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听到此，不解地问道：“你是大小姐，他怎么敢欺负你？”
“怎么不敢？”林子妍突然提高了音调，似乎想要一一列出程慕飞欺负她的罪行来。
可是想了想，却又就此打住，然后靠近雪儿，神秘兮兮地说道：“其实他的转变也太大了，我这次回来后都不敢相信这是他，竟然也能开玩笑了，还在那么多女人中间应对自如，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雪儿终于还是败给了好奇心，问道：“那他以前是怎么样的？”
林子妍细细想了想程慕飞的过往，印象中的他总是沉默寡言，既不向也不说话搭理人，而林夫人似乎总是看他不顺眼，动不动就不让他吃饭或是干脆给他一顿教训。就因为如此，连林家上下的用人都瞧不起他。
小时候的程慕飞哪怕是受尽百般折磨和虐待，也绝不求饶，永远都是目光犀利地仇视着欺侮他的人。
当时年幼的林子妍甚至有点害怕程慕飞那阴冷凛冽的目光，但是她也不敢在母亲面前为他求情。
她也不知道程慕飞那可怕的眼神有什么魔力，能促使她在夜深无人的时候偷偷去给他送吃的，也许当时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她隐隐觉得母亲极端折磨程慕飞的行为是要遭天谴的，所以她无法对程慕飞眼中的仇恨无动于衷。
或许是因为她真的是善良不忍心，又或许她只是自私地想减轻林家的罪孽而已。但是程慕飞却从来不领她的情，哪怕是已经饿了好几天，他也还是冷冷地推开她：“你们林家没一个好人。”
被这样拒绝了多少次？已经记不清了吧！也自然记不清有多少次在被拒绝之后，程慕飞用力地捏着她的手腕，恨恨地说道：“别假惺惺的，别以为给我一点施舍我就会不痛恨你们姓林的。”
林子妍被他捏得生疼，明明她才是大小姐，却默默忍受着不敢告诉旁人。
后来，邱蕴明来到林家，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和程慕飞说上话的人。在林子妍的记忆中有那么一次，她同样在半夜给饿了几天的程慕飞送饭，最后还是一如既往地被他推开，一如既往地听到那句话：你们林家没一个好人。
林子妍无奈，这个时候邱蕴明却在背后说道：“不要以为所有的人都是带着嘲讽的眼光在施舍你，男子汉就该能屈能伸，如果你现在饿死了，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林家到底有没有一个好人，就算你死了也毫无价值，因为没有人会难过，没有人会可怜你。”
程慕飞突然抬起头望向他，黯淡的目光还是锋利得可怕，然后，他忽然想明白了似的，就在邱蕴明和林子妍面前，咬紧牙关，一口一口狼狈地吞下先前被他推倒在地上的饭菜。
那等耻辱，他没生难忘！
林子妍一次又一次的帮助，让程慕飞愿意去相信也许林家还是有个好人的，他也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吧！
他记得林子妍的恩情，所以现在才愿意收留她；他记得邱蕴明的恩情，所以当三年前，当他已经在上海滩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他愿意接纳当时落魄地离开林家的邱蕴明，还如以前一样尊他为大哥……
雪儿听着听着竟微微有些出神，程慕飞他曾经到底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屈辱？那些日子，他又是怎样熬过来的？怪不得他动不动就胃疼，一定是当初三天两头挨饿遗留下来的毛病吧？
那些岁月，那些耻辱，他没齿难忘，也是促使今天的他去追求无上权力的根源。那么于他而言，她到底又算什么？
每想到此，雪儿总忍不住黯然神伤。程慕飞的心思她永远都猜不透，永远不知道他的冷漠以及他的笑容背后，隐藏的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同一时间里，程慕飞与邱蕴明却在一群舞女的簇拥下走进一家名为“百花厅”的夜总会，然后直接来到一间豪华包厢里。
一进门便见老薛，林耀成，钱霸及几个浓妆艳抹的妖娆女子早已等候其中，香味刺鼻，烟雾缭绕。
老薛的声音首先传来：“好你个程慕飞，又让我们等，还以为你敢不来了？”
程慕飞走近了才看清老薛此时正一左一右地拥着两个美女在伺候他吸着烟，笑道：“督察长您的约，我怎么敢不来呢？”
话刚说完，几个女子便手持酒杯向他和邱蕴明扑过来，娇笑道：“程先生和邱先生来晚了，要先罚两杯。”
“对对对，先罚两杯。”几个女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咯咯笑道。
程慕飞第一次没来由地厌恶这些女人的靠近，满脸谄媚的微笑，满身风尘的味道。
恍惚间，他似乎又忆起，曾有个女子羞红了脸扎进他怀里，撞进他心里，明明还是不久前发生的事，如今想起来，竟恍如隔世般一样遥远。
不露痕迹地在心底自嘲了一下，程慕飞还是如往常一样来者不拒，左拥右抱。然后喝掉那已递到嘴边的酒，而身旁的女人似乎得到允许般，一手缠上他的脖子向他身上粘来。
程慕飞只有笑着迎合，谁让他早就落得个“花名满上海”的头衔呢？眼下只有将逢场作戏进行到底。
旁边的邱蕴明也喝了酒，但是他却两手插进西装裤袋，冷清地站在一旁，丝毫没被那些女人影响了情绪。
在这道上混的女人对这些有头有脸的人多少有些了解，大伙都知道邱蕴明是个谦谦君子，并不好这口，所以也没有谁敢刻意来招惹他。
其实他们今天来的这“百花厅”是钱霸的场子，下午程慕飞接到电话，竟是老薛约他到这来打牌找乐子。本来也甚为纳闷，如今却见林耀成也在，心中多少也明白了几分，这可绝对不是打牌那么简单。
打过几轮后，输家永远是程慕飞，而他输的钱基本都进了老薛的口袋。为了引出今天到此的主要目的，程慕飞佯装笑道：“是不是督察长您找人算过我今天时运不佳，所以才约我来给您送钱啊？再这么打下去我的口袋可要见底了，您好歹从林爷那赢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