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从天际而来的破甲锥精准的钻进了那个高句丽小部族首领的咽喉里,箭簇从咽喉处钻了出来,直接切断了他的喉管。
高句丽小部族的首领一瞬间就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他甚至抬不起双手触摸到自己受伤的脖子。两条腿一软,缓缓的跪倒在地上。他的身子向前扑倒,屁股撅起来老高,看他的样子更像是在跪拜那个擎着左屯卫战旗的旅率。
那一箭来的太快,快到没有人察觉那箭从什么地方而来。围着的高句丽士兵立刻回身去搜寻,看到的却是一片扑面而来的箭雨。一队一千多人的大隋骑兵踏着轰隆隆的战歌,纵马飞驰中以骑弓洒出来一轮密集如飞蝗般的羽箭。顷刻间,高句丽人就好像被冰雹打折的野草一样倒下去一片!
“我在前冲杀,你在后面收拢队伍!”
李闲对薛万彻大声喊了一句。
薛万彻本来也想冲在前面的,听到李闲的话后先是犹豫了一下随即使劲点了点头。虽然论官职来说李闲对他下命令显然不符合规矩,但薛万彻根本就没有计较这样的小事。在他看来,此时的李闲值得尊敬。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李闲的安排有道理,必须有一个官职高的人压在后面收拢隋军败兵,不然队伍冲过去后面的人跟不上,到最后非但一个都救不出来或许还会搭上更多的人命。再有就是……李闲知道他腿上有伤。
想到这一点,薛万彻心中一暖。
“好!”
他大声说道:“你在前,我在后!”
说完,他拨马向后队跑去。一个薛家的亲兵追上来从后面大喊,李闲隐约听见,那亲兵喊得是左祤卫大将军薛世雄让薛万彻立刻回去,但薛万彻显然没打算听他老子的话。回头狠狠的骂了那亲兵两句,战马的速度却一点儿也没降下来。那亲兵被骂的红了脸,一咬牙抽出横刀跟在薛万彻身后加入了队伍。
大概有五千人随着李闲杀了回来,其中大部分是李闲麾下左屯卫的那三个折冲营士兵,人数并不多,但是相对于河道南岸的混乱隋军来说,这已经是一支规模最大成建制的队伍了。
事实上,如果说还有一支整建制的队伍保证能这几天不会太饿,那就是李闲手下这三个折冲营了。在王启年的帮助下,他们从左屯卫辎重营偷出来最少够吃十天的粮食,虽然相对于左屯卫的其他士兵来说这件事做的很不厚道,但是显然,最起码现在这三千六百人是斗志旺盛的。最重要的是,正是这三千多还保持着战斗力的大隋府兵,成了今天隋人的救星。
五千人的队伍,后队的步卒大概三千七八百人李闲都交给了薛万彻,他自己带着一千三百多人的骑兵冲在最前面。
一轮箭雨将围在那里的高句丽人狠狠的撕下来一层,在高句丽惊诧的视线中,一马当先的李闲已经杀到了他们眼前。
黑刀划过,直接将一名高句丽人的头颅削掉飞上了半空。在那断开的脖颈喷出的血雾中,黑马黑甲的少年将军直入敌阵。黑刀翻飞间,残肢断臂不断的飞舞起来。在他的左面,是大隋五品别将独孤真,这个大隋独孤世家出身的贵族子弟虽然看起来并不健壮,但他手里那一杆长槊使得却犀利无匹。独孤家在大隋也是数得上的大家族,朝中姓独孤的人也不在少数。
李闲的右面是铁獠狼,他的槊法和独孤真大相径庭。如果说独孤真走的是轻灵凌厉的章法,那铁獠狼的长槊则大开大合如同狂风席卷落叶。
有这样两条长槊护在自己左右,李闲只需一直往前冲,根本不必在意两翼的安全。
一口气将围着的高句丽人杀散,李闲冲到那扶着左屯卫战旗死而不倒的大隋旅率身边。李闲从大黑马上跳了下来,将那旅率的尸体缓缓放倒。从尸体怀里将左屯卫的战旗抽出来,李闲再次跃上马背。
李闲将战旗交给身后的亲兵,催马而出朝着下一个人群密集的地方杀了过去。
“左屯卫!”
执旗的亲兵一声大喊,身后的昨天去骑兵们立刻爆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战歌:“向前!”
“看!是咱们左屯卫的旗子,又飘起来了。”
淤积在河道南岸的隋军士兵中,还有不少左屯卫的溃兵。当他们看到那黑甲将军身后飘扬着左屯卫战旗,立刻有人大声呼喊了起来。看到战旗的那一刻,他们就好像一群在原野上迷失了方向的人忽然看到了家门一样。只要那旗子还飘着,就证明左屯卫没有倒下!
“是燕云将军!”
有人认出了李闲坐下的那一匹雄健大黑马和他那一身标志性的黑甲。
“是燕云将军!大家跟过去啊,跟着燕将军,那是咱们左屯卫的燕云将军!”
“左屯卫的燕云?就是辽水畔抢回了麦铁杖老将军尸体的燕云?”
有别的营士兵扯着脖子问,一边向李闲的队伍冲过去汇合,那左屯卫的士兵一边大声骄傲的回答:“没错,就是我们左屯卫的燕将军!”
