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绩回来的晚了半日,他和程知节二人带着百余名灰衣军士兵一路飞奔往回赶路,半路上听说瓦岗寨的人马已经围困了雷泽县城之后,两个人更是急迫,改变了方向日夜兼程赶到了雷泽,他们这些人到了瓦岗寨大营外面的时候,那一身衣服和脸面脏的甚至连瓦岗寨的士兵们都没有认出他们来。
就连徐世绩这样注重仪容时刻让自己保持着风度的人,也是一身的尘土,如果洗一把脸的话那洗脸水只怕比黄河水还要浑浊不堪。
“站住!”
守在营门外的瓦岗寨士兵手持长矛大声喊道:“什么人!”
程知节瞪了那士兵一眼道:“才离开不到一个月怎么你们连老子都不认识了?不认识我,难道不认识我手里这条长槊?”
说着,程知节将挂在得胜勾上的马槊摘下来往前一掷,砰地一声那长槊戳在那士兵脚边不远处深深的扎进了土地中。
那士兵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那长槊,又看了看程知节颤声道:“程当家……还有军师?”
“啊!”
这士兵忽然惊叫了一声后转身就往回跑:“大家快来看啊,军师他们回来啦!程当家也回来啦!快来看啊,他们都回来了!”
他一边跑一边叫,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
程知节扑哧一声笑了,催马上前将自己的长槊拔出来挂好后对徐世绩说道:“他娘的,怎么看见咱们好像见了鬼似的。”
徐世绩打量了一下程知节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衣袍叹道:“此时你我的样子,只怕比鬼也漂亮不了几分。”
两个人下马,早有瓦岗寨的士兵过来牵了他们的战马,问好的声音不绝于耳,徐世绩和程知节一边微笑着和众人说话一边往大营里面走,不多时翟让和单雄信急匆匆的从营里面跑了出来。翟让看到徐世绩等人的时候紧走几步拉住徐世绩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感慨道:“懋功,苦了你了。”
他又一把拉住程知节,脸色一变竟然眼圈一红几乎就要落泪:“你们两个,让哥哥们好生惦记!”
程知节哈哈大笑道:“大哥,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单雄信也连忙过来,四个人手拉着手说话。
“大哥……”
程知节看了翟让一眼道:“有什么事能不能稍后再说?我和军师着急赶回来昼夜兼程,已经一整天没有吃饭了。”
“快!”
翟让回身大声吩咐道:“给军师和程当家准备酒菜!”
“大哥……”
洗了一个痛痛快快的澡换了一身干爽衣服的徐世绩恢复了往日的风采,他端起酒杯叫了翟让一声后说道:“累的大哥带着兄弟们来接我们,我心中不安。敬大哥一杯,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
翟让端起酒杯笑道:“都是自己兄弟,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
众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徐世绩沉吟了一会儿后问道:“大哥,我听说蒲山公便在咱们山寨中做客,怎么不见人?”
“唉……”
翟让叹了口气道:“你回来的晚了半日,密公已经走了。走之前密公还十分遗憾,因为没能见着你和咬金兄弟。懋功,你们怎么自己回来了?不是被李闲那厮扣下了吗?难道他听说咱们瓦岗寨大军前来心中害怕便放了你们?”
徐世绩缓缓摇了摇头,将自己在燕云寨中的事简略说了一遍。他故意将李闲和齐郡通守张须陀合作的事隐去,这是他在路上就和程知节商量好了的。
翟让等人听说燕云寨的人马精锐善战,竟然凭着一万余人马硬生生将知世郎王薄的十五万大军杀了个灰飞烟灭,他和单雄信的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尤其详细的询问了燕云寨骑兵和重甲陌刀手的事,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翟让叹道:“想不到那燕云寨的人马竟然有这般战力,看来咱们是小瞧了人家啊。”
单雄信冷笑道:“即便如此又能如何?难道咱们瓦岗寨便怕了他们不成?”
“二哥!”
徐世绩劝道:“不是怕,咱们瓦岗寨怕过谁?只是咱们瓦岗寨如今刚发展起来,如果贸然和燕云寨开战的话,纵然能战而胜之,咱们瓦岗寨必然也会元气大伤。二哥你想想,若是死伤几万兄弟,你不心疼?”
“这……”
单雄信脸色变了一下叹道:“难道这口恶气咱们便忍了?”
翟让一怕桌子道:“自然不能忍了!懋功被燕云寨的人扣了半个月,这笔帐咱们必须帮懋功和咬金讨回来。不过懋功也是为咱们瓦岗寨着想,不想咱们为了争一口气损失太大。我看这样好了,既然懋功不想和燕云寨人马彻底闹翻,那李闲也不曾为难过懋功,咱们就将这雷泽县平了便回去,给那李闲留几分颜面。”
“大哥……”
徐世绩没有继续劝什么,而是问翟让道:“蒲山公在寨子里停留了这些日子,就没有为咱们山寨出谋划策?那可是天下第一的名士啊,自然是见识不凡的。”
“自然是有的!”
