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试探
“你知道吗？这流云宫，是我母妃生前的寝殿。”蓦然，男子略显落寞的话传来，“我母妃喜静，故她仙逝后，这里便没再住人了。只是安排宫女隔一段时日来打扫。”
“啊？”芊泽一愣，原来这是他母亲生前住的地方，想到自己竟然擅闯了进来，顿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对不起，三皇子。我并非有意要来打扰你母妃的。”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不用觉得抱歉。”男子的声音始终都是淡淡然的，却让她觉得出奇的好听，有种如沐春风般的暖意。“其实我反而庆幸是你闯了进来。”
“啊？”芊泽不明所以。她闯了进来有什么值得庆幸的？他不是应该觉得她很鲁莽吗？
男子见她一副颇为疑惑的模样，不觉轻笑，却也不打算向她解释。
父皇病了也有一些时日了，可是却还是昏迷不醒，这让他很是担忧。他害怕父皇会跟他母妃一样，一睡便是没有再睁开眼来。心里觉得压抑的他，便来到了流云宫。却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芊泽，这个温婉淡雅的女子，突然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给了自己一丝豁然开朗的感觉，令因父皇的病而有些压抑的自己，徒增了一些暖意，心情似乎也变好了不少。
芊泽抬眸，瞥见他唇边的笑意，先是一怔，随即不满道：“三皇子怎么可以这样？只顾着自己乐活，不打算向我解答疑惑吗？”
“咦？想不到芊泽你竟是有看穿人心的能力啊！连我真的打算不向你解答疑惑都知道！”他难得地俏皮一笑。跟她在一起，总会让他觉得很放松，只想做个简单的人。
“你才知道啊！”芊泽亦是俏皮地向他挑了挑眉，“你可要小心我会把你内心的秘密都说出去。”知他是不想解释，芊泽也不再追问，只是顺着他的话配合下去。
“那我不是要从现在开始努力巴结巴结你咯？”
“如果你想，我也不反对。”女子下巴一抬，颇为得意道。
“哈哈．．．”两人忽地相视一笑，有种温软的默契在心底漾起。芊泽感觉在这个世界，他是第二个让她有心头一暖的时候。
“你母妃一定很喜欢紫薇花。”芊泽的这句话用的是肯定语气。
“是啊！我母妃叫紫薇，所以她特别喜欢紫薇花。”男子望向那开得正欢的紫薇，目光柔和，仿佛陷入了某种温暖的回忆中，“小时候，我最喜欢就是拉着母妃的手，在这些紫薇树下尽情嬉戏。风一吹，紫薇花便落下来，满天都是飞舞的红色花瓣。”
芊泽可以想象得到那场景，定是很唯美。而她也可以肯定，三皇子的母妃一定是位温婉如水的女子，她跟祁澈一样，也拥有一双清澄的眼眸。她想，祁澈的童年定是充满了快乐的回忆。
祁澈担心芊泽又找不到回清华殿的路，便执意要送她过去。当他们两人并肩而行出现在清华殿前时，祁烨已伫立在殿前了，只是脸色阴郁得可怕。
他抬眸，见到那一路谈笑风生而来的两人时，脸上的阴郁更沉了几分。
“烨。你怎么出来了？”芊泽上前，疑惑问道。却见他眼睛并没有看向她，只是紧紧盯着祁澈看，眼底充满了戾气。
“七弟。”祁澈并不在意，与他打了声招呼。“芊泽迷路了，我带她过来。”一句话，便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和芊泽一同出现的原因。
倏地，祁烨不由分说地拉起芊泽的手就往殿外走去，对祁澈的话充耳不闻，仿佛当他不存在。
“烨？”芊泽一脸莫明其妙地由他拉着向外走去，回头望了眼站在原地的祁澈，却见他抬手微笑着向自己挥了挥，似乎对祁烨的这种突兀的行为见怪不怪了。
芊泽见状，也对他回以一笑，算是道再见。
祁烨的步子很大，走得很急，芊泽好几次都要小跑才跟上他的脚步。他们一路出了皇宫，夜已在宫外等候。
“烨，你怎么了？”才刚站定，芊泽便仰脸望向那依旧紧绷着脸的男子。
男子不说话，墨瞳定定地凝视着她。因为走得急的缘故，她还在轻轻地喘着气，胸膛一起一伏，小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让她看起来如娇艳欲滴的玫瑰。
他眸光突地一闪，一把抱起芊泽，身形一跃，上了马。
“芊泽，陪我去骑马。”
长原坡上，浮云低沉，遥遥望去仿若与天在尽头连接。清风掠过，绿浪摇曳，矮矮地骚动在马蹄周围。
男子拥着芊泽，如脱缰野马般在草原上尽情驰骋。快马畅意，打破了长原坡的宁静，行过之外，草絮飞溅，衣袂飘飘。
芊泽被快速飞奔的马颠簸得极不舒服，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向她抗议。但男子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一勒缰绳，那仿佛能通晓人性的马儿一时四足急奔，以更快的速度在草原上奔跑。
而他，就像个不知疲惫的孩子，在辽阔的长原坡上驰骋淋漓，又或是，在宣泄些什么。
芊泽不由得抬眸，凝视着男子沉郁的脸。那紧蹙的俊眉，藏了太多的压抑，她看不透，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男子。
时间飞梭，转眼便是夕阳迟暮时分。男子终于勒停了那马儿，他把芊泽抱下马，自己却有一步没一步地缓缓前行，最后在某一处站定。他的目光放得很远，晚霞在天尽头，化作斑斓旖旎的红光，一簇一簇地燃烧在他的眸子里。
芊泽望着他略显孤寂的背影，忽觉心头一紧。她快步走向他身侧，轻轻唤了一句，“烨，你怎么了？”
