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很快陷入了对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的思考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紧接着走进来两人个,两个陌生的男人。来人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的这让帅真真马上感觉到情绪的压抑。
“你们是找我的?”
“你叫帅真真?”对方并不需要她回答,“我们是市纪委的,有点儿事情,需要你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帅真真已经预感到他们是因为那十万元电话费的事来找她的,对于这一点,她自信,她是能够说明白的。可是从林伟在机场与自己相遇时的那种态度看,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他们是一个集团,一个十足的利益集团,而自己是孤单的,一种从来不曾感觉到的孤单……
“什么样的人生都应该从容地面对。”那个老医生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出现在她的意识里,她振作了一下。
“你们是为了那十万元钱的事来找我的吧?”她平静地说道。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都没有说话。
“不奇怪,我们金董早就找过我,我已经被停职了。”帅真真显得异常的轻松。
“那就不多说了。那笔电话费,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应该去问检举人。”帅真真越发从容。
“你自己说出来,和别人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我当然知道不一样,但法律相信的是证据。”
两个人又一次相互看了看,其中的一个人说道:“这件事确实没有最后落实,我们来的目的就是想把事情搞清楚。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找过我们金董事长了吧?”
“我们想知道你自己如何解释这笔钱的来历。”其中的一个人说道。
帅真真犹豫了半天,才慢慢地将林伟当初曾经找过她,要让她高抬贵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顺利过关的事说了出来。她说在此之后,是他将十万元存入了她的手机。
“你的话怎么能够让我们相信?”
“你们可以找他。”
他们走出帅真真的办公室后,直接去了金长永的办公室,几分钟之后,他们就知道林伟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帅真真的心情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她想哭,她想放声地哭,她明明知道凭借她多年从事这项工作的经验和她手里掌握着的证据,他们是不可能把她怎么样的,可是她还是感觉到了委屈,一种无法与人诉说的委屈……
已经过去两三天了,帅真真拿起了电话,想给吕晓歆打个电话,看一看能否与她坐一坐。电话还没有打出去,她的手机却响了起来,电话那边传来的恰巧就是吕晓歆的声音,她说话的声音有些急促,“真真,你现在在哪?我需要马上见到你。”
“为什么这么急?”帅真真有些疑惑。
“我今天晚上就飞北京,明天从那里转机回澳大利亚。”
“出了什么事?”
吕晓歆哭着告诉她,孩子患上了甲型H1N1流感,住在医院里已经挂上了呼吸机。医院初步确定是保姆传染给她的。
说到这里,帅真真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我已经从我弟弟家里出来了,准备马上去机场。我给你从澳大利亚带来的东西还没有交给你。”
“你还是往机场赶吧。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
“我已经到你单位门口了,你马上下楼,见一面后,我马上就走。”
两三分钟之后,帅真真就到了楼下,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她的跟前。吕晓歆走下车来,帅真真马上迎了上去,她紧紧地抱住了吕晓歆。两个人什么也没有说,眼泪都同时掉了下来……
