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闲听张婉承将马赛飞的话说了一遍,他坐在大黑马上沉思了一会儿,随即笑了笑道:“姑姑那句话骂的极好,从你嘴里骂出来,想一想也别有一番韵味,估摸着李密要是听见了,会气的减一半寿命。”
“你不想想李密是图谋的什么,还有心情开玩笑?”
张婉承白了他一眼说道。
李闲看着对面马赛飞的人马还在原地等着,他笑了笑问张婉承:“姑姑觉得,李密这是想干嘛?”
张婉承想了想说道:“除了他白痴,我想不出别的。”
李闲又问秦琼道:“秦大哥,你觉得呢?”
秦琼也不明白李密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这确实显得儿戏了一些。两军交战,哪里有什么君子之争。不管过程是什么,不管用的什么计谋策略,阳谋也好,阴谋也罢,就算打的卑鄙无耻些,只要能打赢就是最好策略。这样约定什么君子之争,不像是在两军交锋,倒好像是两个人之间的切磋。
“我总觉得有些不妥,李密绝不是个白痴。盛名之下必无虚士,此人年少时才名便播于天下,怎么可能在战场上如此意气用事?他肯定有所图谋,可属下一时却想不到是什么。按理说瓦岗寨十几万大军远来,应该设法速战速决才对,这样做纯粹是耽误时间,对于瓦岗寨来说,能有什么好处?”
“耽误时间。”
李闲笑了笑道:“这句话便是正解了,李密要拖延。”
他看了一眼对面那些瓦岗寨的骑兵,又看了看视线极远处的尘烟。
“说起来,其实想知道他打算什么,也算不得什么难事。他拖延时间,便是为别人争取时间,道理简单至极。可咱们现在却不知道,他在为谁拖延?此时正在黄河北岸陈兵的王伏宝?还是济北郡知世郎王薄?又或是,瓦岗寨还有一支别的人马另有所图?”
张婉承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角说道:“这军武上的事,当真令人头疼,我还是觉得江湖对决来的痛快些,两个人有仇打便是了,有本事的报仇,没本事则被杀。战场上的事千变万化,为主将者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天文地理,人情风貌,甚至还有对方主将的心思,不适合我,太琐碎烦恼了些。”
李闲点了点头道:“我若是孑然一身,没有燕云寨,没有十万人马追随,没有百万百姓要养活,当日在江都我便一刀砍了杨广。可是再想想,若是没有十万雄兵,没有燕云寨,我如何能轻易的接近杨广?”
“既然挑了这个担子,自然要考虑的多些。”
李闲笑了笑道:“不过人心最是叵测,都说天象变化无常,最是难以捉摸,可相比于人心来说差得远了。想对方所想,难。李密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会给自己留后路,所以这几年他辅佐过的人都死了,偏生他还活得自由快活。要想他心里在想什么,更难。”
“战场上没有捷径,所谓的捷径,其实都是大量准备后才会出现的,若是没有准备,那连宽敞大路也会变得崎岖难行。所以还是要踏踏实实的做事,认认真真的思考才行,就算想走捷径,也要有准备的走捷径。”
“你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
张婉承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越说我越糊涂?”
不等李闲回答,张婉承又问道:“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李密到底打算的是什么?”
“没有!”
李闲认真的说道。
张婉承懊恼道:“那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取胜的捷径?又或是,得知李密图谋的捷径?”
李闲再次看了一眼马赛飞那边,忽然笑了笑:“捷径有,就是不知道通还是不通。
他转身问秦琼:“陈雀儿水师那边还盯着瓦岗寨的另一支队伍?这几天有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秦琼道:“昨日还有消息传过来,陈雀儿说瓦岗寨的一支人马就驻扎在黄河岸边,踅摸来了上千条船只,虽然没有多少真正的战船,可数量多的惊人。看样子,瓦岗寨的人是想走水路冲过去和窦建德的人马汇合。”
“这就怪了……”
李闲喃喃的嘟囔一句,然后催马而出道:“我去看看捷径通不通。”
在黄河南岸,甄城以东,范县以西这一段河道上,到处都可以看到来来回回的船只,无论是民船还是战船,有的地方几乎连河道都能堵塞住。尤其是在甄城东北的黄河河道上,瓦岗寨搜罗来的上千条船只大部分停在这里,连绵不尽,看起来桅杆林立,如同丛林。
只是瓦岗寨的船队中战船不多,大船更是极少,所以在范县以西封堵河道的燕云寨水军虽然只有几百条船,可瓦岗寨的人马却不敢轻举妄动。陈雀儿手下这支有五百艘船的舰队,其中小船占了一多半,用于撞击敌舰的破船又要占去一部分,真正的战船,只有不足百艘,可即便如此,瓦岗寨的人依然不敢硬闯。
原因无他,瓦岗寨这边的船队同样战力不足。一千多条船,其中运不了几个人的小渔船占去了四成,粮船,货船,又占去四成,真正可用的战船也不多,而且比起燕云寨那边的七八十条黄龙快船,一艘五牙大船来说显得还要不如。
按照李闲的吩咐,燕云寨水师中有不少专门用来撞击敌船的破旧船只,无一例外的都加装了撞角,每艘船上只有十几名水手,悬挂两艘小船,一旦对准了敌船,舵手便会将船稳定好航向,然后弃船逃生。
船上堆积有干柴菜油,一旦点燃很快就能燃烧成熊熊烈火。
这些破旧船只用于激战作用其实并不如何大,毕竟敌船也不是停在原地不动的。但用于封堵河道,却恰到好处。
自朱一石到了燕云寨,便一刻不停的忙着造船。两年来,造出黄龙快船百余艘,五牙大船却只造出两艘。比起大隋的水师来,还是差了太多太多。
不过幸好的是,李闲从江都勒索了来二十艘五牙大船,三百条黄龙快船,都在范县和阳谷之间的河道上,封堵王伏宝大军南下。只要陈雀儿这边有危险,宇文士及的援兵赶过来,用不了三日。
陈雀儿站在五牙大船的船头,手里拿着将军设计,飞虎五部二部工匠精心造出来的千里眼,他看着河道上远处那些不断来试探的瓦岗寨小船微微皱眉。
“王佐,你可派人查的仔细了?瓦岗寨的人马,没有走陆路?”
