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刻意避开沈墨痕的直视，别开脸叙述起自己的正事：“陈老师，我是历史系一班的白芍，我的学生证丢失，是来补办学生证的。”
陈虹瞅了白芍两眼，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一份表格递给她，“那你填一下这份表格吧。”
她深埋着头，默然接过，就地蹲下填写，白芍无法像沈墨痕那样坦然如斯，只能收藏起自己的激动。
“墨痕是你表亲吧。”明明盯着电脑工作的陈虹冒出一句莫名的话。
白芍手下的笔有力地戳在纸上，形成一个黑色的原点，十分明显。表亲？仿佛是因为他们的姓氏不同。她僵硬地一笑，不置可否。
陈虹突然来了兴致，瞄了一眼沈墨痕后把脸凑得离白芍近点，甜亮的嗓音低了几个调：“他私底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提问者明亮的眼神生生晃了她的眼，让她不由看出几分端倪。白芍转头，果然没有失望，他正一脸温柔地注视着陈虹。若搁在他们初识那会儿，她会觉得这样的男人温润如水，和清丽的陈虹自成一对，怎么看都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这一刻，她只觉得难耐，半弯曲的膝盖酥酥麻麻，又仿佛带着电流贯穿她全身，刺穿她的心脏，将她的内里烧成灰烬。
不止一次想过，终有一天，他的身边会有别人，她以为不会那么快，至少，等她慢慢遗忘，或者等她打拼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原来一切都不能如她所愿。白芍草草填完信息，本能地想要逃离，可是身上的每一寸理智阻止着她的狂躁，任双手支撑着起身，极其礼貌地道了再见，她才跛着脚离开，笑意于关门的一霎停在脸颊。
在电梯口等待电梯的到来时，她和顾逸川通了电话，说了自己办理完学生证的事情。
他不知什么时候从走廊的一端走了过来，见到她时，没有任何起伏地说了一句：“你还在等电梯啊？”
白芍眼神躲闪，心里藏了无比的凉意，同样以平素里最冰冷的嗓子开了腔：“它迟迟不下来，我也没办法。”腿脚的痉挛感非但没有减轻半分，反而愈演愈烈，她难受地不敢动弹，表情却丝毫不肯显露一点。
“算来我们有好久没见面了，白芍。大学生活过的愉快吗？”沈墨痕看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客套地和她说着话。
“恐怕您记错了，表哥，我们开学不久就见过，您当时和顾教授在一起。”她逐一回答他的问题。
“好像不错，”电梯门打开，沈墨痕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姿势，待白芍进去后，又按了楼层号，“没记错的话，你那天和顾逸川在一块儿是吧。我以为你害怕孤单，今天怎么不叫他陪着来办理证件呢？”他靠在电梯边上，双手恣意地插进口袋，随口就问。
白芍听着像是讽刺的话语，已然生气，她回应：“人总是会变的，以前是因为被别人藏得太好才会患得患失，没有自我的时间去反思和成长，自从摆脱他之后，我过的比任何人都要独立。沈大哥，我和我的男朋友——顾逸川现在过的很好，您不必担心。”
“哦……”他极尽风度，脸上的表情难以揣测，“是吗，那么，恭喜你找到自己的幸福。”
“谢谢，我和顾逸川自然会过的很好。”白芍不能自已地说了一句多余的话。他和陈虹，她和顾逸川，各有归属，接下去就应该拥抱互不相干的幸福，是吗？
“那就好，白芍，改天再见。”沈墨痕再也不愿多看白芍一眼，一层一到，他就先一步走了出去。他不信流言，所以全校把她和顾逸川的事迹传的沸沸扬扬时，他一笑置之，总以为会有回旋的余地，就算是顾老教授和他谈论严肃谈论此事时，他依旧抱有一丝希望。现在，亲耳听到她给的答案，即使他再镇定自若都不知道维持两人之间的相处气氛。
白芍失望地下垂了唇角，微驼着背跟着走出电梯，轻轻地说了声：“但愿吧。”
即使再见，又有何意义，你已不属于我，我也不再依赖着你生长，这样两个人，就算并肩，也一定平行着距离千米之远。
就这么隔了一段时日。期间有好几门考试，白芍都是用的身份证来代替，屡次遭到过监考老师的询问。大概过了一周，教务科才打电话通知她去领取新的学生证。
“白芍，哝，你的学生证。”照例是那个年轻貌美的陈虹老师接待的她。
白芍稳稳地拿到手中，小本本里的一寸照还是它开学时拍摄的，穿着规整的院服，不苟言笑。
白芍漠然的神色，让陈虹吃了一惊，以为是学生证的信息出了错，她连忙问：“白芍，芍药的芍，没有打印错吧。上次你的草书实在是！我是问了你哥才知道你名字的写法的，到幸亏他在了。”她想着当日的场景出神。
上次，就是她来补办学生证那次，写这么短短几栏的字，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竟还是写的龙飞凤舞了吗？
“对了，你等一下，我有样东西要给你。”陈虹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逗留，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她的视线顺着陈虹的动作，陈虹递给她一个文件袋。
白芍不明所以，接也不是，不接又显得尴尬，她好奇地问道：“陈老师，这是什么？”她可不记得自己和教务科有了这么多的牵连。
陈虹把抽屉合上，向她说明：“你有空的时候，把这个交给你哥，你们总会见面的。”
白芍一脸为难，她指的是沈墨痕估计没错，只是让她来……
“抽不出空的话，过年，过年的时候你总要去他家拜年的吧，那时拿去也行，不急的。”陈虹老师替白芍想的周全，“墨痕近日不会来学校，我也见不到他，就只好差遣你这个表妹了，不介意吧？”
“不……不介意。”她没有理由再做推拒。
晚上洗完澡背诵待考的重点，文件袋上那抹并不亮丽的黄色却总是**着她，多番记忆的内容几乎忘了个精光。几次下来，她还是缴械投降。合拢书本，起身倒了杯暖手的水，开始仔细地研究它，十分平常的牛皮卷宗袋，掂着轻巧，表面不见任何人为添加的字迹，完全无从觅得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她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四周，细致地把背面纽扣上盘着的线绕开，里面是一份装订完好的材料，应该是什么合同或文件之类的。探究着拿了出来，她蓦地被首页上几个加粗的大字字怔住！那是她从未去思考过的一个事实，教师聘用合同。
乙方一栏紧跟着沈墨痕的名字，那是他的亲笔，用黑色钢笔勾勒的行楷。
白芍唇边轻浮，飞速地打来柜子门，把合同与卷宗袋一并扔了进去，然后关门，上锁，把自己重重地摔倒床上。照陈虹老师的说法，文件并不紧急，她盘算着处置的方法，无奈敌不过纷乱如麻的心情，还是决定容后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