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顾老太太一顿,立刻摇头说:“雪松不合适。”
“老太太为何这样说?依儿媳看,论年纪,论相貌,他们都挺般配的。况且,腾哥儿他六叔都到这个年纪了,毕竟是顾家的人,再不替他张罗张罗,别人会议论咱们顾家的。”
顾老太太的眼睛眯起来,其中深意无限:“雪松瞧着温和斯文,实际上,他可是带着反骨的,心细又深。况且,咱们和他向来不怎么亲,如今却忽然要替他张罗婚事,先不说你大伯那边会不会已经为他张罗着婚事了,就说他自己,瞧咱们忽然这样关心他,他心里肯定得多想,若被他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到时候咱们也没法跟你大伯交代!”
顾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定了主意:“得了,就腾哥儿了。先不说别的,单凭宁家姑娘的相貌,配腾哥儿绰绰有余。宁家虽门槛低了点,但宁家本家可是郡里的富商,也算是根深叶茂、家族兴旺。让腾哥儿和宁氏一族结亲,对你没有坏处。”
顾二奶奶问:“那……老太太可是现在就要遣媒人去宁家?”
顾老太太摆摆手:“不,咱们先静观其变,若是宁家不肯跟沈家善罢甘休,咱们就遣媒人过去,让宁家看到退路,宁家也就比较容易松口了。就这么着吧,唉,我累了,你出去吧。”
顾二奶奶愁眉不展地从老太太房里出来,刚跨出屋门,忽然瞧见了院子里的顾雪松。
只见顾雪松站在院子里的蔷薇花架下,很是专注,不知道在干嘛。顾二奶奶怔了一下,随即走过去一看,却看见顾雪松是在挑花心里的虫儿。
顾雪松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托着一朵盛放的蔷薇花,神情专注。蔷薇妖冶,他遗世独立,跟在顾二奶奶身后的丫鬟一下子就红了脸。
顾二奶奶点了点头,客气地问:“午宴应该已经开了,六叔怎么却在这里?”
顾雪松将花心里的小虫挑出,丢到地上,轻轻踩了一脚,随即才看向顾二奶奶,答:“午宴我就不去了,我是来跟婶婶告辞的。刚刚过来的时候,却听闻婶婶正在歇着,我便先在园子里转转,等婶婶醒来。”
顾二奶奶露出虚伪的惋惜表情:“六叔才来,怎么不多待一会?这就要走了?难道是哪里招待不周?”
顾雪松淡淡一笑:“二嫂不必多心,是我还有事要办,不能多耽。”
顾二奶奶虚伪地叹了口气,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强留你。只不过,老太太还歇着呢,你怕是一时半会都见不着她。”
顾雪松垂眸沉吟,随即说:“既然如此,就劳烦二嫂过后代我通禀一声了,我这就告辞了。”
顾二奶奶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与顾雪松并肩往老太太的院子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客气地说:“说到底,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大可自在一些,无须这般客气,听着怪生分的。”
顾雪松只是淡淡笑着,并没接话,行走的步伐优雅从容。
顾二奶奶瞥了顾雪松一眼,带着一点试探的口气说:“六叔的年纪也不小了,可定了人家?大伯父那边可有中意的人选?”
顾雪松答:“年前曾提过一次,不过并没有定下。”
顾二奶奶假装自然地试探着说:“对了,刚刚在花厅里,六叔可注意到一位穿着青色长衫的姑娘?”
“二嫂说的可是宁家的姑娘?”顾雪松想了想,问道。
顾二奶奶一怔,随即舒展开笑意:“正是宁家的那位。六叔是怎么知道人家姑娘姓氏的?”
“哦,之前和朗哥儿在园子里正巧撞上了那姐妹俩。”
“……原来是这样。可是呢,今儿来了这么多宾客,你们偏生就撞上那位宁姑娘,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缘分啊。”顾二奶奶问:“不知六叔对那姑娘印象怎样?”
“那姑娘生的极美,无论是谁,都无法不在人群里注意到她。”顾雪松略有散漫地回答,随即看了顾二奶奶一眼:“只不过,二嫂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顾二奶奶笑得十分亲热:“你至今未成婚,二嫂是替你着急啊。其实呢,关于你的婚事,二嫂本不该做主,但那位宁姑娘实在是出众,若是错过,那就太可惜了,所以二嫂才来多这句嘴。你有所不知,那位宁姑娘不仅样貌出挑,身家也清白干净,她祖父当年是秀才,她本家也是梅公郡的富商,根基颇深呢。”
顾雪松淡淡一笑:“既然是这么好的姑娘,恐怕我配不上吧。”
“瞧你这话说的,你可是顾家人,又生得这幅样貌。依二嫂看,除了皇宫里的公主郡主,这天底下的姑娘就没有你配不上的。”
顾二奶奶一边说,一边不住地用眼睛打量顾雪松的表情,可顾雪松始终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顾二奶奶颇为沮丧地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也就是随口一提,你若是没这个心,我也不能硬是替你做主。只是,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有那个意思,就尽早说一声,京城里大伯父那边要是来不及替你安排的话,二嫂可以先帮你张罗张罗。宁姑娘可都十六了,又生得那般神仙样貌,提亲的人怕是踏破了宁家的门槛,咱们若是不早些张罗,只怕她就许给别人了。”
顾二奶奶说完,便点点头走开了,顾雪松站在原地,表情似笑非笑,摇了摇头,便离开了顾府。
顾二奶奶别了顾雪松,便往顾怀腾房里去,想要去嘱咐几句。然而一进顾怀腾的屋子,却见这个庶子正倚在榻上,衣襟敞开,肥肉横溢,满脸痴迷。
一见他这副模样,顾二奶奶就气不打一处来!这顾怀腾不仅脑子蠢笨,还又呆又肥。整个顾家,包括京城大伯父那边,一共八个哥儿,除了顾怀腾之外,均生得仪表堂堂,只有顾怀腾怎么看怎么不像顾家人,顾二奶奶一看他就来气!
“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顾二奶奶高声喝道。
“听……听清楚了。”顾怀腾见着赵香娥之后,便被迷得七荤八素,正倚在榻上抱着被子做温柔大梦,就忽然被顾二奶奶闯进来,吓得他立刻就醒了。而顾二奶奶又在他耳朵边念念叨叨半天,他心里烦,却不敢表现出来,便始终耷拉着脑袋。
见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顾二奶奶更生气了,伸手去戳他肥腻的额头,然后在帕子上嫌恶地蹭了蹭手指上的油,恨铁不成钢地说:“算了,总之你这些日子在府里好好待着,千万别惹出事来。” 顾二奶奶说完,就转身出门,往午宴那边去了,再也不想多看顾怀腾一眼。
马车回到宁家门口,宁夏青故意最后下车,此时的翠玉正扶着老太太,而老太太正牵着紫儿,宁夏青便趁这时交给阿正一个荷包。
为了避人耳目,宁夏青伸手匆忙,手指便无意间扫过了他粗粝的手掌。
他感到一种轻微的细痒,那细痒来自几根纤细白腻的手指,他不由得抬头看了宁夏青一眼,而宁夏青已经去追老太太了,青色的长衫随着宁夏青微促的脚步仿佛泛着林间雾气,他不由得眯了眯眼。
他根据吩咐,将荷包送去了府桥街,赵香娥打开荷包,里面是一张纸条和一块银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