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刀王君可与裴行俨交战五十几个回合未分胜负,只是他自己却也知道,裴行俨年轻气盛,论体力自己决不是裴行俨的对手,再打下去,终究败的是自己。他正想着使个什么计策不失颜面的脱身,忽然见燕云寨那边一大队骑兵呼啸而来,王君可嘴里骂了句无耻,心里却乐开了花,他连劈三刀逼退裴行俨,然后拨马就走。
裴行俨本来要追,一见父亲带兵而来心中顿时不悦,他忍不住埋怨了两句,待听得裴仁基说将军已经自江都赶回,下令进攻,裴行俨立刻又来了精神。
“将军回来了,那还担心什么,打就是了。”
他兴奋的吼了一声,催马向前冲了出去。裴仁基话没说完,儿子已经舞双锤纵马而出。裴仁基在后面叫了两声,裴行俨只当是自己没听见,一马当先杀了过去。瓦岗寨那边军阵,王伯当已经下令千余名弓箭手列阵以待,只等燕云寨的骑兵攻上来。
裴行俨先催马向前,将后面的骑兵甩开了一段距离,待冲到近前一片羽箭嗡的一声飞来,裴行俨这才想起一件要紧事。他连忙勒住战马向一侧跳开,舞动双锤将射过来的羽箭拨落。
瓦岗寨的弓箭手已经开弓放箭,裴行俨才醒悟自己莽撞了。身边没跟着亲兵,无人替他以盾牌挡箭!他双锤沉重,抡锤挡箭吃了大亏。锤舞起来远不如直刀灵活,这样冲过去简直就是在让人当靶子射。
幸好他醒悟的快,不然说不得真就瓦岗寨一顿乱箭射落马下。
裴仁基从后面追上来,下令亲兵将裴行俨接回来。十几个骑兵连忙催马上前,举盾牌替裴行俨挡住纷纷而来的羽箭。裴行俨拨马往回走,心里暗说了一声惭愧。正此时,瓦岗寨军中王伯当看得仔细,随即伸手从亲兵手里将自己的硬弓要了过来,抽出一支狼牙箭搭在弓上,双臂一较力弓开如满月,略做瞄准,随即猛的一松手。
王伯当在瓦岗寨有个响亮的绰号,被瓦岗寨众人赞为神箭无敌,射艺在瓦岗寨首屈一指。他的硬弓足有两石半的劲力,一般人根本就拉不开。
他开弓发箭,那狼牙箭如流星一般而来。恰好裴行俨转身,根本就没看到这一支羽箭。那羽箭笔直飞行,迅疾如电。噗的一声,羽箭正中裴行俨的后背,幸好裴行俨的铁甲足够坚固,箭并未穿胸而过。可即便如此,这箭依然深深的扎进了裴行俨的后背中。裴行俨啊的叫了一声,翻身从战马上掉了下来。
裴仁基见儿子被中箭,立刻就急了。催马冲过来俯身伸手抓着裴行俨的后背甲胄,一用力将他提了起来放在自己战马上,然后裴仁基叫了一声撤退,千余名燕云寨的骑兵掉头就往回跑。
“哈哈!”
王伯当看见机会来了,立刻下令追击。
“王君可!”
王伯当吩咐道:“你带一千骑兵去援左翼,我亲自带兵去追裴行俨!”
