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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与小小说地老天荒(1)

——创作札记六题

赵文辉

海枯石烂之后

一次,一个农民作者来找我交流。自始至终,他一直在沙发旁和我交谈,我们当地农民都习惯“有衣不穿披着,有座不坐蹲着”,当时我也没在意。后来几次,他仍然这样,我还没在意。有一回,我俩正谈着,市报副刊编辑进来找我,我赶紧示意这位文友坐到沙发上,他却不动,过后我问他为啥?他回答:“我还没有资格坐着谈文学。”一句话,我的灵魂被震撼了!

想当初,自己不也如此虔诚吗?十七岁迷恋上小小说,一直到二十岁才在地方报纸上发了第一篇。后来四年里,只发了五篇,还没有走出地方报纸。那么长的时间,支撑我的,就两封短信。一封是百花园杂志社的“征文”退稿笺,一封是《青年作家》编辑部竺可老师的亲笔退稿信。我用红布包着,放在抽屉里,一个人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不知看了多少遍……对于一个文学初学者来说,编辑的一封短信、一个电话,甚至没有退稿笺的退稿信封,都是莫大的激励呀!十几年来,我把编辑老师的退稿信、采用通知、约稿信都一封不落地保存下来,还买了会计用的硬皮账本,账面去掉,用封皮把这些书信装订得整整齐齐,已经三大本了。

好多个夜晚,为了找灵感,枯坐到深夜,有时急了就学作家刘恒用头碰墙,激发灵感。我甚至还用烟头烙过自己的手臂……对小小说,一如生死相许的恋人,除了海枯石烂,除了地老天荒,还是海枯石烂,还是地老天荒。

但是文坛也不是一方净土,编辑与编辑之间的“换亲”现象,强势文化的存在,都给我们这些普通作者带来了不利,影响发稿,影响情绪。该怎么办?只有依靠稿子的质量,去赢得那些正直无私的编辑老师的支持。

为了聆听自己进步的快乐,只有拿出“临池学书,池水尽墨”的功夫,不惜“吟安一个字,捻断数须”,在小小说的构思、立意、语言和素材收集方面付出更多的汗水和心血。

海枯石烂之后,要做的真是太多了……

准备

确切地说,我是1993年盯上小小说的。中专毕业的我腹中并无多少墨水,又不知道读书,只是凭借热情一味地趴在桌子上吭吭哧哧地写。硬写是不容易的,光一个开头就写七八遍,稿纸撕了一张又一张。结果可想而知,到1996年为止,一年只是发表个四五篇,门可罗雀。再这样下去,自己就把自己写倒了。好多编辑老师嘱我多读书,耳朵终于听进去了。我开始大范围阅读中外名著。听说鲁迅文学院的新生一入学,就会得到一份“必读”与“参考”书目,自然都是现实主义、浪漫主义经典著作,我通过朋友求到一份,照此索取书目开始“补钙”。同时也精心研读中外小小说名作,有一段时间我一天精读一篇,反复揣摩它的的语言、构思、立意和情节,从中领悟小小说创作的技法和要领。《小小说选刊》更成了我的必读课本,一期都不放过,里面不仅有每个阶段的扛鼎之作,从中更能了解到同行们在写什么和读者的阅读期待。了解的过程,也是潜移默化的学习过程。我开始写观察日记,听到有意思的事,就赶紧记下来,有时看电视还握一支笔。片片断断,如秋风吹落的枫叶,看着没啥用了,入土发酵却能让第二年的枫树催生新芽更加茁壮。作家张宇说过:“一个青年作家到优秀作家的基本过程就是读两本书,一本有字的,一本无字的。”社会与人生即是一本大书,那么深奥、酣畅。

曾经听过一个酿酒的故事,说须选端午那天收割的稻米,与冰雪初融时的高山流水调和了,注入千年紫砂陶器,才能酿出绝顶的美酒。小小说创作,不也是这样吗?于是我常常问自己:你准备好了吗?

从故事出发

我写小说,是从故事开始的。脑子里先有一个贯穿全文的线索,形成一个基本框架。这样做,有点像彩绘上的舞龙制作,总要由篾工用竹片先扎一个首尾相连的龙身,然后才给它穿上色彩斑斓的外衣,安上龙头,才能像个真龙一样上下翻飞。那龙身扎得非常结实,要不,是经不起折腾的。

有了故事,我却并不急于动笔。小说是写人的,我不能忘了这个宗旨。单凭一波三折和欧·亨利式的结尾,是拴不住读者的。我又开始酝酿,在这个故事里将要出现的人物,应该是怎样的形象和性格。故事是提高阅读兴趣的催化剂,真正留给读者的却是典型的人物形象。人物出来了,有些情节又得重新安排。人物出不来,我就让这个故事一直闷在肚子里。

人物和故事有了,我还不急于动笔。我在寻找叙述的角度,从何处下手,如何把自己从故事里成功地撤出来,准备工作很多。开头一句话,往往就决定了整篇小说的叙述风格和气味。小说的味道,尽管很模糊,但很重要。这与叙述有关。

我用尽气力,要做的就是,如何把一个新鲜的有意思的故事讲得生动有趣。同时,我也在尽力掩饰自己小说的故事性,就像厨子熬高汤一样,放了那么多佐料,最后都捞出来扔了,端上饭桌的只是一碗清汤。

从故事出发,留恋传统,并非是排斥现代。相反,我很喜欢阅读一些手法独特故事淡化的先锋之作,从头到尾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吸引了自己。就像嚼槟榔一样,尽管不能充饥,唇齿之间却留下别样的味道。我也尝试写过几个先锋小说,却没成功,只好回到传统。我们老家的泥水匠砌墙,有的不用吊线垒得上下笔直:,那是个本事。学不了,就规规矩矩用砖头扯一根白线作标尺,这样才不至于把墙垒凹了或鼓了。

自己因为笨拙,才不敢与故事为敌。

小小说的硬度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开始,我热爱小小说已十几个年头了。这种心相印,长相依,恐怕比我和我爱人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现在,不用翻阅任何资料,对各个时期的小小说佳作我都能如数家珍,一如对自己心爱的女人,熟悉她的每一个笑靥,熟悉她的背影和身姿,熟悉她的娇喘和吐气如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