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嗜血的老狐狸司马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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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平叛征吴(3)

百日之后,司马懿率领着大军如期来到了辽东地区,在即将到达辽水的时候,前方的哨骑回报说,公孙渊派出卑衍、杨祚率军屯于大辽水与辽水汇合处的辽隧(今辽宁省鞍山市西、海城市西北),构筑围墙堑壕二十余里,以抵魏军的进攻。原来,公孙渊在得到司马懿北征的消息后一夜难眠,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派出重兵在辽水河岸布防,使战火远离自己的都城襄平(今辽宁省辽阳市),构筑起第一道防线。

听到这个消息后,司马懿微微一笑,命部下说:“传令下去,命拖后的三千军士继续前往辽水河边,举旗呐喊,其余将士随我沿河快速北上,择机渡河,加速赶往襄平城下。”

随军的司马昭感到有些奇怪:父亲此行不就是来灭叛军的吗?怎么明明叛军就在河对岸,父亲却视而不见,而是直接往公孙渊的都城赶呢?况且这样一来,敌军岂不更容易形成合围之势对我军不利?

司马懿好像看出了儿子的疑惑,解释道:“敌人坚壁据守,意在长期拖垮我军,此时进攻正中其计。况且敌人在此重兵集结,其巢窟空虚,我军若直指襄平,必会令其兵败城破。”

事实上,司马懿早就料到公孙渊会出此计谋,即当时他向曹叡说的“拒水固守,守城不出”的中下二计。看起来,公孙渊的这两计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司马懿受限的恰恰是较少的兵力。但很多时候,劣势可以转化为优势,比如司马懿的这次出征。按理来说,司马懿远道而来,应该是“将士疲惫,军粮紧张”才对,但是由于司马懿率领的魏军一路上行军速度并不快,且每到一处,都十分注意补充兵粮,使得粮草非常充裕,更为重要的是,由于司马懿此行只有四万人,粮食的消耗也要比那种十万的大军少了很多,机动性也更强。而反观公孙渊这一边,虽然是固守于城防工事内,但由于士兵人数太过于庞大,大大加速了粮食的消耗,或许对于速战而言强大的兵力能够占到不少便宜,但是倘若打起持久战来,一旦大军被围困,粮食耗尽,对于军队的打击可谓是毁灭性的。司马懿正是看到了公孙渊辽东军的这一弱点,便故意避其锋芒,避免一开始就硬碰硬地决战,而是采用缓兵之计,迅速渡过辽水,抵达襄平城下,并在城外驻扎,玩起了“对峙”的游戏。

在辽水那边,公孙渊派出抵御魏军的卑衍和杨祚,正推杯碰盏得意着自己的布防。沿江二十里都筑起了高高的工事,大军严阵以待,只等魏军前来攻寨。可令卑衍、杨祚二人意想不到的是,河岸那边的旗子竟然越来越少了,不久竟然只剩下空空荡荡的河岸。这下卑衍和杨祚方才醒悟过来,原来司马懿是用了疑兵之计,用旗子迷惑自己的视线,却趁着自己不注意另寻地点渡江去了。

卑衍和杨祚一合计,这可不得了!公孙渊派他们来筑起抵御司马懿的第一道防线,结果根本没有交战就被司马懿摆脱了,这样回去如何交得了差。于是,两人盘算之后决定,带着兵马杀回去,杀司马懿一个回马枪。说不定,和襄平城内的守军前后呼应,还能打司马懿一个包围呢。

却说司马懿抵达襄平城下的时候,见襄平城防坚固,城内又有大量的守军,不宜强攻,于是便令全军暂时后撤,在襄平城南三十里的首山山下安营扎寨。先前诸葛亮五次北伐的时候,曾多次试图使用围城而攻援军的策略,这种战术的好处在于,能够避免因为攻城而造成的巨大伤害,以最小的代价换回最大的战果。面对后面赶来的追兵,司马懿巧用了这一战术,取得了极大的成功。

在往襄平行进的过程中,司马懿并没有忘记身后还有在河边驻扎的敌人,他们随时有可能追赶上来。于是,司马懿命夏侯霸带领一路人马,在过来的路上寻找一处有利地形以设伏军。有勇无谋的卑衍和杨祚果然中计了,他们一心想着赶紧追上前面的魏军,而丝毫没有留意到这追击路上可能暗藏的杀机。有时候,当人一心一意想要挽回些什么的时候,过度迫切的心理往往会蒙蔽双眼,直至冲到危险的悬崖边,速度越快,视野越窄,危险也就越大。于是乎,在疾速的追击中,卑衍和杨祚领略到了伏兵的威力,当他们正兴高采烈地想要杀司马懿一个回马枪的时候,忽然从四面八方传出的魏军的喊杀声令他们的部队措手不及。就这样,夏侯霸带领的仅数千人的伏军仅仅靠着出其不意的布阵就大挫卑衍和杨祚的数万大军。智慧在这里就像杠杆,撬动了看似不可能的平衡。而卑衍和杨祚就像小丑一般,把公孙渊的如意算盘搞得一塌糊涂,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带着残余的部队往襄平城的方向夺路而逃。至此,公孙渊合围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双方开始了相互对峙,战局看起来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士气高昂的一方兵力相对较少,而兵力较多的一方士气相对较弱。到目前为止,这场战争还很难看出谁胜谁负。

