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怨不已的娃娃脸上冻得青青紫紫的,西风猎猎中,高竖的耳朵终于迎来了救星——从远而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极为踏实,似乎所跨出的每一步都贯注了千斤重力,但是奇异地,那几乎千斤的重力一步一步踩踏在长廊木制的地面上,并不显得沉重,而只能称之为——踏实。
踏实的脚步声由远渐近、步伐规整,一步一步地走向她,在呼啸的西风落雪声中,竟是那般沉稳地传入她的耳中!
便在听见这踏实的脚步声的一瞬间,一颗惶恐不安的心顿时恢复了平日的悠闲步调。她努力深吸一口气,用力朝头上喊:“是哪一位寻我来了?我在这廊下。”
她已在风雪中困坐一个时辰了,嗓子干裂嘶哑以及声音颤抖难听。但她什么也顾不得了,救命要紧啊。咽一咽唇间所余不多的唾液,她喊得更用力,也力持清晰:“小心,这树上有雪,我就是这样才摔下来的!您还是从廊口绕过来吧!不用急,我没事的。”
她可还记得,这府中人全是一群年迈的老人家,她可不希望老人家们为了救她而不慎受伤,否则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耳尖地听到这极为踏实的脚步声停下了,而且就停在她的正上方。她心中更宽,语调也不再颤抖得厉害,她又喊了一遍:“您不用找寻我的位置,只要听到我说话就好。我就在您脚下方,您听得到吗?您一定要小心。这风雪太大!我的脚扭伤了,您可以再去请几位老人家过来吗?我一个人动不了的,只好多寻……”
话未落,她的眼前一花,一道深黑色身影如天神般站在她身前的三尺处。
轻、轻、轻功?!这湖中的长廊离水面极高,大约有她两个身长啊,这位老人家却轻松地跃了下来?!
“好功夫哦,老人家……”她微微愣住,眼尖地瞄到身前的人异常高挺壮硕,与那些常佝偻着腰背的老人家们没有一丝相同之处。
“呃……”她略略迟疑,不知怎样称呼这突然冒出来的……男子。
是的,虽然暮色昏暗,天边没剩多少的光可以让她看清眼前人的容貌,但依这人的身形衣着看,这个人绝对正当壮年!
“呃,小女子在积墨斋当值。”她决定先简短地介绍一下自己,“今日因偶尔到此……一游……谁知不幸扭到了手脚……还望您……施以援手。”吞吞吐吐地提了要求,混乱的思路便容易理顺了。她长呼一口气,很顺利地继续往下讲,“小女子右脚似乎脱臼,双手也拧错了筋位,您可会正骨?先生的大恩大德,小女子定会永记在心、涌泉以报!”
呼,解说完毕!
抬头,她继续眯眼盯着眼前的“高人”,只可恨光线太暗,她总望不清来人的神情,心微微地不安起来,但在这黑袍的男人终于蹲下身来之后,她不由得悄悄地吐了口气。
黑袍的男人依然一句话也未讲,只静静看她右腿的情形,也没有将她搀扶起身的举动。
“呃,这位先生。”男人无言的静默让她有点不高兴了,“小女子也知这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这个时代的人简直太迂腐了啊,“可您设想一下,倘若有一女子在您眼前不幸跌落水中、身边又无其他人,您会怎样?先生难道会因什么‘男女有别’而束手旁观,眼睁睁地看她溺水而亡不成?”她直勾勾地用力瞪着眼前的人,虽依然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但身边气流的波动却让她知道这男人似乎笑了。
呼——她大大松一口气,卖力地往下讲。
“我想先生定有侠义仁心,绝不会袖手旁观,救人要紧嘛,自然顾不了那许多了。”所以呢,“所以说那些圣人虽言之有理,但事出有因,自然要以灵活变通为第一要则。先生,小女子说得可有道理?”
出乎她意料,蹲在她身前的人却依然一动不动地沉默以对。
喂——被风雪凌迟了一个多时辰的脑袋终于有些忍耐不住要爆炸了!“先生!您大可放心,小女子绝对没有什么坏心眼,绝对不会因为您摸了我的手脚而赖上您的!如果您还是信不过我,那么麻烦你劳动您尊贵的双脚,去找一下这镇远将军府的总管刘叔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