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咫尺天涯相思痛,人生自是有情痴1
不多时身后便传来大队的马蹄声传来,百里长歌策马跟了上来,同如月并行。刚要靠近如月,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上传来,百里长歌收回了手。
红泪骑着他那匹神骏非常的白驹,从百里长歌和如月中间那一点点间隙里极了过去,带起一阵香风。
也不知道红泪身上弄了什么,带起的那阵香风味道很冲,呛得如月和百里长歌一阵咳嗽。随着香风一同飘来的还有红泪放肆的笑声。
百里长歌哪能忍得住红泪如此放肆,狠狠一鞭抽了下去,马儿一声嘶鸣,飞快的追了过去。
急行了有两柱香的功夫,如月看见百里长歌和红泪皆是住了马,充满戒备的盯着前方。百里长歌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红泪慵懒的捂着腰侧,他的软剑就缠在腰间。
如月赶紧策马上前,只见刚刚在茶寮看见的穿着碎花一副的小女孩站在驿道中央,笑得一脸天真。
手里依旧握着那个鸡腿,遥遥的举向红泪:“妖精哥哥,我就要长大了。我带着你给我的定情信物来找你了。”小女孩的声音脆生生的煞是好听。“我要做妖精哥哥的新娘子,妖精哥哥给我的聘礼就是……”那小女孩垂下头去,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妖精哥哥的命!”
话音刚落,小女孩便将手里的鸡腿猛掷向红泪。鸡腿打着转,脱手之时就变得焦黑,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肉味。
红泪似乎早有准备,腰间软剑一挑直接将那鸡腿击飞。鸡腿只是个幌子,小女孩从袖中射出一支啐了毒的钢剑。红泪已经预料到小女孩有着后招,腰往后一折,轻易的便躲过了这只袖箭。
腰身一转,一道劲气卷着一阵香风直冲向那小女孩的面门。小女孩身形一闪,一跃到了丈外,扯出一个笑容,天真的眨着眼睛。“妖精哥哥怎的如此绝情,使出这么霸道的毒。”声音稚嫩,刚刚那一瞬间低沉的声音仿佛只是所有人一瞬间的错觉。
“毒郎君还怕这点小毒么?”红泪戏谑笑了一声。
百里长歌和如月具是吃了一惊,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孩竟然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毒郎君。
毒郎君阴测测的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不愧是幽冥宫主,江湖上无人知晓我的真面目,你竟然能猜出来。”
红泪笑笑,双手收在袖中,盯着毒郎君。“毒郎君莫不是忘了幽冥宫的看家本领是易容了,你这雕虫小技还入不了本宫主的眼。”
“既是知道了我便是毒郎君,妖精哥哥便要变成死妖精哥哥了。”毒郎君又换成了那副小女孩的声音,说的无比遗憾。
手上一抖,万千根尖端啐了毒药的银针,闪着寒芒直取红泪周身各处要穴。红泪皱了皱眉,一脸的不耐烦,广袖一挥,一道银茫闪过,只听到半空中叮叮一阵阵细微的脆响。毒郎君的银针被红泪的幻影神针钉成了两截。
“既是来杀我,就该好好查查我的底细。”红泪背在身后的手,冲着如月和百里长歌做了个手势,示意如月和百里长歌后退。
毒郎君冷笑一声,只听得一阵令人牙颤的骨骼摩擦声,身高暴涨了一倍不止,手脚也随着身体的延伸而加长变粗,那身小小的衣服变得窄小贴身,就连面容也是变得棱角分明。
转眼间,一个八九岁的女童变成了一个面似白玉的年轻公子。若不是亲眼所见,如月也不敢相信这就是事实。
毒郎君的样貌并不似名号那样,甚至能够算上是一位美男。面色青白,唇却是出奇的红艳,衬上森白的牙齿,只一眼便让人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如月从未见过如此寒冷的笑,毒郎君只盯着红泪一人,眼中寒芒闪动,就像是在盯着一个死人。
“幽冥宫主盛名在外,自然是不能轻视的。我们的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毒郎君伸出纤细的舌舔了舔唇角,邪邪的一笑,身形一晃,生生从原地消失了。
如月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也只看见几个破碎的残影,百里长歌的手一直没有从剑鞘上移开,皱紧了眉,神情紧张。
红泪不动如松,双手隐在广袖之中,瞅准一个时机,一跃而起,足尖在马首上轻轻一点,人跃到半空之中。