卑衍和杨祚被打败了,数倍于对手的兵力却吃了败仗令两位猛将心中很是郁闷。就在他们率残余部队向襄平奔逃的时候,正巧遇上了迎面赶来的公孙渊的军队。原来,公孙渊在城中听说司马懿狡猾地绕过了自己沿河岸的布防,在首山安营扎寨。而卑衍和杨祚已经在魏军后面杀过来,为了接应卑衍和杨祚的部队,来一个首尾呼应,公孙渊再次从城中派出了一队人马。卑衍和杨祚本身就不甘心吃了败仗,如今迎面又遇上了援军,军队再次士气大振,因此两人决定,调转枪头,对身后的追兵来个绝地反击。

原先,卑衍和杨祚的军队在与援军合而为一后兵力得到了补充,士气得到了提升,但是卑衍果然是有勇无谋,他不顾身后大部队的策应,立功心切,独自一人一马当先,朝着前方的主将夏侯霸大喊:“贼将休使诡计,你敢出来和我决战吗?”

夏侯霸可非等闲之辈,他见卑衍如此挑衅,也是热血上涌,挥舞着大刀便纵马前奔。双方没战几个回合,卑衍便被夏侯霸一刀斩于马下。如果硬碰硬地交战,很有可能魏军难以匹敌人数更多的辽东军,但卑衍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代价,不但他自己命丧黄泉,他的死也令整个辽东军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节节败退。无奈之下,杨祚只得再次率着残余的部将逃回襄平城内。

司马懿的虚晃一枪,迅速渡过辽水的策略收到了奇效,只一战,他就使得公孙渊由原先背水拒敌的中策被迫转为了坚守襄平的下策。现在,魏军已然取得了战略上的主动权。趁着这场胜利,司马懿放弃了原先离襄平城南三十里的首山直接前往围困襄平,而公孙渊也按兵不动,任由司马懿围住城池,打算固守不出,打起了等魏军兵粮耗尽自行退兵的小算盘。

围墙之外,司马懿指挥着部下严密看管,将城中的守军死死地守住。与其说这是一场双方之间的战争,倒不如说这是一场双方各自与时间的对抗,谁熬得更久,谁就更有可能在这场战争中争得主动。气定神闲的司马懿看起来已经胜券在握了。司马懿获胜的砝码就在于原先被认为是劣势的较少的博士兵数量,公孙渊有十万兵力驻守襄平,倘若他选择出战,凭借人数的优势尚有取胜的可能,但如今他挥霍了自己的优势,将大军屯于城中。司马懿将襄平城围得水泄不通,这就断绝了城中的粮食补给,十万大军加上城中的老百姓,每天要消耗的口粮是惊人的,而公孙渊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城外的魏军相比之下就要舒服得多了,一方面原本人数就不多,消耗的口粮相对有限,另一方面从魏国的其他城市源源不断地往襄平前线输送粮食,也使得司马懿几无粮食的后顾之忧。军粮乃战争胜利之根本,看起来势均力敌的两边,实则胜负的天平已经开始慢慢发生了倾斜。

不过老天似乎看着这场两边都按兵不动的战争太过无趣,也不甘寂寞地以自己的方式参与到其中。时间来到了八月,到了该地区的雨季,开始连绵不断地下起雨来。上一次魏军受困于大雨,还要追溯到曹真伐蜀的时候,当时因为天降大雨,连续不止,道路泥泞,造成行军与后勤运输的困难,最终曹真无功而返,也使得魏军元气大挫。这一次,司马懿远征辽东,再次遇到了雨水的困扰。

连续的大雨造成河水暴涨,加之襄平城外又多为低洼地带,因而司马懿整个大营几乎都泡在了水中,那些在军帐外执勤的士兵更是每天都被雨水浇了个透。衣服发霉,被子发潮,有些士兵甚至染上了风湿病,更令人绝望的是这种等待没有尽头,一时间军营中出现了很多埋怨的声音。

左都督裴景见状,便来到司马懿跟前禀报说:“都督,连续的雨水让整个军营都泥泞不堪,将士们希望可以暂时搬到对面的山上以躲避雨水之苦。”

