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七天前突然从北面来了一支府兵队伍,足有三万人,直接到了故城县。当时小人带着几个兄弟正在一个小村子外面踩盘子,回去的时候高鸡泊已经被堵住了。小人回不去,在外面转悠了两天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带着兄弟们来投奔您了。”
牛进达说话的时候,紧张的一脸都是汗水。看起来他很局促,双手不断的来衣服上来回擦着汗水。只是此时他的心中却镇静无比,说完之后还考虑了一下自己之前说话的语气和表情是否有什么破绽。正是因为他有这样的素质,才会被李闲安排进了飞虎密谍做首领。他的才能不在军事指挥上,李闲这也算得上知人善用。
果然,牛进达话里故意露出来的小破绽被张金称抓住。他嘿嘿冷笑了两声看着牛进达的眼睛问道:“实在没办法才来投靠我巨野泽的?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牛进达吓得哆嗦了一下,连忙磕磕巴巴的解释道:“不……不是,小人久仰大当家的仁义,早就……早就想来投靠大当家了。”
“哈哈!”
张金称大笑起来,指着牛进达的鼻子说道:“仁义?没错,我张金称对自己兄弟确实仁义,但是对没安好心的人难道也会仁义?这两年,被我生剜了心来下酒的,不管是官府的人还是故意混进我巨野泽没安好心的也不在少数了。陈三七,你说你是高鸡泊二当家窦建德手下的人,那好啊,你就给我把你们高鸡泊二当家的为人好好跟我说说。”
牛进达心中冷笑了一声,随即将之前从陈三七嘴里逼问出来有关于窦建德的事捡着几样说了,他知道张金称这个人虽然自己不讲义气,但最恨别人不讲义气。所以话语中他对窦建德十分尊敬,甚至隐隐还透着点离开高鸡泊有些可惜的意思。
对于张金称这种自以为是的人,牛进达如何应对把握的十分准确。之所以对张金称的性格能了解的这么详细,是因为自从上次李闲来救贺若重山的时候就已经对巨野泽这个地方起了心思。飞虎密谍的人一直在关注着张金称,为了应付这次的任务临出发的时候牛进达和李闲甚至还做了一次类似于角色扮演的演练,李闲站在张金称的角度上与牛进达说话,来推测牛进达可能会遇到的难题。
成功对于总是有准备的人来说总是格外青睐,而如果牛进达是贸然钻进巨野泽,甚至对高鸡泊对窦建德高士达一点了解都没有,恐怕现在已经被张金称剜了心油炸吃了。
对于窦建德,张金称很了解。
源于孙安祖。
孙安祖自号摸羊公举兵反隋的时候,正是窦建德倾其家产帮助他招兵买马的。而张金称和孙安祖是结拜的兄弟,在孙安祖起兵的时候曾经邀请他加入。但那个时候的张金称还是一个本分的小行商,不敢做这反叛大隋的掉脑袋勾当。不过孙安祖此人为人仗义,起兵之后对张金称依然格外的照顾。再后来官府将他从塞北草原上买回来的三匹劣马收缴了,他的妻子也因为这件事被官府的人打了一顿,没多久就一命呜呼,张金称一怒带着乡里的一些百姓将那官差打死,然后遁入了巨野泽之内,没一年的时间竟然也发展起来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
在这段时间,他和孙安祖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所以对窦建德这个人他也很了解,甚至连窦建德不喝热酒这样的癖好都知道的很清楚。
张金称有这个自信,如果自己面前这个黑脸汉子说谎的话,肯定瞒不住自己。事实上,牛进达也没有说谎,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他所说的话几乎都是真的。
听牛进达说完,张金称皱着眉头想了想确实没有什么破绽,再看牛进达的样子也不似作伪,心中已经信了七分。不过因为这个消息太重要了,为了巨野泽自己的家业着想,他必须小心谨慎。
“陈三七,你还像条汉子!”
张金称笑了笑道:“你是窦建德手下的人,如果你因为想投靠我巨野泽而将窦建德贬的一文不值,我早已经令人将你拉出去剜心剖腹。对于没义气的人,我从来都不怕杀的多了。看在你对旧主还念着情分的份上,我就留下你。不过……”
没等牛进达将感谢的话说出来,张金称话锋一转道:“你说有一支府兵将高鸡泊围了,这件事实在太过于重要,我派几个人跟你回去查看,你敢不敢走一趟?当然,你的兄弟们就暂时留在泽里等你,如何?”
“有何不敢!”
牛进达抬起头说道:“有何不敢!大当家,小人一句谎言都不曾说过,再说,既然投到大当家手下做事,小人也愿意为巨野泽做些事情。大当家给小人几天时间,小人定当将那支府兵的来路打探清楚!”
“好!”
张金称哈哈大笑道:“若是你所言不虚,待你回来后,我便让你在六当家的山字营做一个旅率!”
“谢大当家!”
