男轻女的要命。她老人家看不过去,于是在顾心媚每每到她家临走时,总会偷偷给她塞一包方糖,并小声的对她说:“别给你哥,自己留着慢慢吃,这糖我谁也没给就给你了。”
想来穿越到这个世界,顾心媚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当然外婆,如今苏家老太爷这个举动,无疑让顾心媚心头一暖,差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随后顾心媚对着自己的公公婆婆敬起了茶,赵氏看着顾心媚在老太爷那里只要到了一块方糖,心里委实过意不去,所以一伸手便将老太爷的那份一起给了。
赵氏是个女子心细,自然看出顾心媚故意用衣袖遮住半截手的不对劲做法。
等着她敬完茶坐到自己身边时,忙拉过顾心媚的手细细一瞧,这才发现她那割伤的手被草草包扎。更是心疼无比:“儿啊,你这手怎么受伤了呀。”
苏老爷则以为顾心媚的伤全怪苏沐卿这个当丈夫的没照顾好,正准备责备他,却发现苏沐卿从来时就用扇子挡住脸,便训斥道:“你这脸是怎么回事,有这么见不得人?”
被他爹这么一喝,苏沐卿只好悻悻的将手中的扇子放下,脸上的青块随即曝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旁的丫环看到苏沐卿这个模样,没忍住捂嘴笑了出来。
苏老爷见状,面露惊讶,又拿出自己平日里审案的态度,问道:“怎么回事?”
顾心媚以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原则,刚想承认是自己所为时。苏沐卿抢先替她答道:“昨晚闹得紧,没留神,磕到眼睛了。”
顾心媚脸上随即羞红成了一团,回头瞪了苏沐卿一眼,又低下头,沉默了好半天也学着他的话:“昨夜闹得凶,不小心摔碎了花瓶,我本不好意思吩咐丫鬟明日来收拾,便自己开始打扫,不成想扎了手,还让爹娘为我担心了。”
赵氏越看眼前的顾心媚越是觉得乖巧懂事,十分顺心。又因为他们夫妻俩的这番话,更是许久没这般心情舒畅。早上就有丫鬟前来通报,昨夜的喜床上被他们留下了一抹红点。。。。
连忙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的拉起顾心媚的手说道:“不急,咱们老苏家抱重孙子也还早,你刚过门儿以后沐哥儿。。。多注意点才好。”
被赵氏这么一说,顾心媚这脸更红了。
敬完茶便是去用早膳,因为苏老爷看的紧,苏沐卿每每将饭吃到三分饱之后便起身告辞读书去了,所以每每都是饭桌前最早离开的那一个。
即便他前一天是新郎官,这种习惯提前离桌的习惯也是没变。
他一路如盗窃般小心谨慎的在去书房的南院里穿行,对着经过的丫环,送东西的家丁,修枝的园丁更是避之不及。
他这张自以为傲的脸如今可算是没法见人了,敬茶时在场的下人一定会将自己的样貌大做文章,继而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整个府上的人都会知道自己这不堪的样貌。
这可都是顾心媚害的。
一路上又是生气又是惶恐,战战兢兢的走来,突然耳旁传出一声叫唤:“表哥。”
他吓得脊背发凉,脑门上冒出阵阵冷汗,做足了心里准备后才回过头,一只手捂住右眼,笑脸相迎道:“阿妙。”
一身素色长衣的女子跺着小步款款走来,她脸上有些红许是被风吹的,刚在前边的桥上她一眼就看见了苏沐卿,便想叫住他:“你怎么躲着我呀,你娶了亲我还能要死要活不成,”她有些生气。
苏沐卿有些无辜,他不光要躲这位表妹,她还要躲所有人,好伐?
不过也没工夫解释这些,他倒也随便附和了几句:“要死要活不至于,你只要嫁出去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表妹露出一脸菜色。
苏沐卿这张嘴仿佛开了光,别家的夫人吵架至少要说上十句,他来个一句就能将人堵得是哑口无言。
好在她也已经习惯了他表哥这张毒嘴,随及注意上苏沐卿这脸上的别扭,忙问道:“你的脸怎么回事?”
