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雄壮的舰队,为头的是“闯江山”,都作全速前进,谁知撞上的竟是加固了的铁石桥。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山崩地裂一般。桥并没有撞折,船却顿时散了架。船板四处飞起,士兵惊叫落水。一时间,救命之声,充满河道。陈友谅命令后舰去救,只见两边岸上,飞箭如风而至,水里的再无法上船,船上的也倒下不少。陈友谅情知中计,大骂康茂才,命大舰掉头往东南,奔石灰山渡口往南门而去,与张定边的步兵会师。
岸上的李文忠,见陈友谅舰队掉头,也不去追,命人撑着小船,将溺水的汉兵一一捉住,押回营地,大部队上船,尾随汉军身后。
102、
张定边率军由陆路长驱北上,走到狮子山时,举头环顾四周,只见:山呈马蹄形,进来的路口小,西北面山势环绕,就东面有小道伸出转南,可以出去。
“真是设伏的好地方。你纵有千军万马,一时进来的总是有限,也无用武之地。倘若朱元璋在此埋下伏兵,只需上万人,我这近二十万人马也难有所作为。”想到这里,张定边心里暗自吃惊,忙命令道:
“后面部队,全速跟上。”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炮响,远处山上,红旗飞舞。西北面山上,冲下三路人马来,伴着威猛的杀声,气势着实吓人。一时间,张定边的部队开始乱了套。常遇春与胡大海、邓友德三马当先,冲杀过来。张定边不愧沙场老将,面对突然袭击,并不惊慌,大声喝道:“敌人不过区区几千,你们何故自乱。再有不入队列者,斩!”喝罢对将军们说:“马上组织迎敌,有后退者,斩?传令后面的大部队,迅速冲杀进来,有怠慢者,斩!”
张定边接连三个斩字,稳住了军心,自己举剑策马向常遇春杀去。然而,奈何这狮子山进来的入口太小,仅两三人能同时通过。三员猛将突如其来的冲杀,早有一拔人死于刀下,在进来的路口上堆了许多尸体,挡住了冲进来的部队。张定边截住常遇春厮杀,打不了几个回合,就被乱军冲散。张定边身边的大将接了常遇春厮杀。张定边看见自己的部下还有人在后退,于是连斩几人,才阻止了士兵后退。这时,常、胡、邓三员猛将,已冲到张定边身边。张定边明知不抵,还是拼死力战。眼着支撑不住时,张定边外面的军唰唰地从两面的山上,冲了下来。
原来,进来的通道被尸体堵了以后,外面的部队仗着人多,纷纷朝两边的山上爬,然后从山上进来,见张定边被围,就冲了下来。渐渐地,张定边的军队冲进来的越来越多,常遇春、胡大海、邓友德眼看难以支撑,忙撤回西北山上,凭险射箭。此时,张定边已回过头来,但他有命令在身,要去南京城下与陈友谅汇合,因此不敢恋战,指挥部队往东路口转南门而去。常遇春很快看出张定边的心事,没等张定边的部队过完,就命令部队冲下山去,一阵追杀,杀死敌人无数。
在南京南门前水陆两军会师,这是陈友谅与张定边事先约好的。陈友谅要从水路往南门去,除去撞东桥往东桥港去外,另一条道便是到石灰港去,往石灰山右侧入南门。康茂才告诉陈友谅南门空虚,现在事已至此,不空虚也只有往南门去了。在陈友谅看来,他的水陆两军在南门汇集,到时朱元璋就是倾城而伏于南门,恐怕也不是我陈友谅的对手。这么想着,陈友谅回头望望一直尾随在身后的小船,令战舰全速前进。
陈友谅的战舰,设备先进,船上都装有轮轴,只要均匀有节凑地踏动机关,船就能快速向前。一会儿便将李文忠的小船抛在身后很远。这时,船已到了新河口,穿过去,前面就是石灰港了。陈友谅回头看看被甩得远远的小船,得意地说:
“这个朱元璋,凭这几条烂船也敢跟我开战,看我呆会怎么收拾你。”
这时,只听张必先说:
“皇上,你看。”
陈友谅掉过头来一看,只见新河口上拦了一排战船。其中一条大的,上面飘着“朱”字大旗。
“冲过去,撞烂他们的船!”陈友谅咬牙切齿地说。
大舰加快速度,士兵们一个个咬牙登轮,船像箭一般驶向前。离小船已是很近了,张必先令一排举盾的士兵在船的前沿,以挡飞矢。谁知小船上并无一只飞矢射来,倒是推下成捆的稻草,齐齐地向两边散去。稻草遇水,缓缓沉下。陈友谅一时不知是计,下令追杀。谁知刚到小船身边,水下的轮轴被稻草缠绕,士兵们怎么用力,大舰也难以向前,只在水中打转。不一会儿,后面李文忠船队追上来,前面俞廷玉、廖永安的船队一排排冲过来,并不靠拢,只齐齐放箭。
一时间,陈友谅大舰上士兵死伤无数,乱着一团,有些孤立的大舰,便被几条小船围住,放一阵箭后,冲上船去,将一船的军士,全部杀尽。
103、
大凡残忍的人,心底都存有一份超出常人的恐惧。陈友谅素以残忍出名,这时看着自己的部队遭人杀戳,如宰杀牲口一般,心里由不得又气又怕,咬紧牙关,指挥部队登岸突围。
经过这一番杀戳,陈友谅只有少部分战船得以靠岸。余下的几万水军,不是溺死,便是被杀死。陈友谅惊恐已极,只是想到张定边那儿还有近二十万军队,这才开始有了一点镇定。他强打精神,指挥损伤不到一半的水军,再不敢恋战,赶紧往南门奔去。朱元璋,你这个秃和尚!待朕与张定边的陆军汇合,一定要踏平南京城,血洗南京城,来报此深仇大恨!陈友谅在心中发狠。
在陈友谅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是以狠而闻名,哪怕是为了一点小小的事情,他也可以去与别人拼命。可是现在,他已经做了皇帝,有了皇帝的拥有和享受,他开始对死感到了恐惧。从表面看来,陈友谅似乎与早先的并没有两样,还是一个敢拼敢死的人,实际上这不过是表面现象。
陈友谅指挥他的部队,走到石灰山右侧时,还没来得及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只听得卟通、卟通直响的声音,然后是一阵阵尘埃涌起来,士兵们唉呀地掉进陷井。陈友谅见了,直气得双眼发红,牙齿咬得嘣嘣着响。但是,无论如何,他必须走过石灰山去,因为只有这条路,才可以到达南京城下。又丢掉上万士兵的生命,陈友谅好不容易绕过一个个的陷井,突出了石灰山。在通往南京城的大道上,回头望一眼令他毛骨耸然的石灰山,陈友谅重重的出了口气,回头对张必先说:
“朱元璋这个和尚,还真会设陷害人,如今南门就在前面,我们都还不死,该是轮到我们动手了罢!”
