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真真把车停在了秀水饭店门口,她走了进去,已经没有两个人的包间。她走到二楼一个靠近窗边的座位坐了下来。服务员很快递上了菜谱,她看了看,便把菜谱放到了一侧。窗户是开着的,她朝窗外毫无目的地望去。
窗外流动的车辆,匆匆过往的行人,带走了无法停留下的时光。缓慢流动的江水,慵懒地收藏着直射而下的骄阳。大江仿佛成了阳光温暖的软床,圆圆的太阳穿过江面,深情地纠缠着东去的江水。
远处传来的古刹的钟声,裹挟着永远无法消逝的旧梦,朝着帅真真的心头袭来。她曾经与吴大鹏在这里一起触摸过江水的冰冷,一起爱抚过夕阳的温暖……
江边流溢着的花香,弥漫在美妙的风景里。
如果能在今日的流光里,能在满目灯火缀满夜空,缀满城市,也缀满心灵的夜晚,再来这里寻找往日的旧梦,打捞曾经蓬勃的幻想,那该是怎样的心灵风景啊!
此刻,帅真真的眼睛已经潮湿了。那是帅真真心底的秘密,那是她永远都无法诉说的记忆。
她与吴大鹏第一次一起用餐就是选在这里。她明白,不管她将自己这种感觉说给哪一个爱着她的男人听的话,都无疑会是对对方的一种伤害。
鲁一鸣走了进来,打碎了帅真真瑰丽的梦境。
帅真真冲着服务员摆了一下手,把服务员叫到自己的跟前,又把菜谱递给了鲁一鸣。鲁一鸣点了一个百花莲子牛肉,又点了一个彩色虾仁豆腐。菜谱又被递到了帅真真的手里。帅真真又点了两杯草莓奶昔,那是用草莓和冰淇淋,还有泉水做成的饮料。他们俩又要了一些主食。
出乎帅真真意料之外的是鲁一鸣并没有要酒。
“为什么不喝酒?不会是因为开车来的吧?是心情不好?”
鲁一鸣并没有回答。
菜与主食很快就上来了,他们一边吃饭一边聊着。
“穆晓飞的那个案子很快就要开庭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鲁一鸣依然没有回答。他一直低头吃着,像是几天没吃过饭的那种感觉。
帅真真放下手中的筷子,“鲁一鸣,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鲁一鸣也放下了筷子,将草莓奶昔端到了自己的跟前,将杯中的搅拌小勺拿了出来,放到了一侧,端起来喝着。
帅真真看到这种情景,便把小勺又重新放进了鲁一鸣的杯里,“这种饮料应该慢慢地搅拌着喝。”
“怎样喝不是喝?”鲁一鸣并没有把勺子拿出去,却也没有使用。
“你今天的情绪确实不对,告诉我是因为什么?”
鲁一鸣的眼泪掉了下来,这让帅真真有些紧张。
鲁一鸣终于将他看到穆晓飞与他妈妈罗雪云在一起喝茶的事情,告诉了帅真真。
帅真真非常震惊,可她的情绪并没有像鲁一鸣那样激动。她仿佛已经有了思想准备。
停顿了一会儿,帅真真才慢慢地说道:“你妈妈已经几次叮嘱过我,不应该管的事,坚决不要管。当时,我只理解成了她是对我们的关心,我并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看来,你也认为穆晓飞去找她,就是为了官司的事?”
“毫无疑问。你妈妈的能量是巨大的,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
“你说我应该怎么办?”鲁一鸣问道。
“你想怎么办?”
鲁一鸣果断地回答:“不改初衷。”
帅真真的眼睛一下子潮湿了,“重新考虑过后果吗?”
“你以为还能容我重新考虑吗?”鲁一鸣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帅真真。
帅真真再也没说什么。
第二天上午,帅真真还没有离开家就接到了于芳菲的电话,她告诉帅真真,金长永已经知道她们回到了秀水,金长永要与她们两个人见见面。
放下电话不久,帅真真就匆匆忙地赶到了金长永的办公室。
帅真真刚刚坐下,金长永就问道:“听说你妈病了,怎么样?好些了吗?”
“还行。我休假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回去看看我妈。金董,你找我来是为木州之行的事?”帅真真马上转移了话题。
“是想听听结果。”
“想必于芳菲已经向你汇报过了吧?”
“她刚从我这离开没有多久。我想知道你的意见与她的意见究竟是不是一致的?”
“她是什么意见?”
“她一开始就不同意把那部分资金撤出来。刚才她还是表示不仅不能撤出这部分资金,而且还应该继续投入资金,帮助对方将工程重新启动起来。”
“她告诉你,我也是这种意见?”
“不是吗?她说你们俩已经谈过了,谈得还很多。”
帅真真终于听明白了,“我们俩是谈了很多,但我并没有明确表示一定要那样做呀?”
“那我现在问你,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帅真真犹豫了,过一会儿,才勉强说道:“你还是多听听于芳菲的意见吧,事情都是她操作的。她比我更了解情况,你也比我更了解她。”
“你的意见也是需要听的,不然让你去木州干什么?”金长永认真起来。
帅真真也严肃起来,“我的意见居然那么重要?既然我的意见那么重要,看来我不得不告诉你实情了,我们参与投资的这家公司,有于芳菲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不知道金董知不知道这件事?”
“你说什么?”金长永震惊了。
帅真真马上重复了一遍,“我们参与投资的这家公司里,有于芳菲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是她告诉你的?”
