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潇湘情牵:再梦红楼潇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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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秋风凛凛,翠竹苍苍,潇湘馆内没有了往日的悠悠琴声,更显得凄凉。

宝玉站在沁芳桥上,望着随风起伏的千杆修竹发呆。自黛玉去王府后,宝玉还是会时常不由自主的踱到这里看看,虽也知道人去楼空,相思难成,但看到潇湘馆就像看到林妹妹一样。

桥下的水潺潺的流着,不时有落下的枯叶随水远去,宝玉沿着河岸慢慢来到以前和黛玉一起葬花的花塚前,但见残红无觅,枯叶满地,只有那个小土堆还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宝玉看到这里,耳旁忍不住想起黛玉哭诵的《葬花词》“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叫污淖陷渠沟。”不知今后谁还会陪妹妹葬花,想到这里,宝玉的眼眶湿润了。

“二爷,二爷”宝玉走下山坡,见麝月正焦急的四下张望,看到宝玉,忙跑上来说:“二爷刚去哪儿了,叫我好找。外面太冷了,快回去吧。”宝玉一边走一边说:“又是袭人姐姐叫你来的吧。”麝月回道:“听小厮说,北静王爷打发人来让二爷明天去王府,袭人找不到你,才让我到这里来看看。”宝玉自言自语的说:“王爷找我能做什么呢?”

宝玉随着小春子穿过曲折的游廊,来到翠竹掩映的南书房,见水溶正坐在书案前,看到宝玉进来,便笑着说:“分别月余,很是惦记,所以今天请你来府里坐坐。”坐在宝玉面前的水溶,又恢复了一贯的云淡风轻,温润如玉的脸上一片平静。

宝玉忙行礼,起身道:“怕打扰王爷清修,所以未敢来拜访。”水溶让宝玉坐下,笑着说:“本王素来喜欢你的言谈才情,没事的时候,不妨过来,府里的清客们也常谈起你,说你见识不俗呢。”宝玉道:“承蒙王爷赏识。”

水溶又道:“听说元妃娘娘亲赐‘金玉良缘’与你,本王还没有向你道喜呢。”宝玉道:“谢王爷记着小人的亲事。”

水溶笑道:“本王刚才还在好奇,元妃娘娘为何赐‘金玉良缘’?说出来让我也听听。”宝玉便从自己口中含玉说起,再到宝钗佩戴的金锁,还有癞头和尚的话,玉石金锁上面的刻字等一一道了出来。

水溶听后,也不禁拍案惊奇,低声念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叹道:“果真是姻缘天定,相合相成,你的一块玉,她的一把锁,隔着千山万水,竟走到一起,成就如今这金玉良缘。”

宝玉慢慢全讲了出来,竟觉得满心的悲凉,原来自己的姻缘从一出生口里含着那块玉开始就注定了,金玉良缘一直像一根绳子,把自己和宝姐姐栓在了一起。那个神仙似的妹妹也是因为知道了有金玉良缘这回事,才经常的望月洒泪,长夜无眠。

想到这里,宝玉禁不住想起那首在梦里唱了千百遍的曲子: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花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展不开的眉头,挨不明的更漏,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望不断的绿水悠悠。想罢,泪流满面。

水溶静静的望着宝玉,这个面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的荣国府宝二爷此刻正满面泪痕,只是不知这泪可是为那个才华横溢,清灵脱俗的人儿而流,想到这里,水溶的心里竟有了丝丝的酸意,连脸上也瞬时闪过一丝不快,但水溶毕竟是北静王爷,很快又恢复了平淡如水的神色。

水溶轻轻叫了声:“宝玉。”宝玉回过神来,忙拭拭泪,强笑道:“一时想的忘情,竟让王爷见笑了。”水溶看着宝玉,淡淡的问:“刚才想何事,竟让你如此忘情,金玉良缘乃是命中注定,你应该高兴才是,难道你还会不满意?”宝玉凄怨的说:“金玉良缘是娘娘赐婚,不愿意我又能怎样。”

水溶说:“宝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听你道来,这金玉良缘真是上天注定的姻缘,佛曰: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和她是前世经过无数的磨难,才修的今天这金玉良缘的正果,你应该庆幸上天的安排,又怎能不愿呢。”宝玉愤然说:“什么金玉良缘,那只不过是他们骗人的话罢了,我只想着我的木石前盟。”