王君可道了声遵命,立刻带着骑兵去救援左翼。此时瓦岗寨的左翼已经被秦琼带两千骑兵缠住脱不开身,王君可带着一千骑兵赶去支援试图将秦琼合围,王伯当亲自率领余下人马追击裴仁基父子。
李闲看着前面战局,眼睛微微眯起。
他本意便是想让裴仁基父子佯攻,将瓦岗寨的人马引过来厮杀,对方列阵以待,强攻损失必然很大,请报上说瓦岗寨虽然兵多,已经超过十万,但有一小半是没打过仗的百姓,短暂训练后,让他们列阵防御或可,但让他们战阵冲锋自然就差了一些。李闲本意就是想将瓦岗寨的人马引过来,在平原上正面交锋,只是没想到裴行俨一时间杀的有些兴奋过头,不带亲兵就冲过去以至于被人射伤。
这细微的变故,便有可能导致战局失控。
李闲眯眼的时候,就说明他心里有些怒意。
裴行俨不堪大用。
李闲在心中微微叹息,此人勇武有余心智却不行,只可为将,却不是帅才。
他回头吩咐道:“弓箭手准备,听我号令立刻放箭!骑兵,举槊!”
王伯当一边催马向前一边大声喊道:“黏上去,黏上去,追在燕云寨骑兵后面杀入敌阵,别让他们的弓箭手有机会放箭!跟在他们后面杀进去,快!”
随着他的命令,两千余名骑兵紧紧的追着裴仁基骑兵。
“放箭!”
王伯当率先射出去一箭之后大声下令,追在燕云寨骑兵后面的,瓦岗寨的骑兵有着绝对的优势,随着王伯当一声令下,一片羽箭射了出去。王伯当射艺精湛,他一箭射中一名燕云寨骑兵的后颈,那骑兵猛的往一边掉了下去,脑袋狠狠的磕在地上立刻就头破血流,他的一只脚还挂在马鞍上,那战马受了惊吓还一直往前跑,挂在上面的尸体被拖着走,不一会便被磨的血肉模糊。
王伯当率领瓦岗寨先锋军与秦琼打了十余日,一直找不到机会取胜,此时眼见着机会来了,他如何肯放过?
他左手持弓右手拉箭,不多时便有四名燕云寨的骑兵被他射翻。骑兵落马后又被后面追杀的瓦岗寨骑兵践踏,只片刻的功夫,落在地上的尸体就被踩成了肉泥。
裴仁基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如此仓皇的往回撤,溃兵冲击本阵,一个不小心就会全军皆溃!之前因为裴行俨落马,他心里已经乱了,此时见儿子没有生命危险心里倒是冷静了几分,他一边向前疾冲一边大声吩咐道:“不可回归本阵,往左翼绕过去,绕过去接应秦将军!”
只是此时士兵们已经跑的建制散乱,他的军令根本就传达不下去。眼见着就要冲回本阵,裴仁基咬了咬压,狠狠的往马屁股上抽了几下,冲到队伍的最前面后猛的向一侧拐了出去,在他身后跑着的溃兵出于惯性,毫不犹豫的跟着他往一侧转弯。八九百溃兵绕出一个圈子后擦着燕云寨人马的军阵前面向一侧冲了出去,而此时李闲已经下令弓箭手准备放箭了。
李闲将已经举起来的手放下,大声下令道:“弓箭手退回!骑兵,随我杀过去!”
上千弓箭手立刻退回本阵,李闲猛的一提大黑马的缰绳,这匹似乎嗅到了大战气息的战马啾啾的叫了两声,撒开四蹄向前冲了出去。李闲的百余名亲兵紧紧跟在他后面,再之后便是燕云寨军中已经为数不多的骑兵。此次出战,秦琼带了一万人马迎战,骑兵四千,步兵六千,如今秦琼带了两千骑兵攻打瓦岗寨左翼,裴仁基那一千骑兵溃退,李闲能用的骑兵已经只有千余人。
“吹角!让秦琼撤回来!”
