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皇城平乱梅露芒，留仙殿外月依墙
心中最坏的那个预感竟成了现实，平王百里沐风竟是要逼宫！
“寒刀，你先去打探下情况。小心行事，莫要打草惊蛇！”如月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百里长歌一定能坚持住的！
“下马，原地休整。”如月冷声吩咐着。只有攒足了体力，才有扭转乾坤的可能。
太阳偏西的时候，寒刀才回来。
“启禀夫人。”寒刀的面色凝重。“平王逼宫，陛下以三千羽林郎据守皇宫。”
“平王手中有多少兵？”如月尽力压下心中的担忧。
“负责昌隆治安的两万金吾卫尽数被收拢到平王帐下。”寒刀的脸上是掩不住的愤怒，陛下平素对金吾卫并无苛责，怎想到会临阵倒戈。
“两万人中就没有忠于陛下的人么？”如月也觉得很惊奇。
“平王矫诏，现在的皇上是贼人冒充的，真正的皇上被囚禁在宫中，围攻皇城是为了清君侧。”
“这种谎言所有人竟都信了么？”如月断不会相信真的有人这么没脑子。
“说皇上是贼人冒充的诏书是柳妃从宫中传出来的，平王又以厚利诱惑金吾卫的几个高级将领。”寒刀愤恨的牙根痒痒。
果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寒刀暂且歇息片刻，等到太阳完全落山之后，我们便潜进城中！”
丢弃掉马匹，选了守备相对松懈的南城墙。如月带着人安静的潜在城墙底下，等待子丑交接之时。
子丑交时，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如月冲着寒刀打了个手势，两个黑甲骑交握着双手，寒刀一跃到两人手掌交握处，借着上抛的力道一跃便上了城墙。
若是在战场是冲杀的话，寒刀可能比不过黑甲骑中的任何一人，但是在黑夜掩护下，他就像是一个死神，无声的收割着人命。
寒刀一跃上城墙，如月同黑甲骑一起将系了绳子的八爪钩抛上城墙，奋力向上爬去。寒刀身手再好，也只有一双手，好在城墙上并不宽敞，还能支持一阵。
很快如月也跃上城墙，朝着同城墙上守兵厮杀的黑甲骑打了个呼哨，不能在城墙上做无谓缠斗和牺牲。
黑甲骑很快便自发的结成三人组，背靠在一处且站且退，如月感叹拓跋翦确实带兵有方。寒刀护着如月一路从城墙上杀了下去。
百里沐风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皇城之中，自然不会浪费太多的兵力在城墙上。寒刀已经探听好了马厩的位置，一路杀到马厩。上了马的黑甲骑，天下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跟他们正面争锋。
一个传令兵飞快的冲到皇城前，附在百里沐风耳旁耳语了一阵。百里沐风脸上一凛，挥手让传令兵退下，对着皇城门楼上的百里长歌高喊：“你这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平王造反！难道朕的将军们都瞎了眼盲了心么？”百里长歌怒喝一声！
皇城下聚集的金吾卫将士心里一荡，很多士兵开始犹豫起来。收了百里沐风好处的将领更是将头偏到一边，不敢直视百里长歌的双眼。
“放箭！”百里沐风已经没办法再拖下去了，若是等到批黑甲骑赶到这里，只怕会生变化，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朕看谁敢！”百里长歌直瞪着百里沐风，王者气势尽显。拉满的弓的兵士又慢慢放下了弓箭，垂下头去。
“放箭！休要听这贼人胡言！”百里沐风一鞭抽向临近的一个弓箭手。
“沐风！你当真不念一点兄弟情义么！”百里长歌不知道皇城还能守多久，最让他心痛的是百里沐风竟然一点都不念手足情义。
“谁跟你这贼子是兄弟！”满弓如月，百里沐风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
百里长歌银牙几近咬碎，眼里泪光涌动，同胞兄弟当真要兵戎相见！仰起头，长啸一声！声音带着无限的悲痛，血浓于水的亲情在皇家当真脆弱如纸么，多年来对百里沐风的宽容和疼爱就换来今天这个结果么？