他手下别将王佐点头道:“我派斥候查过,瓦岗寨的千余艘船只都在甄城东北的河道上停着,斥候能看到不少瓦岗寨的士兵在营寨中来来回回的走动,也能看到翟让的大旗,也曾与瓦岗寨中的游骑斥候相遇,还折了几个人手。”
陈雀儿点了点头,有些不解的说道:“翟让亲自领兵而来,数万大军,千余条船只,每日消耗何其之巨,他不求速战速决,这便是不妥!将军说过,事出反常便有妖,翟让不可能这么拖着!”
他想了想吩咐道:“将军让咱们守着河道,但咱们也不能只看着河道上,若是让瓦岗寨的人从咱们身边绕过去,就算将军不怪罪,你我还有有何颜面回去见将军?你亲自带人,多派斥候,搜索的范围加大,还有,派人渡河过去,北岸也要搜索!”
“喏!”
王佐应了一声,随即下船去准备。
就在距离燕云寨船队六十里外,瓦岗寨的船队依然停在那里。在陆地上的大营中,确实能看到有士兵来回走动。可是,也只是有人在走动罢了。这大营中几乎空了,船只上插了不少穿了衣服的草人,哪里有什么大军!
李闲飞马而出,直接奔着马赛飞所在飞驰了过去。秦琼亲自带了数百骑兵紧紧跟在后面,骑兵们手中的连弩已经端了起来。
马赛飞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燕云寨那边有什么动静,等的不耐烦,刚要转身回去,忽然就见那面李字大旗朝着自己这边飘了过来。一个身穿黑甲的将军,骑一匹极雄骏的大黑马而来。
她听说过燕云寨大当家李闲,当然也就听说过那黑甲黑马黑刀。
李闲到了马赛飞近前,看了她一眼不由得微微一怔。心说这女子果然有几分姿色,而且眉宇间还透着一股媚意。这样的女子,只撩人一笑,若是没尝过女人滋味的犊子只怕就会坚硬如铁起来。
“可是李将军?”
马赛飞媚笑着问道。
李闲点了点头道:“蒲山公约我君子一战?”
马赛飞看着李闲那俊美脸庞忍不住心跳加速,她也算阅人无数,本以为李密便是天下间第一等风流俊美的男子,没想到李闲竟然比起蒲山公还要潇洒俊朗一些。
“正是。”
马赛飞眨了眨眼,抿嘴笑道:“将军刚才为何不来?”
李闲道:“此时来,也不晚。”
马赛飞媚笑道:“可是晚了呢,奴家等的心急。”
“别急。”
李闲笑了笑问道:“飞将军可肯告诉我?蒲山公约我交战,是不是还有别的图谋?”
马赛飞愣了一下,随即笑得花枝乱颤:“李将军这是问的什么话,莫说我真的不知道密公如何安排,便是知道,我如何能告诉你?你我为敌,又不是相亲相爱的小夫妻。可惜,我先投了密公,不然就去燕云寨投靠你也是好归宿。”
“你真不知?”
李闲问道。
马赛飞点头道:“密公自然是不会告诉我的,当真不知。”
李闲忽然叹了口气道:“不知……那你只是来传信的?”
“只是传信。”
李闲回头对秦琼说道:“看来捷径不通。”
秦琼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李闲语气陡然一冷道:“那还留你何用?”
他骤然出刀,疾如闪电,噗的一声,马赛飞那颗美女人头便被削飞了出去,婀娜的身子还端坐在马背上,颈腔中一股血猛的喷了出来。那颗有着娇艳容颜的脑袋还在地上滚着,脏了脸,失了妩媚。
李闲冷笑道:“辱我姑姑,当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