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闲安顿好了喝得酩酊大醉的小狄和嘉儿,想起之前两人豪迈拼酒的样子就忍不住摇头笑了笑。说起来这段日子忙着朝廷里的事,对她们确实冷落了些。尤其是小狄,自从领兵之后便聚少离多,现在安顿下来,竟还是没有抽出时间多陪陪她。
给小狄盖好被子,李闲叹了口气起身走向门外,青鸢和凰鸾对视了一眼随即回了自己的房间,叶怀袖缓缓的舒了口气随即跟上李闲的步伐。
“小狄有些担心有些不安……”
叶怀袖在李闲身后轻声说道。
“我知道……”
李闲点了点头,语气有些歉疚的说道:“突然之间给了她这么大的压力,是我没有想到的事,她最大的心愿便是和我一直在一起,但只怕以前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坐到那个位置上。在她以往的想象中,多是和我隐居田园钓鱼射猎,所以现在她心中有不安和恐惧,我能想得出来。”
叶怀袖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过她一定会做到最好。”
李闲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路走过来都再无话语。叶怀袖在他身后默默的跟着,两个人一路走到兵备府衙门的后园,在荷池边停了下来。
“谢谢。”
在荷池边停下来之后,李闲忽然说了这两个字。
叶怀袖诧异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这两个字其中的含义。
“我比她们都要大,很多事她们不好找你去说,便只能和我说,既然小狄她们都把我当姐姐看待,我懂的就必然要多告诉她们一些。也谈不上什么照顾,只是我们几个互相多关心些罢了。”
“那个药……你不要再吃了。”
李闲回头看着叶怀袖说道:“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
叶怀袖笑了笑,走到李闲身边挨着他的肩膀站住。看着面前的荷池脸色平静的说道:“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公平事,你不是也说过么,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若是满眼看到的都是不公平,那么谁还能开心的起来?”
“若是将眼睛里看到的开心事都记住,将不开心的事都舍弃,那么自然便能多开心一些……人生不如意事既然有十之八九那么多,若是再不紧紧抓住那一二分的快意,这一生可怎么过的去?我现在已经老了,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眼角竟是多了几条细纹……若是现在还满脑子都想着什么公平不公平,岂不是要老得更快一些?我现在看着小狄她们几个,可都是羡慕的不得了。”
“你哪里老了!”
李闲伸出手在叶怀袖依然光滑如锦缎的脸颊上轻轻抚摸着:“说起来,你的样子一直没有什么改变……当初在渔阳郡初见你的时候,你便是看不出年纪的一个女子。现在依然如此,倒是我看起来比你还要老些似的。”
“王启年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你倒是一句都没有学来。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动听,而且还假……既然是骗人,难道就不能骗的漂亮些?”
叶怀袖微笑着说道:“我比你大。”
李闲摇头道:“正因为你比我大,比小狄和嘉儿都要大,所以你不能再吃那个药了,若是吃坏了身子以后便是再想要也难了。我问过独孤,他说你讨要的药他精心考虑过方子,所以对身子的损害降低到了最低,但不是没有……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说服了他给你这个药,但你要知道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很过分的事。你非但剥夺了自己生孩子的权利,你也剥夺了我做你孩子父亲的权利。”
“等你大婚之后吧。”
叶怀袖脸色微微变了变,没有坚持自己的看法:“等你大婚之后,小狄有了身孕我便不再吃那个药。”
“你考虑的事太多了,这样很累。”
李闲歉疚的说道。
叶怀袖将头轻轻的靠在李闲的肩膀上,语气轻柔的说道:“我说过,早晚我是要回去江南的,在我决定离开之前我能多帮你做些什么,便多做一些。因为你出现在我的眼睛里,我的生活也随即不再如以前那样单调的只有灰色。这是互相的事,而不是你亏欠我我亏欠你,说起来……倒是我应该感谢你多一些。”
说完这句话,她主动将樱唇抬起吻了上去,这一吻极为动情,两个人相拥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坐在荷池边,叶怀袖的脸上还没有褪去红潮,她有些慵懒的靠在李闲肩膀上,想着刚才那羞人的事忍不住心里又是一慌。这天策上将军府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他竟是胆子这般大就在荷池边上如此索取怎么能不让人脸红心惊?若是被人看了去,说不得过几日燕王****的名声就能传出去。
“明日就要出兵?”
