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一请求，程慕飞的第一个问题竟是：“身体没事了吗？”
“恩。”雪儿点点头，然后说，“总不能老是白吃白喝，要你养着我吧！”
程慕飞终于挤出一丝笑容，答道：“随便你吧！你想去上班也行，不想去就在这里呆着，我还养得起你。”
雪儿也以笑容回应，但可能是因为哭过的缘故，眼睛竟然涩涩的，然后低下头来说道：“那当然，哪怕是一百个我再加上你那些数以万计的情人，现在你也养得起。”
程慕飞正在诧异雪儿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却见雪儿又猛然抬头望着他，认真地问道：“如果有一天，你什么都没有了，你还会养我吗？”
如果有一天，你什么都没有了，你什么都没有了……
程慕飞对这话的意思似懂非懂，久久都不知如何回答。他还没去想过，有一天他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雪儿终于在他的沉默中垂下头来，这便是他吧？他不想回答的时候总是沉默，她也曾自作主张地把他的沉默当成是默认，可是现在发现，也并非如此。
程慕飞也不再看她，径直向楼上走去。他也想回答：我会！甚至还想反问雪儿：要是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还会在我身边吗？
可是，别人或许可以一无所有的活着，但是站在今天这个高度的他，一无所有便意味着万劫不复，他自己最清楚不过了，一旦他没有了今天的权势护身，全上海滩的人都会想置他于死地。
程慕飞站在楼梯上，突然就顿住脚步，然后一字一句艰难地对着楼下的雪儿说道：“你知不知道，一无所有的那一天，就是我的末日。”
真有那天，恐怕我会连自己都失去了，我怎么还会有你？
雪儿一僵，猛然抬头望向楼梯，望着，望着……
直到程慕飞的身影消失不见，直到她自己感到脖子发酸。
他在上，她在下；
他下不来，她上不去；
原来，如此！
第二天，雪儿果然去上班了。虽然实在没有什么事可做，但这对她来说好歹也是个寄托。
她刚到洋行没多久，林子妍就找上门来。雪儿还没来得及惊讶，她就马上扑了过来，哀号道：“雪儿，我有难了，你一定要救救我？”
雪儿被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林子妍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地说：“我、离、家、出、走、了！”
仿佛是在宣扬某件大事一样，林子妍的大嗓门正好吸引了刚想要进门的程慕飞和邱蕴明的注意。他们闻言相视愣了一下，林大小姐会离家出走，这是为什么？
结果这个问题让雪儿给问了出来：“你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林子妍在激动过后居然有点沮丧起来，说道：“我这怎么还能叫好好的？要是我不离家出走，他们搞不好会逼我嫁人的。”
雪儿当然也猜到了也许是她的家人逼她嫁给不喜欢的人，但却是换了种方式问道：“是吗？是谁那么有福气能娶到我们温柔美丽，善良可爱的子妍啊？”
没想到雪儿居然还开她的玩笑，林子妍又恢复了刚才的激动。“有福气？要是他非要娶我，我一定让他知道我的厉害，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林子妍眉飞色舞地说着，还不王舞动拳头比划着，却没料到，她拳头往后一挥的同时也听到自身后传来的一声闷哼。
林子妍惊恐地收回拳头，猛然回过头便正好看到身后的邱蕴明手捂着脸，表情扭曲的样子，边上的程慕飞也是惊诧不已。
林子妍急忙到窜到邱蕴明跟前，一脸的歉意，急道：“邱大哥……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回在后面？”
邱蕴明连向她摆手，表示没事。
程慕飞倒是不痛不痒地说道：“大小姐难得上我这一次，也别净急着道歉了，就你那一拳还能把邱大哥怎么样？”
话刚落音，林子妍马上对他的不屑感到不满：“你小看我？别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要你们保护的小女孩，我在英国可是有练过的。”
程慕飞狐疑地望着她，表示怀疑，然后再将目光转向邱蕴明，却看到了他眼中的不可置否。
几年前，在林子妍出国前，邱蕴明总是跟在他身后，为她打架，为她护航。而现在，脸上那清晰的疼痛让邱蕴明觉得她真的不是当初那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了。她的转变，让他欣喜，也让他落寞。
程慕飞又问道：“刚才在外面听到大小姐说要嫁人了？”
“谁要嫁给那个死洋鬼子？”林子妍急忙否认，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洋鬼子？”程慕飞不解，“哪个死洋鬼子？”
林子妍想了半天才回答道：“听说是什么英国领事的侄子，忘了叫什么了……”
本不想再提这事了，可是邱蕴明却代为补充道：“布朗。”他的语气淡淡的，说完就将脸转到另一边，让人看不出情绪。
林子妍听到“布朗”两个字又变得激动起来：“没错，就是他，这洋人就是有毛病，前些天去过我家一趟而已，就老是缠着我……”
话到一半她就没有说下去，程慕飞见邱蕴明闷闷的样子，故意火上加油地说了句：“那个布朗也不错啊！年轻有为，又是英国领事的侄子，大小姐要是嫁给他倒也般配。”
林子妍越听越不对劲，然后发现程慕飞在说话时总是有意无意地瞄向邱蕴明，顿时就明白过来他是故意刺激他的。
林子妍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然后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开了个玩笑：“嫁给布朗还不如嫁给你呢！”
这话让程慕飞愣了半晌，同时也成功地吸引了另外两个人的注意。一个是一直安静坐着的雪儿，另一个当然是立在一旁看似毫无反应的邱蕴明。
程慕飞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态，然后似笑非笑地说道：“娶你？还需要勇气！”随即一眼瞥过邱蕴明，又补充了句，“我可不想被打得满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