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不婚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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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我对自己介绍了很多,对喜羊羊的描述很少。这看起来让我不像一个妈妈。几乎所有的妈妈都是只要逮着机会就要描述自己的孩子的。他有多么可爱,多么有趣,多么搞笑,多么聪明。连他昨天晚上被蚊子咬了一下也应该上头版头条。其实我是真的很想多说说关于喜羊羊的,跟所有的妈妈一样。他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令我着迷。在他小的时候,我经常把他抱在怀里,咬他长着软软胎毛的头皮。又甜又软又香又带着毛茸茸的温暖。我一边轻轻咬着一边想起了《动物世界》上的很多动物。它们经常把幼崽叼在嘴里,面带沉思走来走去。幼崽,孩子。他们柔软而芳香。有着纯洁的脸庞和眼睛。他们的世界里几乎只有母亲。虽然他们也有父亲,但母亲几乎是他们的世界的全部。能完全占据另外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再平凡的人也变得伟大。有些女人全身心地热爱孩子大概也是迫不得已吧......这世界上还能有谁像她的孩子那样全身心地爱着她?但我只是默默地喜欢和迷恋。我跟毛毛雨讲起喜羊羊,也总是点到即止,虽然我是那么想翻来覆去地说个不停。我想跟他说又不想跟他说。说得多了会让他有压力。

关于喜羊羊这件事我们一起是以玩笑和调侃的方式来评论的,我们从没有很严肃很认真地探讨过喜羊羊的父亲到底是谁以及,作为他的父亲应该承担什么责任。我拒绝了毛毛雨要承担责任的意思表示。拒绝是最科学的做法。每一次他都表现出“是不是我的都没关系“的态度。“是不是都没关系“就意味着“是不是有很大的关系“。不管是毛毛雨还是大雨花花。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因为我是个女人,也已经成为一个母亲。一个喜欢把孩子叼在嘴里的母亲。我不知道该如何去爱喜羊羊。我目不转睛地追着他的一举一动,我只是喜欢他和想念他,想给他买东西,想让他吃饱吃好,让他在渴望妈妈的拥抱的时候给他一个拥抱。太伟大的情感暂时还没有。事实上我还经常想着将来他离开我后我该怎么办,是不是再找个老伴。或者是他长大以后,他想认回他的亲生父亲,我又该如何。我总是考虑自己的时候居多。我不怎么喜欢跟别人谈论和描述喜羊羊,是因为我受够了别人向我描述孩子时的苦。没有人会真心地喜欢你的孩子,没有人会对你的孩子真正地感兴趣,为什么妈妈们永远想不明白这一点。她们总是抓住一切时机讲述关于自己的孩子,她们夸奖别人的孩子无非是为了交换回相同的赞美。

她们总认为自己对别人的夸奖是敷衍的,而别人回报来的夸奖则是相当客观的。她们各说各话,其乐融融。我也曾按捺不住地跟别人这样说起喜羊羊:“他长得又高又大,已经达到了同月龄孩子的上限身高。谁都看不出他是个早产儿。“对方马上这样回答说:“我们家孩子刚二十天就会爬了,还有录像呢。月嫂说从来没见过这么神奇的孩子!“我觉得相当无趣。我相信既然我觉得她很无趣,那么她同样也会觉得我很无趣。不过也不一定。也许她不觉得我无趣。因为毕竟我是一个比较喜欢思考的人。也许我的话在她听来不过是耳旁风,她顶多背地里撇撇嘴,还远远上升不到觉得我很无趣的高度。她也不会像我那样敏感而又痛心疾首地自我反思。后来我决定尽量不跟别人主动提起喜羊羊。我希望有一天,别人会主动地向我问起喜羊羊。

他们是这么问的:“喜羊羊为什么那么出色?你是怎么教育他的?他小时候什么样子?他喜欢什么颜色?他是什么星座?他喜欢养狗吗?“在这种遐想中我自得其乐。表现得相当克制和冷静,于是在别人看来,也就不怎么像个所谓的母亲。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很多母亲都会说一句话:“我的孩子是我这一生最伟大的作品。“她们说的不错。每个人都想留下自己的痕迹,没人甘于像无名草木一样自生自灭。她们自己虽然一生平凡,但她们有着充满希望的后代,那就是她们的痕迹,在宇宙中代代相传,永生不灭。我可能跟她们不尽相同。我跟她们抱着相同的希望,只不过我所希望的永远留下我的痕迹的作品,不是孩子。同为文学青年,大雨花花对我甚是佩服。因为我在坚持而他早已放弃。他本来对我给露西写专栏不以为然,认为那离文学太远。后来他改变了观点。

那俗气的专栏给我带来了一点小范围的知名度,注意,只是知名度而不是名气。来找我约稿的杂志和报纸开始多了起来。我已经可以适时地讲讲条件,说说真话了。我感觉自己好像在打一场战争,一点点地进攻敌人的阵地。我貌似淡定其实内心狂喜。在露西的推荐下,我的小说式遗嘱或者说是遗嘱式小说也有了两个感兴趣的出版商。他们看了几万字,有点迷茫。但是我的那些在三流二流杂志和报纸上不断出现的小名字,又让他们有点犹豫。他们的文学鉴赏能力有限,生怕押错了宝。于是他们试探地跟我交流意见,希望我做些迎合市场的改动,这样他们才有信心去做。他们说:“现在没人喜欢文学的。你这么写恐怕不行,好是好,但卖不动书。“我兴致勃勃地记录下了他们的意见。无非是多加些曲折的感情戏、床上戏、第三者戏、未婚生子戏。我自信地回答说:“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