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闲再杀过来的晚几分钟,即便刘黑闼放过了牛进达,他也会被溃败混乱的飞熊军溃兵杀死,再用不了几分钟,就会被践踏成一滩肉泥。劫后余生,看着那身熟悉的黑甲,牛进达竟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来。
李闲带着一队轻骑杀散了溃兵,找到牛进达的时候他正狼狈不堪的躲避着慌不择路的飞熊军士兵,一个被挡了路的飞熊军士兵挥刀斩向牛进达的额头,只是刀子才举起来就被一柄黑刀将其握刀的手臂卸掉,再一刀,一颗大好的头颅飞落在地,打着转滚出去很远,污血和尘土在头颅上涂了一层。
李闲身后的亲兵向前冲杀,将溃败的飞熊军尽数砍翻。一个亲兵从马背上跃下来,跑过去用横刀将绑着牛进达双手的绳子挑开。不等李闲说话,牛进达单膝跪倒愧疚道:“臣办事不利,请主公责罚!”
“还能骑马吗?”
李闲没理会他的请罪,而是问了他一句。
“能!”
牛进达用力的点了点头道。
“那好,随孤去杀刘黑闼!”
他指了指牛进达吩咐道:“给他一柄刀,一匹马!”
有亲兵立刻将自己的兵器和战马都交给牛进达,牛进达翻身上马指向北方道:“主公,刘黑闼带着大概三百骑往那边逃了。”
“他逃不了。”
李闲拍了拍大黑马的脖子,大黑马随即发出一声兴奋的高亢的叫声。
“亲卫随我去追刘黑闼,其他人去找程将军清理战场,看押俘虏,等待秦将军和雄将军的人马到来。”
他将黑刀插回刀鞘,猛的提马朝着北方追了出去。二百名亲卫紧紧的跟在李闲身后,迅速的冲出了已经燃烧起来的大营。就在李闲带着亲兵追出去十几分钟后,程知节带着人马到了李闲离开的地方。他问清楚李闲的去向,立刻就吓得变了脸色。
“谢旭!”
他大声吩咐自己的副将谢旭道:“你留下,带着人马清理战场,派人将飞熊军的辎重营控制住,若是有人趁乱抢夺粮草辎重,杀无赦。我带人去追主公,你在此处等秦将军到来!”
“喏!”
谢旭连忙应了一声。
程知节问清楚了李闲离去的方向,带着一团骑兵追了出去。昨夜轻骑奔行二百多里,没做休整就发动了对飞熊军的突袭,经过两个时辰的血战,在飞熊军的营地中来回杀了几遍,飞熊军大部投降,还有不少人慌不择路的四散逃走。谢旭下令骑兵不要追击溃兵,收拢俘虏,然后派了二百名骑兵把守辎重营。
燕云轻骑已经一夜半日没有休息,先是一夜奔袭,又整整厮杀了半日,可此时他们却并没有觉得太过疲惫,一场大胜,让他们每个人都还沉浸在喜悦中。兴奋的士兵们忽略了身体上的疲乏,每个人都被血涂花了脸,可他们脸上的笑容却那么干净透彻。
等谢旭将所有的事都安排下去之后已经过了晌午,为了防止俘虏哗变,他派人从缴获的物资中分出来一批,让俘虏也都吃了饭。然后下令骑兵们再坚持一下,最迟到了晚上,秦将军的先头部队就能赶到。
到了掌灯的时候,秦琼亲自带着一千骑兵率先赶来。大部队在雄阔海的率领下最早也要明天早上才能赶到,毕竟步兵的两只脚和战马的四条腿比起来还是慢的太多。秦琼带兵接替了谢旭的人马,让所有参加突袭的骑兵休息,秦琼亲自值夜,一晚上都没有睡觉,带着骑兵来回巡视。
到了第二天早晨雄阔海带着大队步兵赶到,只是却没有一点关于燕王的消息。从昨日晌午前燕王就带着二百亲兵和牛进达去追刘黑闼,已经过去了半日一夜还没有回来。秦琼和雄阔海商议了一下,决定让雄阔海带着步兵原地休整一日,然后押着俘虏和粮草辎重返回那几座小山中等候,秦琼则带着一千精骑顺着李闲追杀刘黑闼的方向追了过去。
秦琼不敢耽搁,带着骑兵没有停顿一直追,等到了中午发现了一个小村子,在这村子里显然发生过激烈的厮杀,不少尸体身上的血液还没有完全凝固。秦琼派人清点了一下,发现这村子中的死尸大部分都是夏军的,一百多具尸体,只有十几具是燕云轻骑。
秦琼推测,是刘黑闼带着人在这小村子休息的时候被燕王带兵追上,夏军仓促应战,显然是吃了大亏。
他也顾不上留下人掩埋尸体,带着骑兵继续顺着官道追下去。沿途不断能看到战死的双方士兵的尸体,一直到太阳西沉,沿途的死尸超过一百人,秦琼推测刘黑闼身边已经没有多少护卫了。
到了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秦琼还是没能追上燕王,甚至就连随后追出去的程知节也没追上,黑夜不辨方向,秦琼怕追错了路,只好下令士兵休息。第二天一早太阳还没冒出来,他就带着骑兵继续往前追。
官道上偶尔还会看到战死的士兵,大部分都是后背上中刀中箭。秦琼检查尸体后推测,刘黑闼已经没勇气回头交战。他手下士兵的尸体伤都在后背,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刘黑闼的人当时逃的有多慌乱恐惧。
又到了天黑的时候,秦琼计算了一下已经追出来至少三百里。此时已经深入了窦建德的领地,追过来这一路上至少路过了三个县城,可刘黑闼没有进入任何一个城池,由此可见他被追杀的有多急切,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停下来!
