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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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1)

军平妈这刚一走,郭智妈就带着小儿子一家隆重地住进了军莉家。还没到晚上,军莉已经快歇斯底里了。因为郭智妈的两个孙子把家里闹翻了天。 军莉本来早就防着这个,和军平妈早把家里值钱的、易碎的东西都收起来。结果还是漏了个花瓶。就这个花瓶,被郭智妈的小孙子虎子给摔地上,又弄伤了孙女小玉的手指头。这花瓶,法国进口水晶的,好几百块,还是自己结婚前买的。军莉心疼花瓶,气急败坏地说了几句小孩子。郭智妈可不乐意了,“儿呀,肉呀”地抱着孙子叫,一边叫,一边说:“不哭不哭,奶奶打这个花瓶,打死这个花瓶。谁把这花瓶放这儿的,奶奶打谁。我的好孙子不哭啊。”又骂二媳妇大梅:“你死的啊,还不去找个创可贴来。还要等我说话。”大梅撇撇嘴回敬:“这可不是我家,我不知道创可贴在哪儿。小孩子破点皮,没事。”

郭智妈转头就骂着郭智去找创可贴。郭智又问军莉,军莉从床头柜里就翻出个创可贴来,气哼哼地扔给郭智妈,顺口就说:“把孩子看好了,小心别再伤着。”郭智妈心里就不舒服,本来婆媳是有心病的。军莉也不耐烦和她啰嗦,看着一屋子的人,闹心,回房就把门砰地关上了。郭智妈立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对着郭智就哭上了,说自己才进门,来看孙子,孙子还没抱过,倒先看饱了儿媳妇的脸色,这日子怎么过。大梅就一头去收拾和郭明的房间,一头冷笑。

郭智这房子是学校分的房改房,两室一厅,面积不大,房型也老。这下住进这么多人来,拥挤不堪。郭明夫妻两个带着孩子住了一间,郭智妈只好在厅里搭张床睡。军莉一边搭床,一边有意无意地就说着这房子小,妈你受苦了,等弟弟他们走了,你就搬房间去。郭智妈可是精明人,听出了大儿媳妇的意思,立刻就说:“明子他们暂时不走,我们和他哥商量好了。过了年呢,叫他哥在城里给他找个好工作,大梅也可以留在城里做个保姆。听说现在城里保姆可挣钱了。隔壁邻居家的闺女在城里做保姆,一个月拿一千呢,一千啊,大梅在家守着那个小杂货铺哪有这么多钱。”

军莉一听脸就拉下来老长,不紧不慢地说:“一千是不少,不过城里房租贵着呢,他们租个房住,少说也要一千,老家可不用租房。”郭智妈装傻:“租什么房子,都是一家人,你们反正也空间房子,他们不嫌挤,我也不怕住客厅,这儿挺好。我们就住这儿,我给你们带孩子,大梅还能搭把手。我叫他们交伙食费的,你放心。将来等他们挣着钱了,在城里也买上房子,再搬出去。”

军莉给郭智妈这一说,差点没气得乐出来:“买房子?你知道这儿的房子多少钱一平米吗?”

郭智妈不甘示弱:“多少钱一平米,你们买得起,我明子将来就买得起。”

军莉简直哭笑不得,回了房间就跟郭智压低了声音吵:“过了年赶紧叫他们走,还打算长期住这儿了。”郭智挺为难:“你看,来都来了。我妈也跟我说过,叫找个工作,我都答应了。你放心,我导师跟后勤打了招呼,给郭明找了个临时工,就在学校干。等大梅找到工作,我就和我妈商量叫他们出去租房子住。”军莉沉着脸反对:“等大梅找到工作,要到什么时候。她初中毕业,还带两个孩子来,她能找什么工作。她要找不到,是不是永远赖这儿不走了?”郭智听这个“赖”字不顺耳:“什么话,都是一家人,他们来了,我当哥的不能赶他们出去。何况,我妈是来给我们带孩子的。现在睡客厅,够委屈了,她都还没说什么。你看你那脸色,多难看。”军莉的脸沉得更加厉害:“我就这脸,什么给我们带孩子。这两个孩子还管不过来,她哪有工夫管小迪。还有,小迪就这么交给他们我可不放心。我告诉你,你妈要来我欢迎,她是你妈。我可没义务管你弟弟一家大小。趁早叫他们走,这是我的家!”

郭智一听就不乐意:“哪有我弟弟才来,你这做嫂子的就赶的道理。这还没怎么着你的,不就一个花瓶嘛,我赔给你行吗?”军莉每次跟郭智吵起他们家的事情,都有鸡同鸭讲,没处下嘴的感觉。就说这事,明明不是花瓶的事儿,郭智就能扯这上头去。军莉早学聪明了,知道不能跟他在这上面纠缠:“赔什么赔,你的钱不是我的钱啊?!我就一句话,过了年叫他们找地儿搬出去。不然别怪我赶人。”郭智从来软硬都不吃,在军莉跟前尤其有主意,他觉得这次要把话说清楚,不然后患无穷:“赶什么人,这是我家,我弟弟来合情合理。我们回农村,一样也住他们家。他们没赶过你。你要看不顺眼,你回你家去。”

军莉跟郭智结婚这几年,知道他一到家里的事情上,一准是犯糊涂的,没想到这次能糊涂到这个份上,气得眼泪都要下来,声音高了八度:“什么你家,我告诉你,这房子钱可是我家掏的,我要赶人,我看谁敢赖这儿不走。你别跟我来这个,我可不怕你!”军莉说得没错,当初买这房子,是学校的房改房,还是导师替他出头说话,郭智才赶上最后一批的房子。房款要一次付清的,郭智家没钱,是军平爸妈掏了几万块的大头,郭智自己拿的小头,借条都没叫他打一个,军平妈说,就算给军莉的嫁妆了。军平妈这么做,也为了让女儿在郭家能抬着头做人,可谓用心良苦。所以军莉说话才这么理直气壮。