毒郎君的身形就出现在红泪的下方,笑的一脸得色,等的就是这个时机。跃在空中的红泪没有借力点,已经成为一个飞在空中的活靶子。
红泪在空中生生扭转了身子,瞧着毒郎君妩媚一笑,全无一点惊慌恐惧,已经看破了毒郎君接下来的动作。
翻腾在空中的红泪就像是一只张开了翅膀的艳红蝴蝶,美到让人移不开眼。
毒郎君微微迟疑了一下,目光狠辣起来,十指翻飞,眨眼间百余支啐了见血封喉的剧毒的暗器激射向飞在空中的红泪。
高手过招,只这一瞬的迟疑便够了,红泪唇角弯起的弧度扩大了。红袖飞舞间,万千银毫直射向毒郎君的面门和胸口。红泪刚刚的破绽让毒郎君得意不已,将两袖间藏着的毒针暗器尽数发射了出去,而这一瞬的迟疑却给了红泪一个绝佳的机会。
万千吸入牛毛的银针钉入了毒郎君的面上和胸口处,毒郎君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红泪的轻功高绝,在无借力的情况下,身子生生扭转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暗器,却有一根终是无法避开。那一根针劲道极强穿透了红泪的手掌,钉在不远处的树上,震落了不小树叶。
红泪落地之后,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形,右手飞快的在左臂上轻点,封住了血脉。又从怀中摸出了一个丹药吞服下去,这才放松下来,冷冷的盯着倒在地上的毒郎君。
毒郎君上半身的经脉尽毁,一身武功已经废了。躺在地上,唇角溢出一条血线:“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毒郎君从闯荡江湖的那一天起便已经做好随时奔赴黄泉的准备。”
毒郎君行事手段狠辣,只接赏金高昂的人头票。杀人不问缘由,只看赏金额度。却也有些傲骨,杀人者随时会成为被杀者。这一刻来临的时候,语气痛哭哀求倒不如硬气一些,给自己留些颜面。
“红泪答应过一人,今生不再造杀孽。”红泪回首望向如月,眼中是浓到化不开的柔情。
百里长歌竟没表现出太大的不快,催了一下马,绕过毒郎君奔向前方。如月垂下头去,不愿去痛红泪对视,夹了下马腹,去追百里长歌。
红泪手上的伤不轻,伤口虽小,血却流了很多。那鲜红的液体从掌心涌出,爬过手掌和手指,聚成一颗颗圆润的红色珠子,跌落下去,破碎掉。就像是一颗颗红色的眼泪……
这一路上一直能遇到追上红泪的江湖高手,起先如月还未红泪担心一下,每次却又见红泪轻松便化解了这些刺杀,如月的心便渐渐松懈下来。
那日过后,如月总在刻意回避着红泪,极少同红泪交谈。终是又来到了金州城,城外驿道边上的酒旗在微风中懒洋洋的抖着身子。一切是那样熟悉,一切又是那样陌生。
纵马穿过一条条熟悉的街道,一样的热闹,一样的喧闹,再回首却是不一样的心境。
百里长歌和如月在城门处同红泪话别,直接去了拓跋翦的府邸。而红泪则要去金州幽冥宫分部,幽冥宫需要做一次内部清扫。
同晋北康王百里落雪的关系虽然紧张,战火确是一直未燃,拓跋翦每日练兵,多少有些疲累,饭后小酌几杯成为他现在唯一的放松方式。
酒是极好的竹叶青,陈年佳酿,倒入那浅浅的白玉杯中,杯底那飞天女人的图像便变得活灵活现。裙角随着酒液的晃动轻轻飘扬,仿佛随时能从那杯底跃出来,直飞向九霄云外,回到那个属于仙女的地方。
这些精巧的东西,也就只有她能想的出来。思及如月,百里长歌的唇角挂着一抹极温柔的笑意。只是一瞬,那笑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切就如同是幻觉一场。那日见到的娇媚可人的如月,那日尝到的陈香美酒,以及那日如月唇上温软的触感,便都如幻觉一般,消散掉了。
拓跋翦的面色清冷了几分,眼中闪动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似遗憾,似坦然,似怀念。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拓跋翦又替自己斟上一杯。
“拓跋过的还真是悠闲,竟有雅兴对月小酌。”百里长歌戏谑的声音传来,接着才是身影出现在门口。
对月百里长歌的出现,拓跋翦丝毫不觉意外。“三十年的竹叶青,皇上来的正是时候。”虽说是称了百里长歌为皇上,拓跋翦依旧坐在圆桌旁,丝毫未有起身的意思。
百里长歌也未责怪,拉着如月坐在了桌旁,径自吩咐了随侍在一旁的丫鬟再去取两个杯子来。
丫鬟领了命,很快便在百里长歌和如月面前摆了两个奶白色的骨瓷酒杯。骨瓷杯子的外围绘着飞天图案,色彩艳丽,甚是传神。