“只恨生在帝王家！”百里沐风的眼圈潮红，已经走到这步，绝无回头的可能。闭上眼，松开了夹住箭翎的手。
听到百里长歌的一声长啸，如月的心悲愤难当，狠狠在马臀上抽了一鞭。寒刀抽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狠狠的在马臀上刺了下去，战马吃痛，发疯的向前冲去。
转过巷口，正看见百里沐风一箭向百里长歌射去，寒刀直接就将手中的马鞭掷了出去。
太晚了！
马鞭连箭尾都没有碰到，寒刀双目赤红的瞪着百里沐风！
如月转过巷口便见到那支翎箭射进百里沐风的胸口，百里长歌向后退了两步便倒了下去。“不要！”
“贼子已被我射杀！将士们冲进皇宫中勤王！”百里沐风抽出佩剑，高呼。
“放肆！”如月爆喝一声，竟然震住了金吾卫。
黑甲骑尽数赶到，在如月的身后列队，天机弩扳开了机括。只要如月一声令下，百里沐风就能被射程刺猬。寒刀打马回到如月身边，恨意满胸的瞪着百里沐风。
“本王奉诏勤王，刁妇还不速速退下！”百里沐风怎么也想不到如月会带着一小队黑甲骑出现在这个时候。
“本宫奉了皇命进京勤王！众将士见了本宫为何不见礼！”梅如月眼神凌厉如刀，直盯着百里沐风。
“刁妇休要张狂！假传皇命，该当何罪！”百里沐风直瞪着如月，恨不能现在就将如月凌迟了。
“本宫有陛下赐的金牌为证！”如月将百里长歌给的金牌拿了出来。
金吾卫兵士见了金牌，纷纷下跪，山呼万岁。
“众将士速速起来！这刁妇伪造金牌，假传圣旨！定是那贼子指使她，要里应外合彻底颠覆我百里家的江山！”百里沐风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圣旨。“柳妃娘娘偷偷送出的圣旨上盖着陛下的玉玺！众将士莫要轻信这妖妇的疯言！”
“本宫是皇上亲封的梅妃娘娘！本宫带着皇上的金牌还抵不过谋反者的矫诏么？”如月说的笃定。
“柳妃是造了金册的四妃之一。众将士何时听过宫里又多了个梅妃娘娘？刁妇，连谎言都扯的漏洞百出！”百里沐风笑的得意非常，百里沐风周围的几个金吾卫校官应和着，笑的极大声。
如月心里一急，确实没有造金册。迟疑间，跪在地上的兵士起来大半，百里沐风笑的越发得意。
“本宫可以作证！”皇城上一个雍容的女声传来。皇后王嫣然站在皇城之上，金红色的朝服端正华贵，九尾金凤步摇在夜风中轻轻晃动着。
“梅妃的金册在本宫这里！梅妃于年初入宫，赐居留仙殿。陛下授予梅妃密令，只在留仙殿居住了几日就离宫办事去了。当时梅妃的金册还未打造好，打造好之后便一直在本宫这里保管。”嫣然从袖袋中掏出一块黄金的牌子，冲着城楼下的兵士一亮。
如月身后是拓跋翦的黑甲骑，拓跋翦是断不可能背叛百里长歌的。已经有兵士跪在地上，山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梅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哈哈哈哈哈！”百里沐风笑的狂放。“本王矫诏逼宫又怎么样！众将士听着，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即是回头也免不了一死。拥立本王有功者，官升三级！”
“金吾卫皆是宗室子弟，莫要受着叛贼挑唆，污了家族名号！陛下英明，定会明白众将士的忠心，怎会轻易责罚！”
几个金吾卫校官确实拿了百里沐风好处的，此时就是投诚也定难逃一死，一个个叫嚣着催促着身旁的小兵进攻皇城。
一个小兵跪在地上，再也不肯听从叛逆的号令。那校官红了眼，拔出腰刀将那小兵的头颅斩下。一腔热血泼在地上，头颅滚出好远去。“后退者，杀！”
“叛逆若是再不弃刀投降，就地正法！”如月冲着身后的黑甲骑打了个手势，若是谁在敢造次，就用弩箭射穿他的喉咙。
那校官砍了小兵之后，竟不要命的冲如月冲了过来。排在前面的黑甲骑松开了千机弩的机括，那校官登时被射成了刺猬，挣扎往前走了几步，便扑倒在地上。
前排使用过千机弩黑甲骑迅速后撤，第二排顶替上他们的位置。撤下来的黑甲骑在千机弩上装好弩箭，安静的排在队伍后面。
金吾卫的几个校官不敢再造次，两百黑甲骑，对付两万金吾卫就像是以卵击石，但是要杀几个校官还是绰绰有余。
“从犯弃刀投降者，本宫保证罪不及家人！”如月手里拿着百里长歌赐的金牌，就连皇后王嫣然也要让她几分。