可郭智妈不这么想,她就认为这房子是郭智的。郭智也不这么想,他觉得军莉家出了钱是不错,不过说好了是嫁妆。自家父母也是给了结婚的钱,虽然少点,也给了,大家扯平。这房子,是学校给博士后的房子,是导师给帮忙争取来的,单凭军莉,一个图书馆的普通员工,哪有资格分房子。 这房子现在市值是四十万,军莉家不过掏了个几万块,剩下的还不是他郭智的这个博士后值的钱。所以,要说大头,当然是他的大头。郭智就这么想的,当然他从来没说过,因为他们没为房子吵过,一直相安无事。这次,既然说到了房子,又牵涉到了军莉要行使她房子主人的权利赶走他妈和他弟弟一家,以郭智的个性,就非要跟军莉把这事情掰掰清楚。郭智认为,这事情说清楚很重要。

军平妈接到军莉的电话也差点就没了主意,这才一个晚上吧,军莉跟郭智妈就吵了个水火不容。

原因很简单,郭智要跟军莉掰清楚房子的事情,郭智妈又说儿媳妇堂堂一个高校老师不孝敬父母,居然在儿子的房子里赶他的妈。郭明脾气本来就坏,收拾东西就要走,大梅倒是能屈能伸的,说来了就走,走哪去,郭智妈在哪儿她就在哪儿。郭智妈从来和大梅说不到一块去,这次两个人倒是难得一致了一次。

郭明滥赌成性,大梅也不知道替他还了多少赌债。大梅肯留下来,全看着两个孩子。郭智妈为了郭明后半辈子,也不敢怎么得罪大梅。何况大梅的性子也不是好惹的,郭明的家里,现在是大梅做主。这次大梅刚替郭明还了最新的一笔债,恨不能拿菜刀把郭明砍了。郭智妈没办法,才连郭智爸也不管,把郭明一家带到城里来,想让郭明在城里找个正经工作,免得在老家和那些坏人混一起。又答应给大梅找个工作,大梅这才肯来。大梅想换个环境好,让大哥管着郭明把赌性给戒了。这些破事,郭智哪里有脸就跟军莉说。但郭智是无论如何不能把弟弟一家给赶出去的。自己妈和弟弟来了城里,举目无亲,他们能去哪儿。回去也不可能,这都过年了。

郭智打的好主意,本来想过了年和军莉商量,自己两口子带着孩子到军平爸妈那套小房子去住住,把这房子让给弟弟先住着。这是郭智妈想出来的好招,她当初一听说军莉和弟媳妇同时生孩子,就算准了亲家要去带孙子,这正好。郭智妈跟郭智说的时候,郭智觉得不像话。可郭智妈说,如果不这么着,她没法来带孩子,她不能不盯着郭明,万一要再去赌,赌个家破人亡怎么办。郭智妈这次是掏心掏肺地求大儿子救小儿子一次。郭智一听这个又顶不住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就这么给毁了,怎么也要拉他一把。这个情况又不能跟军莉说,他只有和军莉吵。

结果这一吵,郭智妈就把背后商量的这些主意都说出来了。毕竟她是农村老太太,她的精明是没有城府的精明。军莉一听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迭声地喊他们滚。郭智妈才不怕军莉发脾气,她还是比较怕大梅。大梅发起火来是拿着菜刀追着郭明满院跑的,是指着郭智妈的鼻子连老郭家祖宗八代都骂上的。郭智妈和大梅三天两头吵啊闹啊,十次有个九次会吃亏。

军莉也发火,可她不会这么干,说一声滚,已经顶了天了。郭智妈才不在乎这个。她知道,军莉爱面子,不会闹个鸡飞狗跳。最后的结果,肯定是军莉一走了之。所以,郭智妈反而不跟军莉吵,这就是她的精明。她只把她的歪理拿出来说,说没见过军莉娘家什么嫁妆,就知道这房子是儿子买的,这房子既然是郭智的,她郭家的人就有权来住。军莉这才叫秀才遇见兵了。

军平妈听了军莉电话里一哭诉,一时真没了主意。又打电话去和军妍商量。 军妍说要不先接自己家来过年。军平妈思来想去,又把这个方案给否了。她怕在大女婿那儿丢了面子。上次碧儿住院的事情,叫储家宏知道,军平妈就觉得挺没面子的。这次又闹小女儿的事情,再给储家宏知道,还次次都要他帮忙,这不好。军平妈又说,要不真叫他们两口子先去自己房子住着,反正以前他们没房子的时候,那房子,就他们住着。军妍说不行,这正好中了郭智妈的下怀,人家可求之不得的事。本来没有这一出,那房子就给郭智住住也无妨的。现在这种情况,坚决不能给他们住。真霸占住了,将来赶他们走,反而坏人难做。

军平妈想了半天,也只有再把军莉接回来过年了。要接还不能接一个,得接一家,连郭智一起也要接来才像话。不然这大过年的,叫他们小两口子分开了,成什么话,叫儿媳妇看笑话,以为军莉夫妻怎么了呢。还有,军莉要自己过来了,不定郭智妈给郭智又灌什么迷魂汤。不如叫郭智一起来过年,再客客气气请郭智一家吃个饭,叫军平爸以老丈人的身份和郭智好好谈谈。郭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孩子,就是一碰见老家的事情就糊涂。军平爸当领导这么多年,做做女婿的思想工作,这点本事还是有的。郭智一向也能听进去点老丈人的话。军平妈想,将心比心吧,郭智总不至于这么不懂道理。他应该知道岳父岳母的苦心。他自己不也想把日子过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