张必先点点头,咬牙切齿地说:“到时捉了那个秃和尚,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话音刚落,只听的一声巨响,冯国用手握钢刀,率领领三万勇士,一马当先冲杀过来。
“来罢,要打硬仗,你朱元璋怕就不是我的对手了。”陈友谅说着回头问道:“你们谁敢上去,替我取了那冯国用的狗头?”
“待末将去取了他的狗头来!”大将潘军,非常自信地说完,提了大刀,策马冲去。迎着冯国用,二人大战起来。冯国用自小习武,勇猛过人;潘军是陈友谅得力大将,武艺高强。俩人相战,可谓棋逢对手,只杀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陈友谅见冯国用确实了得,这么战下去,潘军恐一时难以取胜,如南门战事起,岂不是让张定边一人独战朱元璋?想到这里,陈友谅挥剑一指,大声喝道:
“冲啊,捉住这个姓冯的,朕有重赏。”
随着话音落地,陈友谅身边几十员大将齐齐冲上前去,冯国用身边的几员大将也一起杀上前来。一时间两军混战,刀光剑影、飞少走矢。陈友谅依仗人多,逼住冯国用等砍杀;冯国用与几员大将偏不认输,拼命抵抗,殊死迎杀,战了一刻多钟,还是没有退却。陈友谅大惊且惧;仅一个冯国用,便能挡我大军这么久时间,朱元璋手下,怎这么多能人?想到此,不由暗然神伤。就在这时,只听张必先说:
“皇上你看,冯国用顶不住了。”
陈友谅一看,只见冯国用肩上被砍了一刀,正由几员大将护着,且战且退。
“冲过去,杀死他们。”张必先说。
“不可,城南之战,关系重大,在这里久留,正中那朱和尚的计。”陈友谅说:“传朕的命令,迅速南进,赶往城南。”
谁知陈友谅的队伍刚往南行,冯国用等不但不趁此撤退,反而声声呐喊,又冲上来拼杀,把陈友谅气得眼珠快要滴血。
“杀死他们!”陈友谅狠狠地说。
战争往往会出现这样的怪事:胜利的奇迹,总是能在深谋远虑的劣势人中出现;失败的遭遇,总是能在毫无远见的优势人中出现。
104、
张定边经过一番激战,在狮子山丢下两万尸体,率部来到南京城南,却末能见到陈友谅的踪影,心里有些纳闷:
“莫非他也中了埋伏?”这么想着,额头不由沁出冷汗。就在这时,前面一声炮响,一面“徐”字帅旗,迎风飘扬,旗帜下面,徐达居中,郭英、赵德胜等数十员大将,立于两旁。
徐达此刻虽是名声显赫,但张定边从将军到元帅,到太尉,久征沙场,胜仗无数,因此并不把徐达放在眼里。但因不见陈友谅到,便想拖一点时间,于是上前道:
“前面可是徐达?”
徐达何等精明,知道此刻时间宝贵,两军相对,兵力相差无几,如再过些时间,陈友谅兵至,敌人合兵一处,兵力悬殊可就大了。于是争分抢秒,嘴上答道:
“本帅正是徐达!”随着话语,挥剑一指,跃马向前:“冲啊!”
徐达喊声,中气十足,将士们随之附应,紧跟着冲上前去。郭英、邓友德诸将早赶在徐达前面,冲杀敌人。
张定边见徐达这么迫不及待,这么果断勇猛,心中不由暗自佩服。“不过,就我张定边这些人马,也要打败你徐达。”他在心里说,也挥剑一指,大声喊道:“冲啊!活捉徐达,重重有赏!”
随着喊声,汉军也齐声响应。简得智、刘文忠、刘文义诸将奋勇杀出。
一时间,刀光剑影,枪刺刀砍,喊杀声不绝,肉溅血飞不断,时有人被砍倒在地,时有人将他人砍死……城南若大场地,一时间成了世界级屠场,双方各五六万人,为着一个“杀”字在拼命,场面实在壮观空前。
朱元璋此刻正在卢龙山中军帐里,身边有刘伯温、李善长等陪着,举目观战,心里感慨万千:他们都在为我而战。一方要将我推向皇帝的宝座,一方要置我于坟场……他影影约约地看到他的人被砍倒,便在心里喊到:快爬起来,杀死他们,我可是要皇帝的宝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