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这两个月来,你将这积墨斋整理得井井有序,甚合刘叔心意。”他当然更得意于自己没看走眼。
“呃……”恼意,一点一点在慢慢聚集。可恶,他们把她当做什么了?到底是谁在耍着谁玩?!
“阿弟,你知我为何要你和刘叔他们一干老人家整日相处吗?”他自然瞧见了她眼底的恼意,所以才漫不经心地改了话题。
“呃……”她沉默。
“人都说,家有一老,犹如一宝。”他微微扬眉,“老小孩,老小孩。老人家们虽老,但童心未泯,你同他们整日相处,不觉得很开心吗?”
她的性子虽变幻莫测,但对人却有着牢不可破的心防,看似活泼外向,但实则极是疏离、不信任。
他真心想她溶入他的生活,所以一定要打破她心中的潘篱,要她用真面目以对。
那些老人家,既能睿智地洞察人心,又童心未泯地令人不忍设防,即使只在每日三餐中与这谜样的女子短暂接触,却能达成只靠他绝对无法达到的心愿。
“你……”
“阿弟,这世上真心待你的人终究太多、多到无法计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呃……”那日她晕船、因风寒而病了一场……她到底曾说过些什么?!在那十数日的昏昏沉沉中,她时冷时热、神志未曾清醒过一刻一分,而等她从昏睡中醒来,早已身在这镇远将军府,还被白胡子刘头骗走了红指印,从此便这么过了下来……
可恶,在昏迷中她一定泄露过什么!
“阿弟,这府中的生活你已习惯了,是不是?”她的又气又恼让他更笃定自己走对了棋路。
她皱眉,很是不情愿地点点头。
她……承认,整日同那些老小孩们混来混去,的确很开心,开心之中便放松了……警惕,一时不察便露了她爱笑爱闹的孩子心思!那些什么“唯唯诺诺、寡言谨慎”其实是她做给外人看的,天知道她装得有多累!
但……清亮的丹凤眼猛地又迷蒙了起来。
“阿弟,你还记得在航船上你所说的话吗?”
“我说什么了?”她没什么好气地朝着内墙,心中如遭油煎。
“那时,聂贤弟总追问你为何唤‘阿弟’。”他眼望她的后背,轻轻一叹,“你说,一个走过奈何桥、饮过孟婆汤的人,哪里还记得住自己原本是哪一个?”
她猛地一震。
“阿弟,你自己说的,你是阿弟。”
是啊,她是阿弟!
“这府中所有人都知你是阿弟,你也明白你只是‘阿弟’——一段新的、全新的、崭新的开始,不是吗?”
“我……”她沉默一刻,终于又回过头来认真地望着他,“我是不是曾经……”
“你什么也没有过。”他说得十分斩钉截铁,“你只是阿弟,是我们刘府中爱玩爱笑爱吃爱偷懒的阿弟而已!”他扬眉,微勾了双唇。
“将军大人!”前一段她很喜欢、很爱听,但他愈说愈过分哦。恼了,她会恼的哦!
“阿弟。”他正色地认真注视着她,很慢很慢地说:“你愿意以真面目对我、对那一群老人家吗?”
“我……”心在翻滚,她从来未曾如此思潮澎湃过啊,从来未曾有过!
“阿弟?”他不逼她,只慢慢地等她。
“我……我……”她咬了咬牙,“我从来都是真面目的!我对家人从来都是真面目的!”
赌了!她赌了!她赌她是否真的重新活了过来,她赌她能否真的有上天的眷顾——既然上天要她死而复生,还生在一个她格格不入却又全新的时代里,她认了!
一个新的生命,一群新的家人。她,赌了!
他笑了,真正地咧开了双唇,望着咬牙握拳、浑身颤抖的女子,向来淡然的脸上酿满了温温的笑容。
阿弟吗?阿弟啊。他伸手,想抱她。
“等一下!”望着他头一次露出这样温暖的神情,她突地心中一动。
他暂止他的动作,扬眉。
“你、你、你……”她认真仔细地打量他,“你对我……又是什么面目?”
他神情坦然地接受她的打量,微微一叹:“家人。”她的猜疑还真是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