牛进达抱了抱拳,眼神中露出几分期许和激动。
当日,牛进达吃了一顿饱饭,然后交待跟自己一起来的几个密谍老老实实在巨野泽等着,切勿生事,然后带着张金称派给他的几个亲信又出了巨野泽,一路返回清河郡。一路上乏善可陈,几天后的傍晚,牛进达带着人先到了高鸡泊外面。几个人将马藏好,小心翼翼的从高坡上露出头向外观看。
一看之下,巨野泽的几个反贼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巨野泽的几个人都是张金称的亲兵,领头的队正叫裴净,他伏在枯草中向外窥视,立刻就被吓了一跳。只见远处府兵的连营都看不到边际,遥遥的依然能看见营地中有不少官军在来回走动。营地中那烈红色的大隋战旗迎风飘摆着,就好像数不清的燃烧的火团。看样子,官军的数量绝对能有几万人。
裴净看了牛进达一眼,心说这黑脸汉子原来没有说谎。
他凑过去轻声对牛进达说道:“陈兄弟,你看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牛进达想了想说道:“大当家不是说了吗,让咱们把这支府兵的来路查清楚。我有个本家在故城县衙做事,咱们趁着天还没黑进城去。裴兄弟你和弟兄们先找个客栈住下,待跟我那本家联系上,我再叫上你一起见他。”
裴净道:“陈兄弟这样说,倒好像我信不过你似的。”
“怎么会!”
牛进达笑了笑道:“我这是第一次给大当家做事,总得小心稳妥些,裴兄弟你们跟着我出来,咱们若是查的仔细了,说不定大当家一高兴赏给咱们个女人也说不定呢……说起女人,嘿嘿,兄弟我在故城县城秀红楼里还有个相好的,那滋味真他娘的让人回味无穷啊!”
“哈哈!”
裴净压低声音笑起来,对牛进达比划了一下大拇指道:“兄弟原来也是通道中人!这次好不容易出泽一趟,又是到了你的地头上,陈兄弟你说什么也得好好招待招待我们!”
“那是自然!”
牛进达拍了拍胸脯道。
牛进达和裴净留下两个人在城外看护马匹,他们两个带着四五个人装作行商模样趁着天还没黑进了故城县城。牛进达找了一家客栈先让裴净等人住下,以找那在县衙做事的本家为由离开了客栈。
他前脚刚走,裴净使了个眼色,两个巨野泽的喽啰便悄悄从后面跟了上去。一路跟着牛进达到了县衙的后门,他们亲眼看着牛进达拍了拍门,一个杂役开了们问了几句,牛进达跟那人比比划划的说了些什么之后,那人便返了回去。不多时,那人又回来,也不知道跟牛进达说了些什么。盯着牛进达的人见他转身往回走来,他们立刻一口气跑回了客栈等着,将看到的都对裴净说了一遍。
牛进达回来之后,对裴净道:“真是不巧,我那本家往府兵大营里送粮去了还没回来,不过我已经告诉了县衙里的人,让他转告我那本家在秀红楼等他。正好,裴兄弟不是想开开荤吗,咱们这就走!”
“这怎么好意思……”
裴净假惺惺的推让了几句,随即跟着牛进达出了客栈。他们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飞虎密谍的监视之下,才出了客栈就已经报到了陈雀儿那里。之前在县衙中的杂役,其实也是飞虎密谍的人。这是之前就已经商量好的,见到牛进达往县衙走,飞虎密谍的人已经率先从县衙后院翻墙进去,然后再开门装作是县衙中的杂役。
到了秀红楼之后,牛进达慷慨的给裴净等人每人点了一个姑娘。很久没碰过女人的裴净正在翻云覆雨的时候,忽然有人敲门。吓得他硬生生将即将鼓捣出来的东西又缩了回去,连忙穿上衣服开门,见敲门的正是牛进达。
牛进达低声道:“来了。”
虽然裴净这一火还没有泄出去憋得实在难受,但深知大当家张金称的手段倒也不敢耽误正事,连忙随着牛进达进了一个包间。一进门就看到一个一身捕快打扮的人正坐在那里喝酒,牛进达连忙引荐了一下。
穿官服的人,其实就是陈雀儿。
小半个时辰之后,牛进达和裴净已经“摸清”了高鸡泊外那支府兵的来路。送走了牛进达的本家之后,裴净又迫不及待的回房继续厮杀去了。
几日后张金称拍了拍风尘仆仆赶回巨野泽的牛进达的肩膀,笑了笑道:“干得不错!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巨野泽的兄弟了!”
事先他已经先见过裴净等人,知道了牛进达所言非虚。
张金称没有食言,将牛进达安排进了六当家柳白的山字营当了一个旅率。当夜,又破格让他参加了巨野泽几位当家的凑在一起的会议。而进了门之后张金称才逐一引荐完,牛进达的心立刻一紧,心说这下要坏!
“这位是咱们巨野泽的七当家高天宝,是河北绿林道盟主高大当家的派来相助我的,从高鸡泊来我巨野泽也才半月,你们……认识吗?”
张金称看着牛进达,眼神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