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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疯狂世界 (1)

狄更斯在《双城记》中这样写道: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年头,这是愚昧的年头;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希望的春天,这是失望的冬天;人们面前精彩纷呈,人们面前一无所有。

我们就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什么光怪陆离的事情都可能发生。谁都不曾想到,强子老婆,这个外表看上去美丽温柔而能干的女人,他们曾被看上去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的婚姻,揭去伪装后竟然如此丑陋不堪。

在军子别墅里熬了一个星期,强子终于哭了。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整天不吃不喝,一阵接一阵地哭。

我接到军子通报,忙向老板请了假赶到。

本来还想敲门进去劝劝,军子在一边摆手,说:“算了,让他哭吧,哭完了就好了。”

强子房间里有监视录像,军子跟守在监控屏幕前的马仔交代了一声:“你小子给我看好了,他要是出什么事儿,拿你是问。”

晚饭时,强子总算出来了。

三人到会所餐厅吃饭,找了个包间。

强子红着眼睛,勉强吃了几口,对我俩倾诉道:

“你们说,我到底什么地方对不住她了?结婚这么多年,她说工作忙,家里事儿我都干了,孩子我也带了,钱全交她了,她生孩子生病什么的我都陪着,寸步不离啊,我怎么就对不住她了?她怎么就这样对我呢?我们还有个孩子呢,就是不稀罕我,她怎么就不为孩子想想呢?”说完,强子双手抱头趴到桌上。他时而用手揪着头发,时而捶打着桌面,拼命压抑自己的号哭声,肩膀一耸一耸。

军子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想起孙倩分析过的七十年代人的两极分化,对强子说:

“强子,这事儿不是你对不住她,是她对不住你。但也不能全怪她,要怪就怪这个社会。以前我跟张佳丽,你说我做得差吗?一点儿不差,可她怎么对我?为什么啊?因为咱们七〇后,从小受假大空的理想主义教育,大了受拜金主义侵染。你、我,咱们几个家庭传统,成长中更多是受传统文化熏陶,懂得礼义廉耻信。在假大空破产后,咱们还是能坚守住那些传统道德标准。可有些人不行,他们定力差,容易被风行的思潮左右。而且,因为假大空理想主义的彻底破产,他们彻底丧失了信仰,成为最拜物,最拜金,最没有道德标准的一群人,成了索取者,压榨者,损人利己成了习惯。”

强子依旧没有抬起头来。我看了看他,忽然特别想抽烟,继续说:“所以,无论你对她多好,无论我对她多好,她们心里是不感激的,她们没有感恩概念,甚至觉得咱们做得远远不够。她们没有道德底线,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知何以为荣,何以为耻,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能干得出来。咱们越是当好男人在家忙这忙那,她们还越发看不起咱们。她们好吃懒做,恨咱们没有万贯家财她们挥霍。所以,咱们再好、再本分,也只能是她们眼中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家丁奴仆。咱们的劳累,让她们有闲心跑出去爱惜自己的羽毛,那就更看不上咱们了,就去跟有权有钱的人下贱。她们在咱们面前是牛逼的,但在权势面前是自卑的,所以心甘情愿做人家的玩物。为什么?为了钱!哪怕人家实际上并不打算给她们钱,她们也飞蛾扑火一样前仆后继。她们拜金拜物,她们不拜人。哪怕这只是挂在驴眼前的稻草,她们也以为自己能吃得着。”

说到这里,我瞟了军子一眼。军子直翻白眼,他肯定想到他的那些女秘书们了。女人要都没这种心态的话,他也就没啥可玩了。

我接着说:“她们也是依赖咱们的,所以她们往往不想离婚。但你别把丫对你的依赖,当成是她爱你。不是,寄生虫还依赖宿主呢,宿主死了寄生虫也得死,但你说寄生虫爱宿主吗?我当年之所以踹了张佳丽,就是因为觉得,哪怕我这奉献者累死,她也不会满足。当然,这么多年过来,下这个决心我也心疼。那个家是我一手创造的,我对它倾注了多少心血?但这跟炒股一个理儿:你投大价钱买了一垃圾股,被套了,要是不早点割肉,越套你就越深,最后ST,退市,让你血本无归。当然,这事你得自己拿主意,我跟军子只是让你看到真相,最后的选择你自己做。”

军子把烟灰往桌上一弹,连连点头称是:“守杰说得对!太精辟了,太他妈精辟了。我说怎么这么多年,见了那么多夫妻,让人意想不到地劳燕分飞呢?原来是这个原因。守杰分析得有理,这事儿当然挺气人,但是并不是你一个人这么着。守杰也一样啊?很多人也一样啊?所以你还是得冷静,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分,没啥了不起的不是?一个大男人不能让这点儿事压垮了。你想怎么出气,守杰跟我帮你,要丫毁容就毁容,要丫车祸就车祸,全听你的。只是你别自己动手,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儿子可怎么办?”