“拓跋何时对飞天这么感兴趣?我那宫里有好些个飞天的图画呢,改日给你送过来。”百里长歌抓过酒坛,给自己和如月斟满了杯。
打进门的时候瞧见拓跋翦手里的羊脂玉内雕花酒杯,如月的心便微微疼痛起来。世上痴情男子不多,百里长歌、百里落雪、红泪和拓跋翦都能算是痴情之人,偏偏都是遇上自己。都说多情要比无情苦,这世上最苦的应是痴情人遇上痴情人,只是这痴情的对象却不是彼此。
百里长歌长歌这么一问,却让如月想起那日拓跋翦那个吻,握着酒杯的手轻颤了一下,好在百里长歌并未注意到。
拓跋翦饮尽杯中酒,抓过酒坛,给自己斟满。“皇上何时变得这么关心拓跋了。”
百里长歌挑了挑眉毛,意思是我不曾关心过你么。
拓跋翦的目光不曾停留在百里长歌身上,更未看过如月一眼,面前的酒杯和那坛酒在他眼里就像是两位绝世佳人,让他移不开眼。
又满饮了一杯,拓跋翦才闷声道:“我这将军府空寂了这么久,也该迎娶几房夫人热闹热闹了。”
百里长歌了然笑笑,旋即又笑得贼贼的,勾住拓跋翦的脖子,轻声耳语道:“我那宫里有好多美女的,改日随着那些飞天图画一同送到你府上吧。”
百里长歌这算盘是打的极精的,这样一来,宫中又能解决掉很多女人,那些女人皆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容貌,也不算辱没了拓跋翦。
听到宫中女人的时候,拓跋翦终是抬起了头看向如月。如月对上拓跋翦的目光,神色清淡如水,心绪波澜不惊。
拓跋翦眼中那一点点期待彻底暗了下去,终是彻底熄灭掉,成为灰暗的一片。拓跋翦抓着酒坛痛饮一口,应了百里长歌一声好。
百里长歌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拓跋翦的情绪变化,拉着如月的手,讨好的看向如月,意思是我又解决掉了这么多女人,你该如何奖励我?
如月使劲捏了下百里长歌的鼻子,嗔了他一眼。百里长歌倒是不以为意,将如月拉入怀中,轻吻了下如月的眉睫。
以为可以放的开的,战场上的杀戮与鲜血从未让这个戎马半生的将军皱眉不敢直视过,而眼前的甜蜜温馨的一幕却让他生生的别开眼去,觉得是那样刺目。
“拓跋去大营中巡视一下,皇上早些歇息,明日一早我们再行商议。”只留下这么一句话,拓跋翦逃似地离开了将军府。
百里长歌望着拓跋翦离去的背影,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拉着如月去后房歇息了。
心里总觉得有些事情放不下,第二日如月早早便醒来了,睁开眼正对上百里长歌满是笑意的眼。如月不禁有些面红心跳,都算是老夫老妻了,如何还像是初恋少女一般,沉不住气。
百里长歌有意要逗弄如月,轻轻朝着如月的耳朵呵了一口气,然后暧昧道:“月儿给我生个太子可好。”
如月羞得将头埋进被子里,脸上滚烫滚烫的,却听到百里长歌爽朗的笑声,伸出头来,见百里长歌已经下床穿衣去了。这才知晓自己被逗弄了,狠狠的嗔了百里长歌一眼,起身穿衣,脸上的红热却没完全褪去。
穿戴洗漱完毕,如月刚刚拉开门,院中红影一闪,红泪便站在院中央。
绯红色的衣袍上沾了大片大片微微干涸的血液,带着刺鼻的腥气,那一团团的暗红色,像是绣在绯红衣袍上的花纹。清晨的露水沾湿了红泪衣袍的下摆,让绯红的颜色变得更加鲜艳。袍子上深浅不一的红色衬得红泪的脸上像是涂了厚厚的一层粉,白的好似随时都能落下来一层粉末来。丰润的唇干裂,眼下是一抹淡淡的青黑色,桃花眼中除了温情勾引还有那么一点点疲惫。
“月儿,我好想你……”红泪这一句说的轻浅,却是极为深情,带着一点点令人心碎的无奈。
“红泪你……”如月心中其实很担心红泪,却又不想表现的太过热情,给红泪更多的期待。因为那些期待最终变成失望时,带来的伤害更大。
“月儿是在担心我么?”红泪的笑比初升的太阳更加灿烂耀眼,如月竟微微有些看呆。那笑容就像是严冬里一株枝杈嶙峋的梅树在眨眼间绽放出一树如火的繁华。
百里长歌轻咳了一声,有些不悦的扯着如月往书房去了。如月回首,瞧见红泪靠在一旁廊子的立柱上,冲着如月邪魅一笑。“月儿不是一直以为我是妖孽么?月儿刚刚可是看我看到呆呢。”
如月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白担心异常,妖孽都是能活千年的。如月想着,心里却始终是有一抹担心,怎么也化不开。
等到如月转出了院子,红泪再也压不住胸口翻涌的气血,一阵闷闷的咳,唇角渗出一丝鲜红。幽冥宫整个金州分部叛变,若是按照往常红泪的性子,昨夜断不会留下一个活口,幽冥宫主的位子是用无数杀戮堆积成的,幽冥宫永远是强者说话的地方,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