秦琼唯恐燕王遇到什么危险,毕竟此地已经深入窦建德的领地数百里,若是万一被窦建德手下的人发现,立刻就会调集大批人马来围堵。
这第二个晚上秦琼只让士兵们休息了两个时辰便继续赶路,只是夜色太暗,尸体也越来越少见,所以一边搜索一边前进速度并不快。到了天亮,半个晚上才追出去不到三十里。前面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少,但秦琼却知道,已经快要追上燕王了。
死人越来越少,只能说明一件事。
刘黑闼身边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到了追出去的第四天清晨,在前面探路的斥候急迫的纵马回来,来不及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的说道:“追……追上了,前面十里,主公已经追上了刘黑闼,正在厮杀!”
“杀过去!”
秦琼立刻下令,千余名已经疲惫不堪轻骑听说终于追上了主公也来了精神,从前日他们就已经脱离了官道在田间小路追赶,战马在小路长荡起一片烟尘,踏起来的尘土弥漫出去很远。
当秦琼终于看到李闲的时候,立刻就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四百左右燕云轻骑围成一个大圈子,每个人都将横刀抽了出来,整齐的敲打着他们的骑兵盾。啪啪的声响连贯有力,那些骑兵每个人都显得风尘仆仆,他们的衣甲上都是尘土,他们的脸上也都是血污,但每个人都精神奕奕!
“跪!”
“跪!”
“跪!”
骑兵们发出一声声整齐的喊声,士气如虹!
在骑兵们围着的圈子正中,李闲坐在大黑马上,看着距离他四五步远外站在的刘黑闼,脸色平静,古井不波。和燕云寨的轻骑比起来,刘黑闼要显得狼狈的多。他的战马中了几箭流血过多而倒毙,但他的身上却没有一支羽箭,显然,李闲并不想轻易简单的一箭射死他。
随着一声一声的呼喊,刘黑闼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燕王!”
刘黑闼猛的大喊道:“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请你不要欺人太甚!男子汉大丈夫大,宁可战死也不能被侮辱!我是夏王之臣,不是燕王之臣,无需向你下跪!”
李闲看了他一眼,偏腿从马背上跃下来缓步走向刘黑闼。他一言不发,刘黑闼却被逼得连连后退。
“跪!”
“跪!”
“跪!”
燕云轻骑一边敲打着骑兵盾,喊声一声比一声高亢嘹亮。
“不!”
刘黑闼咆哮道:“宁死不跪!”
“好”
走到距离刘黑闼两步的距离,李闲站住后轻声说了一个字。他缓缓的将黑刀从刀鞘中抽出来,手臂平伸指向刘黑闼的眼睛:“孤本来是想擒下你,让牛进达亲手杀了你报那两刀之仇。可是追上了你,孤却忽然想亲手杀你。”
“你既然不想跪,那么便拿起你的兵器。”
李闲淡淡的说道。
“啊!”
刘黑闼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从地上将他的钢叉捡了起来。他身形极魁梧,比李闲还要高半个头,他的钢叉足够沉重锋利,他的武艺也足够精湛。尤其是现在的他犹如一头困兽,拼命而为所以显得极有威势。
钢叉猛的刺向李闲的咽喉,李闲身子一闪避开钢叉,挥刀斩向刘黑闼咽喉,刘黑闼回叉挡住,当的一声,明明看起来比李闲要强壮的刘黑闼,被这一刀震得向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子。
“你心中有恐惧,所以你不是我的对手。”
李闲缓缓道。
“我虽然刺了牛进达两刀,难道就因为这个缘故,你以燕王之尊不惜犯险来杀我,值得吗!”
“没有值得不值得,但求心安!”
李闲说完这句话之后,猛的跨步向前一刀斩了过去。刘黑闼连忙挡住,李闲黑刀却一刀比一刀快,刀法大开大合,一刀比一刀霸气。四刀之后,刘黑闼的钢叉被磕飞。刘黑闼急切退步,却被黑刀一刀斩断了左腿!
一刀,两刀,三刀……李闲连斩二十一刀!
最后一刀才切开刘黑闼的咽喉,刀锋切豆腐一样轻而易举的将脖子断开。
“我追了你六百里,总不能让你轻易简单的死去。你刺牛进达两刀,我斩你二十刀。”
李闲蹲下来,用极轻的声音道:“最后一刀,是替罗士信斩的……当然,你不知道欠了罗士信什么,我知道就够了。”
刘黑闼临死前眼神中闪过一丝疑问和不甘,他致死也不明白,为什么李闲要替罗士信斩自己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