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的芦苇丛中，两颗黑色的小脑袋靠在一起。
“简灵，你说皇甫水月他真的会来？”夜已深，幽蓝的天幕上缀着一颗一颗钻石似的星子，芦苇荡中也是点点萤火虫飞舞。
好在这只是个游戏，唯美的场景中没有恼人的蚊虫捣乱。
“安啦，任务是引导ＮＰＣ发布给初见丫头的，怎么也扯不到我们身上。皇甫水月再聪明，他也想不到这是个阴谋。”湖面波光粼粼，也有精力充足夜不成寐的情侣泛舟湖上，他们两个所处的位置倒是异常的安静，不见玩家。
那是自然的，因为这块区域据说时常有不送经验的小兽出没，特别喜欢咬人的脚丫子。玩家不是Ｍ，自然去旁边比较安全的区域的。不过简灵他们是不怕的，因为笑笑正潜伏在不远处呢。
狼王在此，哪只小兽不长眼地敢凑过来？
“喂，对啦，你去追人没追到，就一点也没有看到那人的模样吗？”忽地想起医馆院门口一闪而过的衣角，简灵偏了偏头。
“嗯，没有。”慕容虔很是郁卒地鼓起了脸，“我还以为自己轻功很不错呢，今天才知道一山更有一山高啊，这游戏到处是高手，我看我们出了桂林也就没有什么混的了。”
“哈哈，”简灵知道他的抱怨只是开玩笑，于是很捧场地笑了，“时间差不多了吧？你去前面等着，看到皇甫水月就私聊告诉我。”
“好。”慕容虔嗖一下蹿了出去。
简灵蹑手蹑脚，又靠近了湖面几步。
没过多久，通讯器响了：“来了。”
“明白。”简灵深吸口气，一个猛子扎入湖底，找好位子躺了下来，两腿伸的直直的。她早就易容成了引导ＮＰＣ的样子，也准备好了应急的水下呼吸用的空心管子。
黑衣白发的妖异男子踏月而来，止步于湖边。
简灵捏着通讯器，一按开关：“水月……”引导ＮＰＣ那缠绵悱恻的语调就传了出来。
皇甫水月低头，只见水中一张泫然欲泣的芙蓉面盈盈望着他，一时有些怔忡。
简灵眨了眨眼。笑话，这声音本来就是引导ＮＰＣ的，她利用通讯器“录下”ＮＰＣ的说话，这也是游戏里的奇葩了吧。她是忽然想到的，既然游戏ＮＰＣ与玩家的界限不是很分明，那么，ＮＰＣ是不是也可以和玩家用通讯器聊天呢？她请求引导ＮＰＣ照她的设计，给她留言，然后现在才选择“公开私聊信息”，放出这些留言。
效果非一般的赞。
“水月……”引导ＮＰＣ将某人的名字喊得荡气回肠。
“清溪？”皇甫水月俯下身，鼻尖几乎碰触到湖面。
简灵吓了一跳，依旧平躺在浅水处，拨弄通讯器的开关：“水月，我能这么近距离地看你一眼，也是不枉此生了。水月，再靠近一些，让我清楚地看看你。”
引导ＮＰＣ哀怨的语声让简灵脖子后面的鸡皮疙瘩一粒粒冒了起来。
皇甫水月怔怔的，白皙的手指掬起一捧湖水，几乎擦着简灵的面颊。
他的眼里似乎还隐隐泛着泪光。
简灵手上的动作一顿。这样的神情……难道她猜错了，皇甫水月对引导ＮＰＣ，并非单纯地利用？
“清溪，我终于见到你了呢。”皇甫水月的银发漂浮在水面上，像是又一层月光。
简灵压抑住心底的愧疚感，捉住他的衣襟使劲一揪。
哗啦啦水声四起，上半身都探在空处的皇甫水月重心不稳，直接摔下了水。
简灵咕噜噜吐出一串水泡，就势向一边滚去，免得被皇甫水月压着。
“呜”，滚得太急，冷不防后脑勺撞上一块凸起的岩石，她口一松，岔了气，湖水争先恐后涌入肺部。
皇甫水月及时将她提出了水面。
被呛得眼泪哗哗，简灵一面剧烈咳嗽，一面惴惴地抬头看他。
皇甫水月的面色却十分柔和，他将她捉到芦苇荡中，两人浑身湿漉漉地坐在一起。
在简灵的提心吊胆中，他低低笑了：“乖徒儿，为师很开心。”
放纵自己仰躺在绵软的土地上，他仰望星空，缓缓地重复：“真的，很开心。”
简灵拧着衣角，希望身上的水渍快些刷新掉：“你不怪我？”刚才他可确实很狼狈地在水里挣扎了一番呢，想不到他不会水性……幸好那里的水很浅，不然她就是谋杀加自杀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可怜，直到知道了清溪的存在。比起她，我……”皇甫水月一手枕于脑后，偏过脸，伸出另一只手触碰简灵还在滴水的面颊，“我幸运多了。最起码，我不用永远呆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接待一个又一个玩家，却永远没有一个朋友，也没有自己的生活。”
