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灵的注意力还在聊天面板上的文字间徘徊,蓦然一蓬火星在眼前炸开,炉火一下蹿高,火舌几乎舔到她的眉毛。简灵顿时像只兔子似的跳开了好几步。
定了定神,睁大眼睛,她瞧见药罐被皇甫水月移开,而他手中那幅脏兮兮的布则不翼而飞……不对,炉火间依稀还可以看见黑灰里残留的布块边角,只是一瞬间,火苗将那些边边角角也全部吞噬了。
“你……”简灵张口结舌,“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烧了?”也许有隐藏任务啊捶胸顿足,这么事关重大的紧要东西,居然说没就没了,暴殄天物啊。
皇甫水月笑:“既然秘密已经被你破解,还留着干嘛?这种东西,总是与麻烦相伴……我劝你,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切勿将此事张扬,否则徒惹得人心惶惶,兴许还会被官府拿住治你个妖言惑众扰乱民心的罪名。”
简灵眯起眼,怀疑地看着皇甫水月,那目光好像在说:你还在乎这个?亏了,自己这次真是亏大了。
“怎么,徒儿你是有话想告诉为师吗?有的话不妨明说,为师最不耐烦繁文缛节了。”皇甫水月一张老脸绽放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啊,师父,我只是想说你实在是太有魄力了……简直视钱财如粪土……”她的心在滴血啊,她将那块布送上去一方面是想拍马屁,一方面也是想借助皇甫水月的脑子继续挖掘点什么出来,谁知道对方这么潇洒……现在啥都没了。
皇甫水月很轻易便看出她内心的纠结,也不点破,袖子一卷,还冒着白汽的药罐子便递到了简灵面前:“别打盹了,照我写给你的纸条好好看着火候。”
“哦……”简灵拉长袖子,用衣袖包住罐耳将药罐放在炉子上,手里扇着扇子,眼睛却还看着聊天面板。
皇甫水月本已经施施然走出了几步,却又回头低笑:“要是药效打了折扣需要重煎,浪费的药材就记你账上啊。”
“小的明白!”简灵立刻双目炯炯,挺直了腰杆。
眼看那药包小山似乎没有移平的趋势,简灵心下感叹:这大概就是人生最悲催的日子了吧……
皇甫水月提醒她可以在帮会频道说话,开始简灵却仅仅是扫了一眼帮会成员和等级就关上了面板。
一方面是知道自己等级太低,人微言轻,这种情况下不管自己说什么都起不了作用,说不定还会被人认为是别有用心;另一方面是,她这次真的对帮派运作什么不感兴趣,就想做个散人乐颠颠玩她自己的。
“一剑飚血”她会解决,她想着想着眯起了眼。
用脚趾头想都觉得一点红掉级和他有关,即使是偷袭,她也想让那一剑飚血同样掉上两级……
所以,卖力地扇火吧。提升自己的实力!
她退后了几尺远,掏出在房中找到的透明丝线,系在破烂蒲扇的柄上,试图用丝线来控制扇子。
时间就在烟熏火燎中流逝。
皇甫水月像是真的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一样,一旦简灵煎好一副药,他就适时出现,将药罐子取走,然后将洗得干干净净一点儿药渣也不剩的罐子拿回来给她,不给她一丁点去前堂的机会。
简灵几乎以为这人会读心术,将自己那点小心思琢磨得透彻。
医庐的房子是黏土结构,顶上盖着茅草,风一吹就会有草杆儿不听话地飘摇下来,墙上一块黄一块黑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简灵耸耸鼻子,总觉得药味儿烟味儿里面还混杂了一股新鲜的鸡屎味儿……
不过鸡屎到底是个什么味儿,她好像还真没闻过。
也许想种田的慕容虔会喜欢。想到这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一下子觉得荣耀巅峰的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都离自己很远很远。
傍晚时分,初见回到了医庐。
蹭到简灵身边,她还摆着一副晚娘面孔:“师姐!”
“嗯?”扇火,拢头发,不抬头。
“我看在你是师父的大徒弟的份上……”初见略略拔高了嗓门。
“嗯?”我扇我扇我扇扇扇。
“我帮你把话转达给那个慕容虔了。”
“哦!”简灵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一蹦而起抓住了初见的手,“你说什么?”
初见嘴撅得可以挂个油瓶:“松手,我和你不熟!”
简灵忙收回了手,低头一看,但见初见已经被她蹭了满手的炉灰,她讪讪笑道:“是不熟,不过你的大恩大德我会记住的……他怎么样了?”
初见拍着手,扭过脸去,用鼻孔发音:“他没事。他说还没找到那花呢。”
“多谢多谢。”简灵眼睛弯了起来:这实在是个好消息,可喜可贺。
初见哼了一声:“我不是群英会的叛徒哦,我和他说完话就把他拉入黑名单了,没有和你们勾结!”