李闲下令之后,将面甲向下一拉随即抽出了那柄黑刀。
一个冲在最前面的瓦岗寨骑兵旅率,眼见一个黑甲将军迎面而来,他想都没想便一槊刺了过去,两军相对高速对冲,速度何其之快。只一个恍惚间那马槊便已经刺到了李闲面前,这槊若是能刺中,说不得李闲的脑袋被捅一个对穿。
李闲微微侧头让过槊锋,黑刀刀锋向外搭在了马槊的槊杆上。刀锋贴着槊杆向前切了过去,那瓦岗寨的旅率立刻吓得心脏都停了一下。只是太快了,快到他根本就没机会躲闪,这旅率只来得及闭上眼睛,那黑刀的刀锋已经顺着槊杆切在了他的手上。
黑刀轻而易举将一只手抹了下来,紧跟着找到了那旅率的咽喉,刀锋切豆腐一样将他脖子上的链子甲切开,擦出一串火星的同时也切开了他的咽喉。随着哧的一声轻响,刀锋又从他后颈中切了出去。
因为速度太快,战马又向前冲出去三四步之后,这旅率的脑袋才从脖子上掉了下来,随着头颅落地,颈腔中的血喷泉一样喷了出来。他脑袋已经落了地,可身子依然还端坐在马背上向前疾冲,没了头颅还喷着血的尸体骑着马向前冲出去很远,看起来格外的阴森诡异。
黑刀旋掉一颗头颅,下一秒已经又找到第二个瓦岗寨骑兵持刀的手臂。黑刀泼出一道乌光,一条握着刀的手臂便被齐根切了下来。不理会这人的死活,李闲已经对上了第三个直冲过来的敌人。一刀切开了那骑兵的脖子,再一刀将另一人的半边肩膀卸了下来。李闲的黑刀出手如电,刀刀伤人。
百余名亲兵紧紧的跟在李闲身后,有两名亲兵一左一右护住李闲的两翼。李闲根本不去管两边的攻击,只需向前疾冲便可。一条马槊斜刺里刺向李闲的肩膀,他的亲兵举盾将马槊挡开,再一刀将那手臂卸掉。忽然见一柄直刀看向将军的肩膀,这亲兵连忙用盾牌将那直刀拦住,顺手一刀将那敌军的脖子切开。
“嘿嘿”
这亲兵笑了笑,心里计算着这是自己杀了的第几个人。身为主将亲兵,在战场上面临的危险肯定是最大的,但他们这些人也是军功积累最快的。只要保证一二年不死,积累军功放出去下面军中最不济也是个校尉。只要做了校尉,就能分到一块二十亩的勋田,而且不用缴纳赋税,所得完全都归自己。而且做到了校尉,便能领兵三百,算是正式跨入了将佐的行列。
这个也姓李的亲兵再次替李闲挡开一条长槊,学着将军的样子将直刀压在槊杆上向前一滑,横刀在槊杆上擦出一溜火星,噗的一下子将那敌军的胳膊切了下来,然后狠狠的撞在那敌军的胸口上。锋利的横刀切开那瓦岗寨士兵的胸前皮甲,一瞬间血如瀑布一样涌了出来。
“四个!”
姓李的亲兵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伤敌三人,斩敌四人,今日一战自己累积军功已经能换一个校尉做做了,一想到以后自己也是统帅一团三百士兵将领,他心里就忍不住想笑,可是又一想到要离开将军身边,他又有些犹豫。
我是去做校尉,还是在将军身边多留一阵争取换个更大的前程?
再两年,我一定能换个别将!
别将啊,领兵三千,那是何等的威风?
他才想到这里,忽然又一条马槊刺向将军的左肋,他立刻举盾将马槊荡开,只是没想到这使槊的瓦岗寨士兵臂力极大,在荡开那马槊的同时,他的虎口一震,盾牌再也握不住脱手而出。只一个恍惚,一柄横刀又砍向了将军的左臂,这亲兵想都没想立刻挥刀挡住,只是他挡住了砍向将军的刀,却挡不住一条刺向他的长矛。
那长矛噗的一声刺进他的眼窝,又从后脑穿了出去。
他来不及发出一声呼喊,就被长矛从马背上捅了下去。尸体砰然落地,那长矛还在他眼窝里戳着,半颗碎裂的眼珠子在挂在他的鼻子一边,似乎还能看到这个残酷无情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