皇甫水月如此情意绵绵，简灵觉得很不自在，扭了扭身子，挪开了几寸：“你喜欢上她了？不会吧，我记得你好像还曾经对什么桃夭那什么什么。”
皇甫水月收回了手：“那是上天的命令，我没法违抗。当时我只是个ＢＯＳＳ，我的规则就是，被男玩家攻击就调用傀儡小ＢＯＳＳ反击，被女玩家攻击就……你口中的那什么什么……桃夭她技不如人，怪不得谁。她和清溪不一样，不，你们都和清溪不一样。不过……你知道吗，刚才我抱着你，竟恍惚真的以为抱住了清溪。不管你原本的目的怎么样，我都感激你。”
简灵的脸红了，不知是羞是恼。
皇甫水月的面容近在咫尺，他湿漉漉的发丝几乎飘到她唇上。心中突起的内疚几乎将她淹没。这只是她师父啊，教了她傀儡戏，教了她易容术，就算有时候脾气古怪了点，也没有真的伤害到她，她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但是……”皇甫水月红唇轻启，手指微微一动。
说来也巧，简灵一直低着头，此刻眼角便捕捉到了他的动作。
用傀儡戏保命的她，对这个动作太熟悉了！熟悉到条件反射地立即跳开：“笑笑！”
红影疾闪，简灵回头，恰见自己刚才坐着的那地方，笑笑与一头熊纠缠在了一起。
啊啊啊，这个地方怎么会有熊呢？来不及思考，简灵一面呼叫慕容虔，一面带着刀刀剑剑加入了战局。
皇甫水月好整以暇，用丝线控制着大熊的动作：“感激归感激，仇还是要报的。”
这头熊等级不高，动作也不快，就是皮糙肉厚防御高血条长。简灵很快明白皇甫水月没想要她的命，就想看她耍猴，不由心下忿忿：她见鬼地才对这家伙产生什么同情心罪恶感！
“啊，简灵，我来了！”挥舞着金色纯钧大剑，慕容虔以区区一个医生孱弱的身躯横冲直撞。
兵器砍在熊皮上，火花四溅。
皇甫水月躺在不远处，眉毛也不动一下，只是偶尔勾下手指，那姿态闲得不得了。
简灵越看越气，恨不得让那毛茸茸的熊脚踩上那张妖魅的俊脸。
可惜，无论她怎么拉仇恨，大熊在距离皇甫水月一定距离之后，就再也不动了。
牙痒痒啊牙痒痒。
“咳。”皇甫水月面色蓦然惨白起来，一滴鲜血染上衣襟。
他手指一松，大熊便脱离了丝线掌控。没有了操控者，大熊嘶吼一声，瞬间变得狂躁起来，两眼充血，动作也快了一倍不止。
简灵向慕容虔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带着笑笑往皇甫水月身边疾退。
没了丝线阻碍，大熊很快跟了上来。
皇甫水月很快身处大熊的攻击范围之内。
“咳”，又是一声轻咳，唇间滴落的鲜血落在了大熊脚板之上。
简灵清楚看到一股青烟升起，她不由吐了吐舌头：“这什么血，盐酸啊？”
慕容虔来不及回答，只拉着她往边上躲去。
说也奇怪，被皇甫水月的鲜血滴到，大熊竟舍弃了一直缠斗的简灵二人，直追皇甫水月。
只看得到大熊的背影，简灵有些担忧：“他不能攻击啊，我们去帮他？”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那头身躯庞大的熊却是轰然倒下。若是细数皇甫水月退的步子，会发现他刚好退了十步。
一步一滴血，十步熊就死于了他血液的毒性。
皇甫水月飘然出现在她身边，面无异色，仿佛适才咳血的人不是他。
简灵有些哆嗦：“你……你的毒发作了？可是你怎么没有咬人呢？”
皇甫水月眼波流转：“我有内力压制，当然不会乱了心智。”他如来时一般乘风远去，语声远远传至两人耳中：“看在你们愉悦了我的份上，不妨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乖徒儿，你们在找十大名剑对不对？我知道，干将莫邪这对宝剑，可是藏在夫妻副本中呢。另外附赠一条消息，注意最近与初见丫头呆在一起的那人。”
“初见？啊，对了，我今天追的那个人好像就是跟着初见一起来的啊，可是他一晃就不见了，我去哪儿找他？”慕容虔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