水溶一听,深邃的明眸里透着寒气,正色道:“婚姻大事,历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岂由得你在此乱说,再说娘娘既赐你金玉良缘,你就应当感念圣恩,像你这样说,岂不有驳于我皇家颜面,让娘娘的颜面何在,皇上的圣威何在。”

宝玉惊得忙跪下,口称“不敢”,水溶见状,叹了口气,微微抬抬手,缓缓的说:“本王素喜你人才出众,是不想你误入歧途,才如此说的,起来吧,本王不怪罪于你。”宝玉惶恐的说:“谢王爷教诲。”

水溶又道:“宝玉,赐婚之事既成定局,你就应该好好的接受,不要再怨天尤人,世上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哪能都随心呢,以后万不可再这样乱说,不但害了你,也误了别人,你可记下了。”

宝玉道:“小人记下了,谢王爷。”

水溶又和宝玉说了一会儿读书作文的事,见宝玉神情始终郁郁寡欢,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潇洒言谈,便眉头一展,道:“本王曾和一位高僧参过禅,记的一句禅语,宝玉你来解解看:‘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无情亦无种,无性亦无声,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说罢,一双俊目望着宝玉。

宝玉口里喃喃的念着,心里却不禁想起和黛玉参禅时的情景:“宝玉,我来问你,她和你好,你怎样,她不和你好,你怎样,她今儿和你好,后来不和你好,你怎样”“任凭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瓢之漂水,奈何”“非瓢漂水,水自流,瓢自漂耳。”

宝玉静静的想着,水溶也静静地看着,一时,书房里寂然无声,只有不时掠过窗外竹叶的风声。

过了好久,宝玉好像如释重负,面上一片轻松,淡淡的站起来,向水溶深深的躬身行礼,说道:“谢王爷点化。”水溶微笑着说:“你可悟了?”

宝玉平静的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原本无一物,何处染尘埃。”水溶赞许的点点头,说:“你能看的如此,本王很是欣慰。”

站在窗前,水溶看着宝玉慢慢的离去,此时的宝玉就像三年前的自己,面对赐婚,虽不愿但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但是经过这三年的世事经历,今日的自己已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北静王爷,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早已不是当年初出茅庐的青涩。想到这里,水溶深邃的眸子里透漏出一份执着。

凄厉的北风呼啸着掠过,吹得城外的黄沙漫天飞扬,连西下的夕阳也暗淡无光,高高的城楼上,一个英姿勃勃的年轻人正眯着眼睛,望着漫天的飞沙,嘴角犹带着一丝轻笑。

身后的随从道:“将军,风沙这么大,回去吧。”将军辰锋笑道:“佩剑,北风扫地,黄沙漫天,这才是边塞的样子,整天的风平日和,岂不成了王府的花园。”佩剑道:“离开王府快一年了,将军难道不想家吗,也不知府里会变成什么样了。”

辰锋笑道:“还不是老样子,太妃又在唠叨让我娶亲,父王在一边附和着,王嫂则忙忙碌碌的打点事务……”

佩剑笑道:“将军为今之计也不是办法,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回王府,不娶亲吧。”辰锋笑着道:“你这傻小子知道什么,这叫‘缓兵计’,等母妃慢慢淡了,不就不会催我了。”

佩剑不依不饶的道:“那你不是还的娶亲?”辰锋狡黠的一笑道:“只要不娶那个刁蛮的郡主就大功告成。”

随后,辰锋望着远处,对佩剑道:“溶表哥北静王爷在朝堂上游刃有余,进退自如,谁不羡慕他的风光荣宠,可又有几人知他人后的无奈,娶妃如他,怎不让人寒心。”说到这里,不禁想起那天水溶醉酒的情景。

辰锋默默的看着平日谦和儒雅的表哥一杯接一杯的端起案上的酒,如玉的面上已是微红,不禁劝道:“表哥,慢些喝,当心醉了。”水溶叹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锋弟,有些事作为王爷,我也身不由己,你让我能如何。”随后水溶拍着辰锋的肩道:“锋弟,你还没娶亲,不知其中的无奈,令我心动的与我无缘,和我有缘的又让我心寒,唉,但愿你以后能碰到一个合意的人,比我这做表哥的顺心。”说完,一杯清酒又是一饮而尽。

那次,辰锋看着难得放纵一次的表哥喝的大醉,嘴里却喃喃不断的念叨着一句:“君向潇湘我向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