帅真真接过了一个手提袋,挥手目送着吕晓歆乘坐的出租车远去。
帅真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她慢慢地把手提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那里面一共也没有多少东西。她小心翼翼地一样一样地往外拿着,最上面的是一个彩色相册,她紧张地将相册打开,她不知道那里面会是一些什么东西。当她慢慢地把相册打开时,她发现那里面大都是他自己在国外拍摄的照片,最多的就是在非洲出差时拍摄的那些具有热带风光的照片,许多照片都是她曾经看过的。
帅真真翻到了最后一页,那上面是一副偌大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是她自己,是她在办公室里的情景。这张照片就是他给她拍摄的。她没有想到他还会把它带到国外,而且也收进了他的相册。
她沉思着,她想到了他为她拍摄照片时的情景。
那天,当他走进她的办公室时,他看到她穿着一身淡米色的连衣裙,感到特别亲切,他想拥抱她,他想吻她。他说,那一刻,他与她最想做的就是那件事,可是她拒绝了,是因为在那样的场合实在不合适。他不希望让那个最美丽的瞬间消失,于是,他就为她拍摄下了那张照片。可是,她却从来就没有见到过这张照片。
此刻,她又拿起了那件各色毛线相间的一件小格毛衣,那是她为他特意精选的。他曾经在秋天来临的时候,天天穿着它。睹物思人,更让她多出了几分悲伤,她把它捧到了脸上,试图从那件毛衣上嗅到他身上的味道,一个男人身上的味道,她贪婪地呼吸着毛衣周围的空气……
电话响了起来,她不想去接听,电话一直响着,她不得已接通了电话。电话中传来了吕晓歆的声音:“真真,飞机还没有起飞。我现在告诉你,处理吴大鹏后事的时候,他妹妹已经怀孕八个多月,只有他妹夫自己一个人去了澳大利亚。当时,吴大鹏遗留下的东西,他都没有要。我是在他的那些遗物中选了几件收了起来,这次回国我也没有给你都带上。我知道你一直还在怀念着他。”
帅真真突然失声哭了起来。
“真真别哭,真真别哭。你刚才不是还告诉我什么样的人生都需要人去面对吗?”吕晓歆在电话那头也同样哽咽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才镇静下来,“带回来这几件东西,也就是想留给你做个纪念。只可惜,我们没能在一起好好谈一谈。”
帅真真不再哭了,“吕晓歆,坚强,我们同样都需要坚强。”
放下电话,帅真真打开了那个笔记本,那显然是吴大鹏使用过的,那上面还有他的笔记,只是记得支离破碎,看上去,并不完整。帅真真的眼睛模糊了,仿佛不仅仅是泪水遮挡住了她的视线,笔记本的每一页上都像是一片片湛蓝的天。她把笔记本放下,坐在那里,泪水依然没有退去,她呆呆地注视着墙上挂着的那个木雕,木雕微微地笑着,她却怎么也笑不起来。眼前的一切把她拉回到了多少年前的记忆里。
那年,吴大鹏从国外回到秀水,他是第一次见到帅真真。那时,帅真真刚刚调入这个公司工作还没有多久。
当他在办公大楼里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眼前顿时一亮,在下意识里,她就是他这一生要寻找的女孩儿,一个让他一看到就永远都无法忘记和从生命中剥离的女孩儿。那时,他还没有像后来那样把世间的一切看得那样透彻,他有几分男人们并不多见的矜持,他始终都与她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渐渐地她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他那一米八零左右的个子和一张四四方方的脸,看上去就会让她联想到那时早已经开始走红的那个中央实验话剧团的演员,那个师奶杀手。他让她感觉到了他的存在,更多的是他的思想,他那与众不同的思想。他那刚直不阿的性格,更给她留下了与众不同的一个真正男人的印象。让她最无法忘怀的还是那次意外大火,正是那次意外,一下子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那年,公司三楼的大会议室正在重新装修,由于施工不当发生了火灾。火势迅速向走廊里蔓延,火苗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走廊天棚的装饰材料,产生着大量的有毒气体,让人感觉到窒息。几乎所有在办公室里的人都听到了逃命的呼喊,大家迅速地朝走廊的另一头跑去,仿佛是在与火舌比试着奔跑的速度。
