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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纯真年代 (2)

我的回答证实了老妈的猜想,她叹了口气,说:“唉,我以前跟你说什么来着?我老跟你说,跟人家搞对象要负责,你怎么就不听呢?现在问题出来了吧?你遇到更好的,可你跟张佳丽都那样了啊,你要是再甩了人家,这不成见异思迁、道德败坏了吗?三儿,咱家虽出不了什么大人物,可咱家没一个烂脏人,一直都是很规矩很正统啊。你爸一辈子那么正直,你俩哥也都守规矩,怎么你就不听妈的话呢?你跟人家没那事,你就能选择,可现在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你说该咋办?张佳丽是外地人,在北京没亲没靠的,人家靠的就是你。你要是另攀高枝了,留下人家孤苦伶仃,人家心里怎么想?要是闹上门,闹到你们单位,领导给知道了怎么办?要是人家一时想不开了怎么办?就是没想不开,那还不得恨你一辈子?”

唉,老妈不关心我还好,这一关心,让我心里更乱成一团。本来我在犹豫,但她这一席话,让我感到要是跟张佳丽断了和那女孩开始,就成了道德败坏者,就坏了家风门风,这个罪责可太大了。

我赶紧表白说:“我没跟那女孩怎么着,就是看了一场电影,还是她买的票……”

老妈也没再多指责我,而是说:“唉,三儿,你是年轻人,毕竟这是你自己的事。当初,我跟你爸就不太愿意你找张佳丽。别的不说,家庭环境差异太大,南北风俗也不一样。其实,我们也想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只是看你那么迷她,想着你们俩有真情,我们也就支持了。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你跟张佳丽处了三年,都该张罗着结婚了,还跟人家有了那事儿。感情这东西你可不能玩弄。当然,这事还是你自己做主,我只是说说我的意见。鞋子合不合适,跟谁感觉幸福,还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老妈虽让我自己拿主意,可我已经知道她的态度了。她这番谈话等于又给我上了一次“跟人家上床要负责”的紧箍咒。虽然我明知外面的世界更精彩,可我怎么也无法突破这紧箍咒。

观念,从小灌输给我的观念,就像一堵高墙,牢牢地把我圈了起来。我在这高墙内选择了前妻,又在这高墙内熬过十年痛苦,最后离婚,才走出了这堵墙。

和老妈谈话过后,我决定通过暗示摆脱掉女孩,一连几天都让女友来单位找我,而且赶在下班人员集中的时候。

终于,几天后下班时被她碰上了。当时,她还在等班车,我搂着一脸幸福的女友的腰,从她面前走过。

我不敢看她,我知道我伤害了她。但我没办法,谁让我们认识得太晚了……

第二天中午,我怕与她相遇,故意磨蹭了很晚才下去吃饭。

哪知一进食堂,就发现她还坐在餐桌旁发呆。

我叫苦不迭。但她已经看到我了,只好端着饭盘子,硬着头皮坐到她旁边。

沉默,漫长的沉默。

终于她先开口了,声音很轻很柔:“那个女孩是你女朋友吗?”

我低头慢慢咬馒头,知道她正注视着我。但我不敢与她对视,盯着饭盘子答道:“是,都谈了好几年了,学校里就谈了。”

“哦,她挺漂亮的……”

她有些哽咽,我怕她当众哭出声来,紧张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眼睛里,泪花一闪一闪,就像微风吹皱了一池春水。

“那我先走了啊,这是给你的酸奶,别忘了喝。”她止住泪花,轻轻起身离开了我。

那以后,她还是常见我,只是不再跟我一起吃饭了。她遇到我时,也会盯着我看,只是那眼神很哀怨。

对这一切,我假装不知道。

到1998年,朱老板上台大搞机构改革。我自忖作为一名没什么根基的年轻人,被“精简”的可能性比较大。恰好,自己也想再去读书充一下电,就报名按分流政策读研究生,从此逃离了她的视线。

她在2000年嫁人了,先生也是机关干部,两人过得平静而幸福。

卡莱尔说过:生活的悲剧不在于人们受到多少苦,而在于人们错过了什么。我错过了一段真挚的感情,错过了一个真正爱过我的人,也错过了自己的幸福。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多年以后,每当想起老妈对我灌输的这些陈腐观念,还有那次决定性的谈话,我多少会心生恨意。以至于我离婚后,她又给我打预防针、重弹“跟人家搞对象要负责”的老调时,我立刻情绪激动地顶撞了她。

那是个周末,我回到父母家,晚饭后趁老爷子出去遛弯的工夫,老妈跟我谈起了心。

“三儿,最近谈对象了没?”老妈关切地问。

“还没呢。”尽管我已经和A女相处了一段时间,但我怕老妈又跟我传授她的“跟人家搞对象要负责”,就撒了个谎。

“那也该找了,这事儿,不能耽误。”

“嗯,我知道,妈。”

“对了,三儿,我得给你提个醒儿。”

“什么?”

“你现在虽然离了婚,可也不能乱来。”

我沉默不语。老妈的话如同一把利剑,狠狠插在我十年都未愈合的伤口上。我紧咬嘴唇,奋力遏制情绪。

“千万不能随便跟人家有那种关系,离了婚也得讲规矩不是?”

她的话刀刀见血,我强忍内心剧痛,告诉自己: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她唠叨她的,我做我的。

“跟人家搞对象,你要负责……”见我不吭气,老妈继续唠叨。

她万万没料到,这句老生常谈猛然触动了我心中最痛的结,瞬间让我回到1996年她跟我谈话的那个晚上。正是那席谈话,让我舍弃了天堂,选择了地狱。

我再也无法心平气和,瞬间悲愤交集。

“您这是什么意思?”我突然打断了她的话,高声质问。

“嗯?”老妈一时不明白我为何陡然变色,惊奇地看着我,“你咋了,三儿?”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这种事您还瞎操什么扯淡心?”