见她说得人认真,简灵想笑不敢笑,附和道:“那是,师妹赤胆忠心,怎么可能是叛徒?”
初见很是满意地挺了挺胸脯,眼睛朝着天从简灵身前走过。
“师妹!”简灵蓦地大叫。
“叫师妹叫,我和你不熟!”嘴里说着,初见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她很快感觉脚上缠了什么东西,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个狗吃|屎,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两只手捂住了脸,嘴里还发出惨叫。
“这里有丝线啊!”简灵暗叹一声,跨前几步伸出双臂想要阻止这场惨剧的发生。
“亲密度!”就在快接触到初见之前那一刹那,简灵脑中灵光一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平地而起的一股斥力扯着两人陀螺般转了半圈,迅速将两人分别推向相反的两个方向。
咣当哗啦砰!简灵像是球星临门一脚射出的足球一般,正中火炉,药罐砸了,药汤洒了,药炉倒了,火苗卷上了她的衣服了……
“唔!”疼痛感让简灵顾不得手势,只跳开拍打自己的衣角,试图灭火……
手忙脚乱之际,一盆水从天而降,将她淋成了落汤鸡。打着哆嗦站在冷风中,她一回头,瞧见面色不佳的披了大夫面具的皇甫水月。
“师父……”牙齿打着颤,简灵因为寒冷哆嗦地叫了一声。游目四顾,初见早不知道溜到了哪里去了。感觉胳膊上哇凉哇凉的,一抬手,只见半截袖子都烧成了灰烬,于秋风中伶仃飘摇。
她抓住了皇甫水月的袖子,眼里泪花闪烁:“师父,我没换的衣服了,你让我出去找裁缝缝补下好不好?”玩家衣服上的污渍会被系统刷新掉,可是如果残破了就只能找裁缝修补。破了之后不但会影响外观,属性也会下降。
皇甫水月手里还拿着个缺了口子掉了漆的铜盆,闻言露出森森的牙齿笑道:“徒儿你忘了吗,为师记得你还有件新嫁娘的衣服啊。你暂且穿上吧,这件外套脱下,为师让初见去给你缝补。身为大师姐,也要把拿经验的机会分点给小师妹啊,不能吃独食对不?”
简灵无奈点头,早在心里画起了圈圈诅咒他。皇甫水月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那神情怎么看都没有商量的余地,她只能一咬牙,握住了手镯。白光一闪,她身上披了锦绣华丽的大红嫁衣,手上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破烂外套。
皇甫水月随手将那外套丢在了湿嗒嗒的铜盆里,笑指地上的瓦罐碎片:“记在你账上啊。”
“我没钱!”简灵一脸的视死如归。
“如果你把这些药都熬好了,我可以考虑减免……”
“没罐子怎么煎药?”简灵很快回应。她一直在提防皇甫水月给自己下套呢。
“哦,这个不用担心,我等下就叫你师妹重新拿个瓦罐给你。”
直到皇甫水月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简灵才一下钻入了自己的卧室。
刷刷几笔,在墙上用刀刻下“小心师父”几个大字作为对初见的回报,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从没用过如此快的速度,简灵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蝗虫过境一般。
将武器匣子背在身上,把包袱里占分量的重物都丢下,她站在后院树下比划围墙的高度。
开玩笑,既然慕容虔没事,皇甫水月的威胁就不成立,她干嘛还要乖乖留在这里被人奴役啊?那只喜欢换脸的家伙一会一个主意,谁知道他月圆之夜会不会化身狼人做些变态的事啊,想想都恐怖,她还是趁小命没被玩完儿赶紧溜之大吉吧!
现阶段来看,皇甫水月是铁了心伪装个“不会武功的平凡大夫”来着,所以说,她只要爬出去,上了人潮滚滚的大街,他就不好意思去捉她了,特别是在前厅还有客的情况下。
搓了搓手,她直视墙头。
必须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击成功!她在心底给自己打气,要让那个变态反应不过来!
透明丝线系上生锈的新手刀,简灵抡了抡胳膊。
一二三,起!
“咄”的一声,新手刀没入了树干。
简灵扯住丝线,助跑几步,猛地一吸气,拽住丝线迅速攀爬。
俗话说熟能生巧,实践证明爬墙这种事也是需要勤奋练习的,再经过几次之后,她这次竟然比猿猴的身手还要矫健。
哦也,拍拍屁股,赶紧走人。简灵没有回头看有没有追兵,想象中自己身后应该是烟尘滚滚,……不过时间紧迫,万一她回头就被逮住了呢?
打开地图,圈出客栈坐标,片刻不停赶去那个方向——在客栈开了房间的话,没有房主允许,其他玩家和任何NPC都是不能进入房间的,是躲避追杀追捕的最好去处。
穿着大红嫁衣,衣角飞扬,神色仓惶,简灵所到之处口哨声一片。
“玩家?”“剧情NPC?”“逃婚?”“抢亲?”“私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