吴大鹏跑了出来,也朝着那个方向跑去。他知道帅真真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几分钟前,他还在走廊里看到过她走进了她自己的办公室。此刻,他环顾了一下他的身前与身后,逃跑的人流里并没有帅真真。就在他回头看去的那一刻,他发现帅真真办公室门口已经有一大堆天花板堆在了地上,正好挡在了她办公室的门口,火还不停地燃烧着。他马上意识到帅真真已经不可能将门推开。他跑到了帅真真办公室门口,用脚用力将那堆正在燃烧的东西往外清理着,烟尘让他难以忍受,他屏住呼吸,迅速将那堆东西移开。他用力去开门,此时,帅真真已经知道外边有人正在帮助他,当两个人里应外合把门打开时,浓烟逼着帅真真一下子退了回去。吴大鹏迅速跟了进去,他呼吸了一口比走廊里还算好一些的空气,振作了一下。他意识到他们已经无法从走廊逃生了。仅仅是几秒钟的工夫,他就有了主意。他迅速地跑到走廊上,就在帅真真办公室的旁边,并没有费多大劲就将那个消防门打开,那里面一个成卷的消防水带出现在他面前,那是他平时早就看到过的。他抱起它,迅速返回帅真真的办公室,正在这时,办公室门口又一块燃烧物掉了下来,办公室的门已经燃烧起来……
他把消防水带的金属头设法卡在了暖气片下边,“走,只能这样了。”
帅真真明白了,她往窗外看了看,顿时觉得有几分恐惧。他明白了,他迅速地将一个布窗帘扯了下来,让帅真真从后边抱住他,他用窗帘将帅真真绑在了自己的身上,他让她闭上眼睛配合他的行动。他们站在窗台上,她抱得更紧了,他死死地抓着那个消防水带慢慢地朝楼下移动着……
当有人准备对他们施救时,他们已经平安地回到了地面。他扔掉消防水带,将窗帘解开,转过身来,两个人紧紧地拥抱了起来。那一刻,她哭了,她放弃了她惯有的矜持,她不停地用她的脸在他的脸上摩擦着。他更是疯狂至极,他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感觉着她的呼吸和她前胸快节奏的起伏……
多少年后,帅真真都忘不了那一幕,那是让她铭心刻骨的一幕。也正是这次面临威胁时的恐惧,让她后来面对任何困境时,都会平添几分勇敢,因为她忘不了她曾经面临过一次死亡的挑战。
这是她一个人的办公室,不管后来别人的办公室有过多么大的变动,她都没有离开过这里。每当她一个人待在自己办公室里的时候,她常常会想起他,每当她遇到无法摆脱的烦恼时,她更会想到他。
那次失火以后,大约又过了半年,也就是在这个办公室里,她完成了一个女孩儿到女人的人生转折。
他们已经买了自己的房子,正在装修。
她希望把她人生的第一次,平静而舒适地留在自己难忘的记忆里。但是荷尔蒙的过度分泌,却无法让他理智地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她无法拒绝他极度的渴望与好奇;他无法遏制自己去她的生命深处寻幽探秘的爽心荡肺的激情。
她无法拒绝他贪婪又温情的抚摸;他无法沿着她那一条条波澜起伏的曲线走出那份自然的诱惑。
她羞涩地赤裸裸地贪婪而又肆意纵情地摇曳着一个女性花满枝丫时的婆娑与美丽;他新奇地茫茫然地疯狂而又不知所措地寻觅着那蕴藏着她更大激情的矿藏的源泉。
当他行走进那处湿软的泛着淡黄色的沼泽地的时候,他终于幻化出了惊世骇俗般的美丽与震撼……
她起伏着,喊叫着,呻吟着,那撕裂的疼痛,那玄妙与神奇,让她瞬间感觉到了那是一种极度的痛苦与快乐。
他倔强着,挺拔着,驰骋着,那瞬间的愉悦,那难以自制的快乐与自得,让他瞬间感觉到了那是一种极度的难忘与永恒。
想到这一切,帅真真完全进入了对往日的怀念里。
那尊木雕的来历,又一次涌入了她的思维。那是他们相爱之后,吴大鹏去非洲出差时,让当地的艺人,用带在他身边的一张帅真真的照片特意制作的。当他把它交到帅真真的手里时,帅真真当时就哭了,她意识到那尊雕刻就是她本人形象的写意艺术品,那更是他对她真爱的见证。
此刻,夜幕里台灯散射出的微弱的灯光,无力地映照着办公室里墙上那些颇有来历的饰物,一处处摆放在书柜上边和办公桌上的摆件,更让她睹物思人……
吴大鹏啊,吴大鹏,我们的前生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让我们在分别之后的若干年里,还让你夜夜归来,袭入我柔弱的心?
她哽咽着,一直哽咽着。
67
金长永与费杰坐在万顺酒楼里正在吃着饭,他们之间的谈话已经结束,金长永喊来了服务员结了账。服务员走出去之后,金长永从手提包里掏出了五万元现金,递到费杰面前。
费杰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