“她傻呀?她会告诉我这些?我是去工商局了解这家公司的情况时,意外发现的。她本人现在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停顿了一下,“你说我的意见会不会与她一致?所以,所以这份报告我不能写,如果非要有一份给董事会的报告的话,就让她于芳菲写吧。我的任务到此就算完成了。”
金长永把头低下了,他头上的青筋往外突着,他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帅真真站了起来,“金董,如果再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撤了。”
走出金长永办公室时,帅真真已经意识到自己所谓的汇报实在是太即兴了。这些天来,自己就一直在考虑如何面对金长永的发问,应该如何向他汇报此行的收获,可一直就没有得出一个明确而清晰的结论。可是刚才在他的办公室里,她根本就没有想到于芳菲竟然来了个先入为主。那一刻,她下意识地想到,自己迟早是应该将于芳菲持有股份的事告诉金长永的,不管他会如何处理这件事,都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做为,而让公司做出错误决策。
帅真真回到办公室,坐到办公桌前。她的心绪一时还无法从刚才经历的情景中走出来。
帅真真早就知道于芳菲是那种身体特别好使,表情特别丰富的女人。她是除了必须支付的时间,绝大多数时间都会用在夜店或者床上的那种女人。而选择哪一个人与她同时上床的决定因素,一定是取决于利益的需要。
此刻,帅真真才想到,她是需要重新审视于芳菲这个人的。
其实,于芳菲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浮浅。如果真是那样浮浅的话,她是决不会在金长永面前说那番话的。她的用意是明显的,又是那样地肆无忌惮。显然,她是用心良苦。
想到这里,帅真真为自己刚才在金长永面前的表现,找到了理所当然的理由。
不过,她已经预感到一场暴风雨将要来临。
59
李洁的失踪,让金长永着实有些头疼。他对丛世南已经失望,他知道丛世南已经不可能再重新回到他的棋盘上。金长永一直就在考虑着这样一个问题,丛世南之所以不配合寻找李洁,很可能是他本来也不希望李洁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金长永的看法得到了贺传胜的认同。
这些天来,金长永让贺传胜安排总公司的审计部,对渔业公司进行了审计。几天下来,审计部发现了大约有一亿九千万元的资金不知去向。
金长永拿着这个审计报告,心里是紧张的。
那天,贺传胜走进了金长永的办公室,他又一次提出应该马上报案,由公安局经侦处介入对问题的调查。他的提议,当即就被金长永又一次否决了。金长永是决不允许报案的,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这些年来,尽管丛世南一直就是他金长永棋盘上的一个棋子,可丛世南并不是那种听话的卒子,并不是金长永指到哪,他就会打到哪。他时时刻刻让金长永感觉到,他这个卒子总会关系到棋盘上的大局,甚至是完全有可能再杀将回来,将自己的大本营搅个天翻地覆,也就是说丛世南从来就不是一个只管冲锋陷阵、富有献身精神的卒子。
那天,金长来打来电话时,就已经与金长永谈到过丛世南的事。金长来恨不得丛世南死去的恶狠狠的态度,何不代表金长永此刻的想法?如果丛世南真的永远淡出他们的视线,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就在贺传胜还没有离开金长永办公室时,办公室的门响了。随着门的启动,走进来一个年龄已近六十岁的中年妇女,来人小心翼翼地朝着金长永办公桌前走来,主动开口问道:“你们谁是金董事长?”
贺传胜问她:“你是谁?你有什么事?”
来人显得异常小心,“是丛世南让我来这里的,他让我把这个材料送过来。”
贺传胜接过材料,又递到了金长永手里,然后转过头问来人:“你是谁?丛世南怎么会找到你?”
来人叫赵亚琼,是丛世南的第一任妻子。丛世南与她离婚之后,她没有再婚,十几天前,她又回到了丛世南身边。
金长永与贺传胜和赵亚琼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赵亚琼讲述了这些天来发生在丛世南身边的故事。
丛世南出事之后,他的心理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海子翎陪着他回到秀水市之后,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这似乎感动了丛世南,他的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天晚上,丛世南问起了海子翎今后的打算,她表示想留在他的身边照顾他。他问她,是因为同情、怜悯抑或是其他。
海子翎没有回答,却哭了。她曾经真诚地爱过他,尽管他的年龄与她相差二十多岁。她曾经被丛世南的学识和才干所吸引,那时,她一直就认为丛世南是一个能做一点儿大事的人。可是她并没有想到他的聪明才智,都随着他频繁而毫无节制的射精而排出了体外。当他离开她的那一刻,尽管她不是特别需要钱,可金长永还是为她留下了一大笔财产。她对他是留恋的,她始终都让她对他的那份感觉弥漫在自己的记忆里。他们分手之后,她以拼命赚钱的方式来弥补对他的留恋。那份感情之中,抑或夹杂着一种隐隐的恋父情结……
海子翎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父亲。
得知丛世南出事的那一刻,她不容自己多想,马上赶到了他的身边。那是她感情深处第一时间内迸发出的感觉,她需要那样做。
这段时间以来,或许真是良心的发现,或许真是她的行为感动了丛世南,他渐渐地感觉到他不能接受她,不能接受她那样做。当年与她分手时,已经对不起她,如今不能再对不起她。
他已经无法直立行走,整个下身根本就没有任何知觉,即便她不需要物质上的给予,他也无法给予她所需要的精神上的慰藉。他再也无法让自己的热情汹涌地倾泻进任何一个女人的湿地……
而一个女人灵魂深处涌泉般流淌着的荷尔蒙,是不大可能长期平静地面对她身边一个个过往的异性的。
丛世南想明白了这一点。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她哭了。
丛世南像是一个特有女人缘的怪物,就在海子翎还没有离开他的时候,几年都不曾给他打过电话的远在德国的女儿来了电话。女儿告诉他,她将要结婚了。那是她妈妈赵亚琼告诉她通知丛世南的,因为她的身上毕竟流淌着丛世南的血液,也就是因为这样的一个电话,赵亚琼才又一次走进了丛世南生活的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