我越说越激动,索性“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既然她又提起那套害人不浅的“要负责”,我就不再掩饰,干脆来了个喷涌而出,排山倒海般倾泻这十几年积攒下的愤懑和痛苦:

“什么叫搞对象要负责?我要负什么责?就跟当年对张佳丽那样吗?都是成年人,谁欠谁的?谁对谁负责?当年,你让我对张佳丽负责,没选机关那个小张,你害得我还不够苦吗?现在我还没跟谁怎么着呢,你又要我负什么责?再找个张佳丽那样的折磨我自己?你害我十几年还不够啊?还要害到我被折磨死吗?”

老妈被我一席狂风暴雨弄得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

悲愤的狂涛继续在我心中涌动,见老妈无言以对,我指着她的脸咬牙切齿道:“我告诉你,妈,我再不会被你的蠢话害了!今后,你要再跟我提一遍‘要负责’仨字儿,我这辈子都不再进这个家门!”

发泄完,我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拎包甩门走了。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激烈地顶撞老妈,以至于她伤心了很久。但我不想跟她道歉。这是我心中永远的痛,痛得让我看都不想看,想都不愿想。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上床”与“负责”在我心中成了两件根本不相干的事。之后,我遇到的那些女人里,谁敢对上床提出额外条件,谁就会被我当挡路的狗一脚踢开。

不过,现在回顾这些往事,留给我的是一丝淡淡的遗憾,一声轻轻的叹息,却也很美好。1996年的春天,在我的记忆中,空气里总是弥漫着鲜花和甘草的气息,就像她身上散发的清香。那是很纯真的感情,很纯真的年代,很纯真的人……

我自小做事有个原则:一定要把忏悔的角色留给别人。

这并非由于自己品德有多端正,而是因为一个奇怪的原因:我的内心总跟有人在拷问似的,但凡做了坏事,总会产生一种罪恶感。这种负罪感会折磨我,让我不快乐。为求得心灵宁静,我不得不把忏悔的角色留给别人,让他们去负罪,我自己偷着乐。

要做到这一点,意味着自己做事得凭良心。

这种行为方式反映在婚姻里,就是面对前妻的性冷淡,也一直守着心里那块贞节牌坊,从不做瓜田李下、偷鸡摸狗之事。

面对与前妻徒有虚名的婚姻,我先后找到两种方式熬过一个个不眠之夜:年轻时看A片,十年下来饱览了上千部,足不出户却阅尽人间春色;三十岁以后,感觉该做出点成绩了,就戒掉了看A片的习惯,把所学专业知识和工作经验融合了一下,记录下来发到网上。不料,竟引得网友一片喝彩。这喝彩鼓励了我,又添枝加叶,居然捣鼓出一本趣味性的常用计算机软件应用的书出版了,还赚了几万块钱版税,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即使跟前妻感情彻底破裂,被迫做了不出家的和尚那几年里,我也严格克制住了欲望。那时我和前妻不是冷战就是热战,我解下围裙、放下锅铲,高举争取“平等、自由、解放”的三面红旗革命造反了,每天下班后都不立即回家,或出去瞎逛,或约朋友喝茶打牌,或参加志愿者活动,或在健身馆消磨时光。

但我依然坚守原则:不乱搞女人,不在外过夜。

到这一步,已经谈不上对前妻忠诚不忠诚了,这样做只是为了自己:我一直把婚姻那张纸看得很神圣,即使它名存实亡,还是小心翼翼地想维护它的尊严。毕竟,当年亲手签下这婚约时我承诺过要对她专一和忠诚。那么,即使没有了感情,这张婚约不解除的话我还是要遵循上面的条款。

我这种处世原则反映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我和前妻一个很大的冲突,就在于对待承诺的态度截然相反。我们俩总是为此争吵,她认为我僵化死板,我认为她轻诺寡信。

前妻给我的评价是:“你这人,一身的书呆子气,总把形式看得那么重要,一点儿灵活性都没有。”

而我对她的评价是:“你这人,背着牛头不认账,说话像放屁一样,一点儿信用都不讲。”

这就是观念的差异,我和她都不满意对方的处事态度,谁也不愿迁就对方改变自己,都幻想改变对方,可谁也改变不了谁。

当然,行动上的规矩不等于内心没有想法。子曰:“食色性也。”诗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见,动动歪心也是人之常情,关键是能克制自己不转为行动。同时,对异性,咱也一直怀着尊重的心。每当路遇美女,忍不住用目光强奸别人一遍,我都会自责忏悔一番,主动跪上道德的审判台自我审判,直到下次再犯。

虽然我对C女感觉不错,但是经过AB二女,我开始懂得防范了。

既想勾结,还要斗争,这是自相矛盾。可我有什么办法呢?A女给我的打击相当大,我曾真的感动过,然后又碎了一地。虽然快刀斩乱麻把她Delete了,但有时想起来,又觉得有些对不住她。尽管她把我看成长期饭票,但她是诚心诚意想跟我一起的。她有不可救药的缺点,但她又具备很多优点,让人有很多念想。虽然跟她分了很久,但想起她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我还是微微有些心痛。

所以我开始提醒自己:再跟女人交往,不要陷太深,不要太感动,不要太投入,不要期望太高。

我清楚女人大多喜欢绅士,不管这女人自己有多俗,她们一样喜欢绅士。为投其所好,也为自我保护,我不得不给自己戴上一副惯于逢场作戏的Mask,把自己装扮成绅士。就像“变相怪杰”一样,参加这个光怪陆离的化装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