我紧张地盯着军子,怎么又准备下黑手了呢?

军子冲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就先这么糊弄他,稳住了再说。

强子止住了哭泣,抬起头说:“事到如今,那也只有离婚了。只是我也不想把她怎么着,毕竟做了八九年夫妻。实在不稀罕我就离了吧,孩子给我就成。房子,钱,全给她算了。”

我一听就来气了,禁不住火冒三丈,拍案而起:

“强子你他妈的怎么这么窝囊啊?嗯?孩子当然归你,归了丫那他妈的不得废了?问题是房子和钱凭啥给她啊?嗯?你他妈又不欠丫什么,你都给了她,你靠啥养活孩子?仗义不是这么个仗义法儿,对好人仗义,对恶人决不能仗义!对恶人仗义那是纵恶你知道不?你没想要她狗命够对得住她了!”

军子示意我打住,又拍着强子的肩膀说:“强子,行,你够个爷们。但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啊,这事儿过错方在她。你对她有感情这我能理解,但是离婚啊,也要图个公平,是不是?更何况还有孩子得养活呢?所以呀,我看争取一个公平就行了,让步不能过了,过了也不够爷们。当爷们得仗义那是不假,但不能仗义到窝囊,是不是?守杰说得在理儿。而且你就是让步了,把房子钱全给了她,她那德性会感激你?你做梦吧,感激你就不会出去偷人了。被耍一次就够了,耍多了那就让人看笑话了。”

强子沉默了一会儿,说:“行,我听你们的。”

看强子情绪稳定了,我和军子不由得松了口气。但为了以防万一,又扣留他几天。

为了让强子找到心理平衡,军子花大价钱从艺校找来个美女陪他过夜。起初强子不干,但抵抗了两天还是从了。

他不知道房间里装了监控录像,我跟军子都在监控室看着呢。

军子冲我撇撇嘴,说:“没事儿了,这小子不会杀人了。”

我问:“你怎么这么肯定?”

军子答道:“激情杀人的,都是心理不平衡导致失去理智。他这下也操了别的女人了,心理平衡了,还杀人干吗?”

强子最终离婚了。

离婚时,强子起初还给那女的保留了面子,只提出性格不合。

他这样做,其实是怀着一种矛盾心态:希望这女人能够主动承认错误,并且痛改前非。

这种矛盾心态,在很多非主要过错方的人身上有过:虽恨其不争,但毕竟也是多少年的感情;如果对方真能洗心革面,可以考虑在自己心理找到平衡后,给对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不光是强子,我提离婚时,A女前夫提离婚时,都曾这样摇摆过。

然而,这种受害者心理不平衡状态下的宽容,往往被会过错方误解。她们目短脑钝,却又自以为是;从不考虑以诚相待,而习惯于损人利己。所以,她们往往会选择虚张声势,从而激起更大的矛盾,也就丧失了最后一次挽回机会。

果然,那女人以为强子对她那些丑事一无所知,态度穷凶极恶。她倒打一耙,反诬强子跟某某女教师有染,威胁要去强子单位告他。

她并不想离婚,她也清楚孙行长这只半路鸳鸯靠不住。她只是拜服于他的钱势,并享受一下强子所不具备的男人的霸气;而且,孙行长还赏赐给她职务上的晋升。这在她眼中是件两全其美的交易。但同时,她需要维持住家庭中的支配地位,好让强子继续带孩子做饭洗衣服,给她家庭的安全感。

贪婪的人,什么都想抓到手里。不要认为她们不愿离开你是因为爱你,她们根本没有爱,只有寄生虫一般的依赖。而做寄生虫的同时,她们却又往往自认为活得很独立,很女权。

见她这种态度,强子彻底绝望了。暴怒之下对她一阵拳打脚踢。

那女人一看强子发疯,这才意识到是来真的了。光棍不吃眼前亏,她马上改变了策略,哭哭啼啼求饶。

这番表演让强子又心软了,也就没继续打。

真正爱过对方的人,无论对方多么不值得爱,都不愿意过多伤害她。伤害她,实际上等于亲手毁掉自己多年的倾注给她的心血。尽管他可能因暴怒而疯狂,但只需一个柔弱的表示,就能让他停止暴力。力量上的弱者在强者面前显示柔弱,其实才能真正保护你自己。别学萨达姆那样跟美国人单挑,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得知这一幕,我跟军子都吓了一跳。倘若那女的是死横脾气,没准儿会刺激强子动刀子,那我俩就得后悔一辈子了。