他也不看她，也不说话，仍旧是凝望远处。夕阳把他的脸染得殷红，宛如一朵火红的石榴花，烙在芊泽的视线内，竟觉得格外的刺眼。他却在这时闭上了眼睛，说：“芊泽，如果有朝一日，我与三哥成为了敌人，你会站在哪一边？”
芊泽闻言，心下陡地一惊。烨他这样问，是为了什么？他的意思是，他要和祁澈争夺那个皇位么？那他问她会站在哪一边，是在试探她吗？
“你和三皇子，一定要成为敌人么？”她的目光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淡声问。
“是！”他的回答简短有力，“你会站在我身边么？”
“我．．．我不知道。”她只能给他这个答案。如果选择了他，就会与那个温暖她心头的人为敌；如果选择了三皇子，她和他便会形同陌路。而这两种答案，都是她不想要的。“皇位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么？”
“是。为了它，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他的声音冷冷静地传来。芊泽苦涩一笑，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么？为何她还会觉得心好痛？在他眼里，皇位才是他想要争取的。而她，只是他的侧皇妃，一个可有可无的妃子。
“好，我知道了。”芊泽咽下唇边最后一丝苦笑，语调平和，只是眸光放得更远了。帝位，意味着权力与荣华，拥有它，便可呼风唤雨，这是多么的诱惑人啊！不然自古以来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为了它而不惜手染鲜血。七皇子也是其中的一个，他的野心或许比那些人更大，是她没有认清楚事实而已。
男子闻言扭头看向她，大片的红霞光在她白皙的脸上投下，唇角边挂着抹淡淡的笑，眼神却放得很空，仿若随时都有可能展翅欲飞，奔向那轮红日。
他瞳孔一缩，心竟无来由感到一阵心慌，他倏地一把抱紧她，在耳边轻喃：“芊泽，不要背叛我。永远不要！”
那日过后，祁烨变得开始繁忙起来，每天从皇宫回来之后便是进书房，有时一呆就是一整夜。芊泽知道他是在为将来争夺皇位做部署。而她与他之间，似乎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好似有一堵隐形的墙在他们之间筑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皇上的病怎么样了？醒过来了没有？祁烨不会告诉她这些，不过宫里没有传出什么噩耗，那么她可以肯定皇上的身体还是可以支撑一段时日。
书房的密室内，祁烨靠坐在白虎椅上，神情显得有些疲惫。“三皇子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丞相已经联同很多大臣想要上书皇上，他们是想皇上把皇位传给三皇子。”夜把探子回报的消息告诉祁烨。“皇上只是醒过来一次，所以也就没有接见他们。”
“嗯。李绵阳那边情况怎么样？”
“李绵阳已经按照爷的吩咐，已经秘密带领军队行动了，迟些日子应该就会到达漠西。”林泷克道。漠西是祁月国最西边的地方，也是丞相驻扎兵营的地方之一，只要李绵阳攻陷了那里，那么就能削弱三皇子的兵力。
男子颌首不语，脸上深沉一片。
“爷，还有一事，就是上官将军那．．．”林泷克欲言又止，他还是有些许顾忌，毕竟侧皇妃是上官锐的女儿。
“烨，上官将军对我们的计划并无阻碍。”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冉子墨听到他们又扯上了上官锐，忙劝阻道。“再说上官将军已经从前线退了下来，他手上的兵权也没有多少了，他对我们构不上威胁。”
“可是，他还有个儿子，上官明夏。”林泷克说出他所担忧的。
“上官明夏．．．？”是啊，他怎么会忘了还有个上官明夏？他也是祁月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上官锐有三分之二的兵权都是交到了他的手中，再加上这几年他屡战屡胜，为人光明磊落，早已招揽了不少能人异士在身边，军队也不知较之前壮大了多少倍。
而最重要的是，据说他与三皇子祁澈交情甚好，曾经是莫逆之交。尽管他是七皇子的大舅子，可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七皇子。如果他到时带兵助三皇子，那么他，将会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冉子墨看向祁烨。却只见男子薄唇紧抿，面色阴睛莫测，谁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夜，派人去监视上官明夏的一举一动，定时向我汇报。”良久，男子才冷冷道。他决不容许他的复仇之路出现一丁点的意外，即使那个人是上官明夏，他也不会手软放过。
“是。”
“烨．．．”冉子墨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现在这种情况，他说再多也是于事无补，他很清楚烨的性子，凡是能阻碍到他前进的人或物，他都会一一将他们铲除。有些东西注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成局，谁也改变不了。
只是苦了那个温婉的女子。如果她知道，他的枕边人竟然算计着要对付她的亲人，她的心定会很痛吧？而他，却无力为她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