一个校官咬着牙，将佩刀丢在地上，第二个，第三个……
百里沐风面色灰白，终究是棋差一招。只是因为一个女人，只是因为一个女人！
“金吾卫听令！各营校官下的副官暂代校官植物，众将士回到自己的营区，加强京畿方位！”如月沉声吩咐道。
“将叛逆百里沐风压入天牢，听候陛下发落！”
王嫣然示意皇城的守将打开城门，恭迎梅妃娘娘入宫。
如月一骑进了皇城，跳下马迎上从城墙上下来的王嫣然。“陛下怎么样了？”
“索性没有伤到要害，只是流了很多血，陛下现在长安殿。”王嫣然的除了担心之余还有一点点无奈，那个男人从来就不曾属于自己。
如月示意寒刀带路，一跃上马，飞快的像长安殿赶去。一把将挡在门口的小黄门推开，如月眼里带着泪扑到软榻旁。
百里长歌左胸上的伤口已经清洗干净包扎好了，由于失血过多，脸色白的像是涂了石灰。瞧见如月进来，百里长歌挣扎着就要起身，不想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倒回软榻上。
“莫要再动了！”如月的嗓子已经沙哑了，泪眼婆娑的看着百里长歌。
“月儿怎么来了？”百里长歌小心的触碰到如月的脸庞，怕这只是自己的一个美梦，刚刚的生死刹那间竟觉得好像再也见不到如月了。
“这么大的事你竟让寒刀瞒着我。”如月嗔怪道，语气却是浓浓的担忧。“倘若我要是晚来了一步……”后果如月真的不敢想下去。
“沐风并非真的要杀我。”百里长歌缓缓的转过身子，牵起如月的手不愿放开。
如月侧坐在脚榻上，握着百里长歌的手，趴在软榻边。
“沐风自小在骑射方面就极有天赋，莫说是百步穿杨，百丈内一箭射悬挂的铜钱孔从未失手过。刚刚太医说这箭射的极为巧妙，避开而来肩骨和肺叶。”百里长歌在心内感叹，沐风终究还是放不下兄弟之情的。
“月儿你说，我能不能给他一条生路……”百里长歌转过头，却看见如月枕着自己的手臂就这样趴在软榻边睡着了。百里长歌当下便觉得自己的心柔软成一团，这几日真的是辛苦这个女子了。一路奔袭到昌隆，皇城外又以那种气势镇压住平王，月儿你究竟还能带给我多少欣喜呢？
百里长歌将如月的手轻轻拉过来，放在唇边轻吻，想要让人将如月抬到床上歇息，又怕惊醒了如月。冲着侍候在旁的宫女招了招手，示意宫女过来将如月抬到软榻之上。
百里长歌自己往软榻里面挪了挪，等到两个宫女将如月抬到榻上的时候，拉了锦被替如月盖严。
如月睡的极沉，饶是这样依然没醒，挨到软榻上的时候竟蜷住了身子，整个人都窝在百里长歌的怀中，打起了小呼噜。百里长歌笑的温暖，一只手环住如月的腰，细细打量着如月。如月这几日不眠不休的赶路，人都瘦了一圈，眼睛下两团阴影。顾不上清洁，脸上沾了一层薄尘。这样的如月在百里长歌心里却美得像女神，闭上眼，前所未有的满足。
如月醒来的时候，百里长歌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想起自己就趴在软榻边睡着了，觉得有些羞赧。如月身上的衣服从金州赶来的时候穿的那一套，已经不知道被自己的汗浸透过几次了，隐隐的传来一股子汗味。如月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这一路都没有梳洗，跳下软榻，直奔向浴室。
“我去沐浴一下。”
百里长歌浅笑着看着如月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面，皇城外展现出不输自己的王者霸气，这会儿倒像是个娇羞的小女人了。
自古便是成王败寇，天牢里的百里沐风很清楚这一点，一直以为自己能做到断情绝爱，最后一瞬终究是不忍心。
哗啦啦的铁链响过，两个牢头领着一个小黄门进来。小黄门托着一小杯酒，面无表情。“平王殿下，陛下赐酒！”
“臣弟谢过皇兄隆恩。”百里沐风郑重叩拜，鸩毒的话至少能留个全尸。
拿了托盘上的酒杯，仰起头饮的毫不犹豫，百里沐风将酒杯摔碎竟有种无畏生死的好奇。时间一点点过去，预想中钻心的腹痛并没有传来。
“平王已死！咱家这就回去复命了。”小黄门也不理会百里沐风扭身出了天牢。
百里沐风的终于忍不住泪，跪在地上，朝着皇城的方向重重叩首。“弟弟，就此别过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