也不知道有多少失去指挥的左屯卫士兵,在看到左屯卫战旗重新飘起来之后心中激动莫名。执旗的亲兵一边纵马一边高喊着左屯卫三个字,而他身后的骑兵们则与他一同呼喊。一时间,数千人同时喊着的左屯卫三个字飘荡在萨水南岸。
已经过了河跑出去很远的远征军元帅宇文述隐隐听到河南岸传来的呼喊,他勒住战马回身看去,乱军人头攒动中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他自嘲的笑了笑,随即将视线收了回来。这一刻,也不知道宇文述心中想到的是什么。
越来越多的左屯卫士兵朝着李闲的队伍冲了过去,他们重新捡起兵器,一边呐喊着向前向前的口号,溪流一样汇入了李闲率领的队伍中。在后队的薛万彻特意让自己的百十名亲兵分成两队,在步兵队伍两侧来回奔行接应过来的士兵。就这样,仅仅是一个冲锋,李闲领着的队伍就从五千人增加到了七千余人。
“冲上去!”
李闲看到前面人群密集处是一队被高句丽人围住的大隋府兵。此时整个河南岸都杀的乱成一团,隋人中夹杂着高句丽人,而高句丽人则狼群一样围攻着一小群一小群聚集起来防御的隋人。
李闲将黑刀往前一指,骑兵骤然加速朝着那个人群密集的地方冲了过去。
一个高句丽的渠帅挥舞着铁棒迎了上来,看他那根铁棒足有三四十斤沉重,抡起来呼呼带风,由此可见也是一名悍将。这个人在已经颇为寒冷的天气下依然精赤着上身,而裸露出来的肌肤上已经涂满了一层血液。那都是大隋士兵们的血,看到这个人,李闲的杀意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但是很可惜的是,李闲的避开一支射过来的羽箭后再去看那高句丽的渠帅,却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一个身穿大号大隋制式皮甲的旅率,手持一柄巨大而沉重的陌刀骤然出现在那高丽渠帅的战马前面。这身高超过两米的汉子拦在那里,就好像一座山峰从天而降一般。
“杀!”
那壮汉一声咆哮,随即将自己的陌刀狠狠的劈了下去!
噗!
一声闷响,持续的时间竟然远比劈开一个人的声音要长很多。那是因为,这一刀,竟然直接将马背上的高丽渠帅和那匹战马同时劈为两半!陌刀斜着从上面劈了下去,先是砍在那高丽渠帅的肩膀上,然后陌刀势如破竹的切开他的身体,也切掉了一支胳膊然后从他的腰畔斜着劈了出去,刀身没有丝毫停顿的又斩在战马的身上,竟然将那高大的战马整个前半身一刀两段!人的两截尸体掉在两边,一时间还没死的高丽渠帅甚至看到了自己的整个屁股。
人马俱裂!
好一柄陌刀,好一条大汉!
李闲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赞道:“好!”
那壮汉回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对李闲说道:“燕将军,我说过,你落不下雄某的!”
那人正是自称为雄阔海的旅率,想不到他竟然真的能跟得上奔马的速度!
“我来为将军开路!杀!”
雄阔海一声咆哮,随即向前冲了出去。他就好像一座高速移动的山峰,无论挡在他面前的高句丽人有多少,没有一个人能挡得住他陌刀的出手一击!如天降杀神,雄阔海大步迈出,步步杀人!
李闲被雄阔海将心中豪情引得越发激荡,哈哈大笑了两声,催马向前。
杀散了大概三千余人的高句丽人,救出来六百余被围困的大隋府兵。李闲对这队隋军领头的校尉大声问道:“你是哪位大将军麾下?”
那人也不回答,转身从地上捡起一面残破战旗高高举起道:“大隋左武卫!”
李闲将那旗子从他手中接过来,递给自己身后的另一名亲兵道:“将左武卫的旗子举起来,让它和咱们左屯卫的战旗飘的一样高!”
李闲对那校尉说道:“你是左武卫的人,但如果你想活着那就跟着我的队伍,现在没有左武卫左屯卫之分,你们都是我燕云的兵!”
那校尉明白李闲的意思,随即大声喊道:“愿意追随在将军马后!”
李闲点了点头振臂一呼:“左武卫!”
众人齐声高喊着左武卫这三个字,声音大的似乎连萨水都震得颤抖起来。
“看!咱们左武卫的旗子也飘起来了!快看!”
“是咱们左武卫的人马,是大将军又杀回来救咱们了!”
“弟兄们,杀过去和大将军汇合啊!”
李闲的带着骑兵在河道南岸一路冲杀,救出了四批被高句丽人围困的大隋府兵。从东杀到西,又将右骁卫的旗子举了起来。于是,战场上出现了这样一个壮观的场面,那黑甲少年将军的身后,竟然飘着三面大隋府兵的战旗!
左屯卫左武卫右骁卫越来越多的溃兵不要命的冲向战旗飘扬的地方,李闲手下的队伍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来回厮杀了小半个时辰,李闲身后的人马竟然已经聚集了不下两万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被人抬着处在高处的乙支文德也看到了这支大隋军队。当看到那黑甲将军的时候,他的脸色骤然变得极为难看。
“来人!围上去,围上去!杀了那个穿黑甲的隋人!”
他咬着牙,近乎嘶吼着说道。
随着号角声响起,数不清的高句丽人潮水一样涌向李闲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