说到这个,翟让的眼神顿时明亮了起来:“收到你的亲笔信,本来我还在出兵不出兵之间举棋不定,正是密公帮我将燕云寨李闲那厮的心思推测的清清楚楚,我这才下定决心出兵救你。”
翟让将李密说过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说话间眉飞色舞。
看着翟让的神色,徐世绩在心中深深的叹了口气。
“对了,懋功,你押回来那些是什么人?”
单雄信想起李闲他们还押回来十几个囚徒,心中好奇。
“正是李……”
程知节张嘴就要将实情说出来,却被徐世绩在桌子下悄悄拉了一下,他使了个眼色,程知节硬生生将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正是李闲捉住的那些怂恿咱们东郡百姓去东平郡闹事的人,这些人先是潜入我东郡,怂恿百姓们去东平郡屯田,然后趁机挑唆东郡百姓和当地百姓闹出矛盾,然后嫁祸给咱们瓦岗寨。”
“岂有此理!”
翟让一拍桌子怒道:“是谁派他们去的!”
“是……”
徐世绩顿了一下后说道:“济北知世郎王薄。”
程知节眼睛瞬间睁大,却因为徐世绩的眼神示意而没有说什么。徐世绩叹道:“那知世郎王薄想要攻打东平郡,夺下巨野泽,所以想出这般龌龊的法子。他是想挑拨咱们瓦岗寨和燕云寨争斗,然后他趁机夺取东平郡。可是算来算去他漏算了一件事,不得不提前发动对东平郡的进攻。”
“是什么?”
翟让问道。
徐世绩道:“粮草!济北军的粮草不足以坚持到咱们瓦岗寨和燕云寨开战。”
“懋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夜,在自己的大帐中翟让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有些急切的问徐世绩道。他顿住脚步,看着徐世绩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咱们就这么窝囊的退回瓦岗?”
“大哥!”
徐世绩站起来走到翟让身边说道:“大哥,这一点也不窝囊!”
他语气诚挚道:“大哥,你想想,咱们为什么和燕云寨起了冲突?为什么李闲要扣下我?为什么又放回我?为什么他明明可以率军从宿城赶来雷泽却并没有急着动身?”
“为什么?”
翟让问道。
徐世绩解释道:“因为李闲不想与咱们瓦岗寨为敌,大哥,他这是在示好。当日也算不得是他扣下我,当我得知乃是王薄挑拨是非的时候大为恼火,恰好王薄率军来攻东平郡,我便主动跟着李闲去宿城迎战王薄。”
他看着翟让说道:“我给大哥的信中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咱们暂时不要与燕云寨为敌,这对山寨不利,若是大哥真觉得这口气咽不下去的话,我愿意日后亲自领兵将燕云寨踏为平地。只是,现在咱们与燕云寨交锋的话,一来没有必胜的把握,二来,这不是明知道是王薄的奸计还要钻进人家的圈套吗?传出去的话,咱们的脸面更不好看!”
徐世绩见翟让脸色有所缓和后改变语气劝道:“大哥,你想想,若是你这次息事宁人,给燕云寨李闲一个解释认错的机会,大哥这仁义的名声必然传播天下,以大哥的气度厚德,便是那燕云寨的人也要为之折服,将会有多少人来投效大哥?”
“大哥不是常说吗,仁义者得天下!”
“你真觉着,咱们退回瓦岗寨不会失了颜面?”
翟让犹豫了一下问道。
徐世绩道:“自然不会!”
“大哥,若是让那燕云寨的大当家李闲亲自道歉,然后大哥仁义原谅了他,这传出去又怎么会有损颜面?而若是死战的话,咱们这口气争回来也会死伤无数兄弟,得不偿失。既然能以德服人,何必非得兵戎相见?”
翟让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道:“懋功!你说的有道理,若是那李闲真的肯亲自来登门道歉的话,我便原谅了他也无妨!咱们瓦岗寨的人有这个胸襟,不与他一个少年郎一般见识!”
“大哥睿智!”
徐世绩抱拳道。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徐世绩便告辞离去。待徐世绩离开之后,翟让立刻派人将单雄信请了过来。
“密公果然所料不差!”
听翟让说完后单雄信猛的站起来说道:“懋功果然不肯与燕云寨人马交手!”
翟让叹道:“懋功也不过是听了李闲那花言巧语罢了,他也是为了咱们瓦岗寨考虑的。不要因为这件事疏远了咱们兄弟间的情分,只是这件事,咱们说什么也不能依着懋功。”
“我知道!”
单雄信问道:“大哥你就告诉我,你怎么打算的吧。”
翟让想了想说道:“懋功不是说了吗,他会派人去让那李闲亲自登门给我道歉。若是那李闲不来也就罢了,若是他真敢来……”
“教他有来无回!”
单雄信挥舞了一下拳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