在出轨问题上,男女表现并不一样。男人天生倾向独立,因而在性方面亦倾向自由支配欲望。男人因性而爱,性只是爱的必要条件,但有性不一定意味着有爱,逢场作戏亦司空见惯。男人出轨,多数能把性与爱分得一清二楚,在寻花问柳的同时依旧履行对家庭的义务,身体出轨但心不出轨。

女人则天生倾向依附,因而把性与依赖捆绑,是因认为对方值得依赖而性,在性之前先产生依赖感。如果跟丈夫朝夕相处的婚内女人出轨,是因为认为丈夫不值得依赖,或者不能满足她的依赖需求,因而往往夹杂着对丈夫的鄙夷和厌恶。女人出轨,多数意味着对家庭责任的彻底逃避,对男人的无情愚弄。

长期两地分居、无性婚姻的女人则另当别论,这时的性首先是生理需要而不是心理需要。

男人出轨,多半“身在曹营心在汉”;女人出轨,往往是心都不在汉了。

果然,那女人示弱是假,求利是真。在强子摊牌那夜,她靠哭哭啼啼脱离险境后,马上到医院,又是验伤又是拍照片,忙了个不亦乐乎。

随即,她以家庭暴力为由,自己先请了离婚律师,带着证据到单位要找强子谈。并且开出了个离谱价码:孩子房子全归她,每个月强子得用一半的工资支付生活费,赔偿家庭暴力带来的身心伤害二十万元人民币,否则上法院,找妇联。

一句话,净身出户,还倒背二十万债务。

还是那句话:女人要耍起男人来,一点儿都不感性,是百分之百的理性。

强子见是这样,就让军子过来。军子带了个马仔,陪着强子请那个戴眼镜的穷酸小律师喝茶,拿出奸夫淫妇偷情的照片请他过目。

军子用手指轻弹桌面,和颜悦色地对小律师说:“我这兄弟是个老实人不假,可谁要敢骑在他头上拉屎,那我……”

说完,把烟头狠狠地掐灭在烟缸里。

小律师低头仔细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被军子掐灭的烟头,自忖这场官司很难打赢,匆忙告辞后再也不露面了。

军子又让马仔给那女人用匿名寄了两张视频截图,警告她再敢造次,就把这视频照片挂到网上,发到她们银行的邮箱里。

最后协议的结果是强子要了孩子。儿子从小是被强子带大的,自然选择了他。房子给了女方,但女方需付给强子房价一半补偿。

军子弄了一套两居室卖给强子,让他付了个十万首期,说剩下的钱以后慢慢还吧,实际上没打算让他还。

强子把那房子简单装修了一下,带着儿子搬进去住了。

又一个宅男从围城里出来了,或许将会走上我的路,或许不会。也又多了一个“独立女性”,或许还会编造新的大老板神话。

当然,这种女人是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的。假如她心中存在什么不平,那不是忏悔她自己的罪孽,而是怪我和军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还会怪强子也太小心眼,连自己出轨这点区区小事都不能容忍,简直太不男人了。

这类人,永远不会躬身自省,只会把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

强子离婚三个月后,南方某省检察院派人到北京请走了孙行长,说是要协助调查一桩十年前的老案子:当地的一家建筑公司在北京的分公司,在孙行长——当时是信贷科的孙科长——手下贷了笔款子,本金为两千万;虽然也办了抵押担保,但只签了抵押合同,却没有任何抵押物对应。贷款发放后不久企业就破产了,这笔贷款也就成了呆账,后来申报核销了。

这事本来早已过去,谁知突然有人写举报信说,当年是企业的原法人代表骗贷,贷到的钱没有用到企业,而是被几个领导挥霍私分了。孙科长受了人家两百多万的贿赂,在明知条件不符合的情况下违规发放贷款。

在20世纪90年代,这类事情全国到处都有。最后认定责任时,最多也就是贷前调查不细致之类的,都没怎么处理。但这次不一样,匿名信附有证据,是孙科长亲笔签字打下的收条复印件;说还有原件,必要时会交给检察院;并且声称,如果当地检察院置之不理,将会向更高级检察机关检控。

那边检察院当然得过问一下。从对国家利益负责的角度出发,检察院的同志办案热情很高。为了防止单位出面保他,检察院的干警兵分两路:一路在早晨孙行长往车库走时截住他,连蒙带骗带强制把他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