苏沐卿见状忙是转身想跑,表妹不依不饶跑上前,追着他直至闹着将他的手拿开,赫然见着了脸上的那块淤青。
“表哥,你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脸!”赵妙看着他这张脸大惊失色的道。
见着这一表情,苏沐卿的内心不经又痛了起来,他人生的一大污点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表妹惊慌了半晌随后陷入久久的疑惑:“难道,难道是表嫂把你弄成这样的。表嫂才进门,怎么能这般狠心。”
还未等苏沐卿承认,表妹的脸上即刻就泛起泪花,眼睛也不自觉红了一圈,嘴上说着她表嫂的各种不是。
随后心疼得伸手想为苏沐卿揉揉伤势。苏沐卿这模样虽说被全府上下嘲笑遍了,但是表妹这么一哭他更是受不了,忙后退一步躲开赵妙的关心。
“阿妙,顾小姐嫁给我,轮着关系算,怎么说你也该叫她一声表嫂,我跟她闹着玩,活该弄成这样,你也别太当真,该干嘛干嘛去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表妹也不好拦着苏沐卿什么了,眼看着苏沐卿抽身而去,眼眶里泛起的泪花更是如一串串珠子,啪塔啪塔往下掉。
表妹本是名叫赵妙,乃是赵氏的侄女,赵家的大小姐。
原先的赵家本是个名门望族,奈何赵氏有个不成器的弟弟,败光了家产,差点让赵大娘子带着赵妙投河自尽。也是赵氏看赵妙可怜,将她脱离苦海,带到苏府尽心照料。
赵妙从小就聪明乖巧,听话懂事从没让她这个大姨母的操心。
她也是知道,赵氏对她也是事事依着,万事宠着,再加上自己身子弱便更是加倍为她好好调理。她要什么,姑母就给什么。可唯独她这个表哥。
她同赵氏说过好几次她对表哥的那份爱慕之情,更是求着赵氏将自己许给表哥。可她这个姑母呢偏就不领她这份情,眼皮不眨一下的给苏沐卿定好了一门亲。
是户部侍郎的千金,顾家三小姐,顾心媚,她自问自己到底差那顾小姐哪里?论样貌,才气,还会女红都与那顾小姐相当,甚至还有更胜一筹,可姑母姑父究竟为什么要选她。
难道,难道是那可笑的身份,她是寄人篱下的赵家大小姐,这一条无疑抵得过上千条。
眼下不能得到苏沐卿,赵妙也是不放弃,他们盲婚哑嫁自然是没有感情的,只要他蹭此期间钓住苏沐卿,不相信他在最后不会要她。
然而苏沐卿也是个榆木脑袋,尽管赵妙在他面前明说暗说自己对他的喜欢,对方依旧是不为所动。
走进书房的苏沐卿沾上椅子,拿起书便进入了状态,见着文章上那一篇密密麻麻的小字,阅览起来十分麻烦且费神,于是他这颗心便不自觉的穿梭到了昨夜洞房的时候。
昨晚见到的顾小姐,与那日偷她钱包的小娘子,虽说是长了同一张脸,可是说话的姿态语气却是大相径庭,仿佛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双胞胎。
而且昨晚顾心媚虽说对他十分不友好,但顾心媚明显是初次见面,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没有偷他钱袋后做贼心虚的样子。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脸皮无论多厚,也不可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在他这个被盗窃的主人面前。
所以苏沐卿不禁怀疑,顾家之所以能答应和他们家成亲,是不是顾老爷还藏着一个和顾小姐一模一样的女子,让她冒名顶替过来。
想到此,门外便想起了一阵敲门声,他以为端茶倒水的丫环来了,懒得抬头直接吩咐道:“进来。”
可进来的人却不是丫环而是端着一盘水煮蛋的顾心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