没想到司马懿听了这话后大怒道:“擒住公孙渊只在旦夕之间了,这个时候怎么可以移营?如果再有人提移营,立斩不赦!”司马懿的话不假,如今两军对峙,双方几乎都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双方比拼的就是耐力,谁在艰苦的环境中忍受下来了,胜利也就属于谁。

裴景诺诺而退。但不久之后,又有人来踩这个雷区了。右都督仇连前来请求说:“军士泡在水中苦不堪言,请太尉移营高处。”或许仇连此番请求确实是心系士兵的苦痛,但有的时候战争就是这样残酷,如果坚持不下去,就只有品尝失败的苦楚,这苦楚远比之前忍受的苦痛要强烈得多。司马懿一向从严治军,以此建立威信,如果此时面对破坏军令的仇连不加以惩戒,则难以服众。虽然这是小事,但如果小事上不严厉治之,难保在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时刻不会出岔子。于是,司马懿听罢仇连的话后勃然大怒道:“我刚刚出了军令你就故意违反,这不是和我作对吗?来人,推出去斩了!”少顷,仇连的首级就被悬挂于辕门之外,路过的将士无不为之胆寒,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提迁营一事了。

此时的公孙渊正端坐于自己修建的宫殿中,外面连绵不绝的倾盆大雨令他喜形于色,他心想:“真是天助我公孙也!城外多为低洼地带,这一下够司马懿受的了。相信不多时,他们就会撤军而去了,到时,我等岂不不战而胜?”

公孙渊和司马懿是两个相反的典型。公孙渊总是看到事情积极的、有利于自己的一面,当事情变坏的时候总是显得措手不及,难有应对之策。而司马懿则完全相反,他总是能够看到事情暗藏的危险,将不利扼杀在萌芽状态,或者将之转为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看起来,天降大雨似乎是天眷公孙,至少公孙渊是这么认为的。客观上,连续的大雨确实给司马懿的魏军带来了不少麻烦,但是,司马懿却有方法将明显的不利转化成为对自己有利的因素。连日的暴雨使得河水暴涨,加之襄平城外又为一片低洼地带,因而这里几乎和河水连成了一片。司马懿正是看到了这一点,于是命令后勤运输部队借助水利,把船自辽河口直驶襄平城下,运送兵员辎重,补充了三军兵员、武器与粮草的不足。这样一来,大大增强了后勤物资输送的速度和数量,一时间,城外魏军的士气大大提高。

在自己军队面临困难不退缩的时候,司马懿还适时地给敌军城中的百姓提供方便。数十天的对峙下来,司马懿这边因为有后勤源源不断的物资补充而过得优哉游哉,但被围困得水泄不通的襄平城内的公孙渊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由于完全与外界断绝了联系,城内的物资不断消耗,眼见日子一天天过去,城外的魏军丝毫没有退却的迹象,公孙渊的心中开始由暗自窃喜变成了忧心忡忡。城中的百姓则更是苦不堪言,家中的存粮吃光了,城外的地又没法种,很多家庭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于是,城中的百姓渐渐开始不安起来。

之所以说司马懿是防守的大师,并不只是因为他懂得如何去防守,更是因为他深知什么时候该防守,什么时候不该防守,将防守的度把握得恰到好处。数十天下来,司马懿估摸城中的存粮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出现了饥荒,于是果断命令部队后撤十里,任由城中饥饿的百姓出城来捕鱼狩猎,耕种田地。

司马陈珪对此大惑不解,问道:“以前太尉攻打叛将孟达的时候,兵分八路至上庸城下,速擒孟达而成大功;如今带兵甲四万,数千里而来,不令攻打城池,却使部众久居泥泞之中,又任由贼众出城樵牧,不知太尉是什么用意?”司马懿捋一捋胡须,深邃的双眼中透露着深不可测的智慧,笑着说道:“你是不知兵法。从前孟达粮多兵少,我粮少兵多,所以不可不速战,出其不意,突然攻之,方可取胜。今辽兵多,我兵少,贼饥我饱,何必力攻?我们正当任城中人自行出逃,并趁其不备之时攻占。我今放开一条路,不绝其樵牧,是容其出逃啊。”陈珪听后,对司马懿的智慧佩服得五体投地。

由于经常有百姓出城耕种渔樵,饥饿难耐的辽军士兵见魏军非但不加以阻拦,还自动后退十里,大喜,于是试探性地穿上百姓的衣服,也偷偷地出城寻找食物。一来二去,见并无异样,辽军士兵的胆子也慢慢变大,穿着军服就毫无顾忌地出城,倒也从来没有遇到危险。不久这事传到了公孙渊那里,乐观的公孙渊仿佛从中看到了希望,以为这些魏军士兵已经被雨水折磨得没有了斗志。但事实证明,公孙渊又错了,这些美好的幻象只不过是黑暗前的黎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