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敷衍着回应，实际上一刻都不想再听她的唠嗑。
下班时间，沈墨痕尚需要加班，由秘书代为转告，并交付别墅钥匙，说是近日里忙于几本小说的编辑。白芍闲着无事可做，漫无边际地在商场晃荡了一圈无所收获，为了表示不虚此行，在乘坐电梯下楼时，她顺手抓了一袋薯片，香辣味的，恰好用来刺激她的味蕾。付款的时候还不停感叹，现在超市的促销手段真是多样，上下楼的平行电梯旁都能陈设商品。
边远的别墅区人烟渐稀，都能听见钥匙与门锁相契合时发出的声响。
屋子内清寂冰冷，白芍找到开关，所有房间的灯刹那闪亮，室内一片通明。她熟门熟路地走到二楼的客厅，就着新买的薯片看起电视，坐等沈墨痕下班。
赵孟妍的电话打来，罕见至极。每个周六周日，她可是在电影院和商城四处奔波的人。
“你英语还不错吧，能不能帮我做个翻译？”
她舔了舔手上的余味，咸辣的油腻忽然让她觉得口渴，她干着嗓子问道：“翻译？你确定我们有这个作业？”
“不是我的，是一同学的论文，急着上交。”赵孟妍老老实实交代原委，“内容不多，不会花你多长时间的，他真的很急。”
白芍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人，片刻都听不得孟妍可怜巴巴的语气，便应承下来。待到从手机里看到传送过来的文档时，她有一种被耍弄的感觉，哪里是一点点，明明就有好几页的内容。重点是，她没有任何翻译工具。对于书房里唾手可得的电脑，也只能望洋兴叹。那是他的私人物品，她断然不肯使用。
白芍朝赵孟妍发了一个鄙视的表情，默默认栽。
沈墨痕加班回来时，她驼着脊背，翻译地天昏地暗，一只手还不忘停下来拍打酸痛的肩膀，手边的一摞摞纸上是纷乱排版的英文。秘书言之凿凿的话在耳边回响：你这么迟回去，人家一小姑娘独自一人多害怕。他以为言之有理，才提早赶回，看来担心是多余的。
他咳嗽了一声：“这么晚了还在做作业？”
“哦，赵孟妍的同学的，顺便而已。”此情此景之下，白芍根本顾不上来者何人，全副心思扑在二十六个英文字母组成的几千个单词上。对于外界的变化，她的弧反射变长，愣是过了好久她才迟迟反应同她说话的人不正是与她互做交易的人。她扶住桌子以应对眩晕之感，生涩地说道：“你回来了。”
“吃过饭了吗？”她把桌上东倒西歪摊着的草稿草草收拾了一下，又问他。
沈墨痕脱下自己的薄呢外套，半搭在手肘子上，噗嗤一笑，却是带着怒意：“如果我没吃饭，你是准备让我吃你剩下的薯片吗？”
“啊？”她涨红了脸。包装袋里还剩下一两片薄脆，在沙发正中央孤零零地唱着独角戏，好不凄凉。“那我给你煮面？”手心微微出汗，她全部留在衣服上。
沈墨痕失望透顶，终是背过身，离去时，他说：“你肯把大把的时间留给陌生人，留给我的却少之又少，要不是我强求，你怕是一分一秒都吝啬于给我。”
房间门慢慢关闭，也隔断了白芍不解的表情。
时针不被觉察地往前走了一步，刚好是十点整，距离沈墨痕的晚餐时间过去三个小时。
两人的交集到此告一段落。他舒舒服服地待在书房忙于自己的工作，她规规矩矩地在客厅历经英语翻译之痛。与唇枪舌战的见面相比，她更加喜欢这样的安静，还省得力气绞尽脑汁去嘲讽对方。
也说不清是谁先打破了格局。
白芍只知道，她需要借电脑一用。赵孟妍发送的翻译她千辛万苦总算是完成，但只能用电子稿件的形式交还给她，而自己的笔记本此刻被锁在寝室的柜子里。她捧着纸笔，怏怏地站在他的书房门口，思索着开口借用的第一句话。
沈墨痕正在与别人通话，谈论的是出版之类的话题。
看来Ann说的没错，他近来真的很忙，非上班时间依然在处理公事。她敲打着胳膊，伺机而动，打算等他结束电话就与他交涉。
电话的内容正是关于白芍的小说出版一事，他一边听着秘书的汇报，注意到门外有人影闪动，便将门移开。
她正闭着眼睛发呆，听到响动转动时，面前多了个活生生的人，生生地一惊。
“你在门口干什么！”沈墨痕挂断电话，笔直地挺立着。估摸着是洗过澡的，他穿着一整套极为普通的灰色棉质睡意，浓郁的家庭气息。
白芍耷拉着脑袋答道：“那个，能不能把电脑借我用用，我需要把东西发给孟妍。”求人时总是弄得自己一身低声下气的狼狈，她一定要好好得向赵孟妍讨回来。“当然，你要是急着用也没有关系，我可以把这些段落用手机打出来，然后发给她。”她深怕他不会同意。白芍听得出来，他的语气不怎么友善，于是随时存着被拒的心理。
“你先把这些写在稿纸上，再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写在Word文档上，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不用电脑？”沈墨痕看着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说道，“我可不相信你会这么笨，白芍！”
“电脑是你的，不经允许，不能私自动别人的物品。”她底气不足，气势上首先就比沈墨痕弱了一倍。要不是迫不得已，她才不至于，白芍似乎有些赌气的意味，把自己和他的关系故意隔开一层。
“你还真是客气。”沈墨痕抿了唇角，最终还是妥协。
“我很快就好，好了之后叫你。”白芍在他的身后说，“不会耽误你的工作的。”
“希望如此。”沈墨痕高大的身躯隐没在沙发里，望着电视里的剧中人，他突然就想，他们何尝不是做戏之人，所经历的一幕幕荒诞无稽。可是他无法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