为了让自己不再去想那羞人的事,叶怀袖转移了话题问道。
“必须要出兵了,前日夜里跟朝中那些老臣们一起吃过酒之后,第二日刘弘基便去原来的城防军中挑了五千精骑,孤再从各营抽调五千精骑给他,一万人马虽断然不会有什么攻城略地的大战果,但说不定能收到将河北搅乱到天翻地覆的奇效。那些李渊朝中的老臣,也急着需要一个他们的自己人立些功劳出来。”
“虽然我将话和他们说的清楚明白,但毫无疑问他们还是心中惶恐不安,如果他们之中有一个人立下大功,不管这个人是谁,他们都会安心踏实下来。如今燕云军中的将领们就是压在他们头顶上的一座大山,他们必须想办法找一条出路。”
“刘弘基这个人,领兵不成问题。而且他性子谨慎而不失狂傲,让他领兵做奇兵杀入河北也很合适,功劳总是要分出一些去的,总不能让咱们寨子里的老人都霸着,别人一点希望都看不到,早晚还会出乱子。”
李闲帮叶怀袖整理了一下衣服,语气轻缓的说道:“昨日军稽处收到的消息,宇文士及做了个极大胆的安排,他自己带着人马撤出了战团去做别的事,如今窦建德一侧是李道宗那十万大军,另一侧咱们燕云军的大营其实是空的……只有薛万均薛万彻兄弟领着不足三千人装腔作势。”
“薛万彻,薛万均……此二人领兵如何?”
叶怀袖下意识的问道。
“薛万均是个合格的谋臣,却不是个合格的领兵之人。此人心思谨慎细密,但太过于拘谨。武艺倒是不俗,可他那一身肥肉比起万玉楼来还要让人看了咋舌。至于薛万彻……他和李道宗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领兵作战的风格也截然相反。”
李闲笑了笑说道:“密谍将对这两个人的调查我都看过,很详细。从战绩上来看,李道宗是个不会有大胜也很难有大败的将领,他若是防守,便是孤也会头疼于如何破解,但让他进攻,他也想不出什么新鲜的花样来。按部就班,规规矩矩,出不了错也出不了彩。
“至于薛万彻,他是个要么大胜要么大败的领兵之人。”
李闲笑了笑道:“当初在辽东的时候,我与他还见过面的。
叶怀袖点了点头又问:“那么李道宗和薛万彻要是对阵的话,谁能取胜?”
李闲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句话问的本身就有问题,战场上的事哪有什么定理,若是谁赢谁是一定的,这仗打起来又怎么会如此辛苦?”
“不过……若是相持日久,薛万彻七成是要败的。恰逢决战,一鼓作气之事李道宗又不如薛万彻。”
“为什么问这么多?”
李闲问道:“军务上的事,你历来不怎么感兴趣。”
“我只是在想,以后你手下的将领越来越多,也就不必你自己在亲自上阵厮杀,只需根据不同的战局分派不同的人手下去就是了。”
叶怀袖眯着眼睛说道。
“放心吧”
李闲终于明白了叶怀袖的意思,他点了点头道:“日后非万不得已,我不会再轻易上阵。”
叶怀袖笑了笑,一脸释然。
“你先走,我带人断后!”
薛万均听到夏军大营方向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喊杀之声立刻站起来,伸手去摸自己身边戳着的长槊。
“你?”
薛万彻白了他一眼,轻蔑的挑了挑嘴角说道:“你该干嘛干嘛去,回去调集剩余的人马准备迎战,若是一个时辰之内我没带着人回去,你就立刻派人去找李道宗,让他出兵牵制窦建德,然后你火速派人去找宇文将军,让他回军。”
“你要干嘛去?”
薛万均惊问道。
“还能干嘛去?”
薛万彻抓起自己的长槊,快步走向战马,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若是就这么掉头逃了,窦建德就算是个白痴也能猜到咱们是在虚张声势。若是不迎上去打一仗的话,只怕夏军立刻就会冒雨攻击咱们大营,到时候漏了馅,你我都担不起如此大的责任。”
“那你还让我去找李道宗,去请宇文将军回军!”
薛万均急道。
“白痴!”
薛万彻翻身上马,将长槊擎在手里看着自己的胖胖可爱兄长认真的说道:“难道你听不出我是在交代身后事?”
“****你大爷!”
薛万均大声骂了一句。
薛万彻同情的看了薛万均一眼,心说我大爷难道不是你大爷?他哈哈一笑,拨转战马带上自己的亲兵往前冲了出去。前面那千余人虚张声势的队伍本来都有些不安,那别将正要派人请示的时候就看见薛万彻一马当先冲了过来。
“全都上马!”
薛万彻勒住战马大声命令道:“雨天还有雾,贼兵不清楚咱们的虚实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怕他们也是在虚张声势罢了,咱们若是后退撤走,贼兵便会知道咱们的底细。你们若是想活命,现在就给老子上马列一个锋矢阵出来。”
薛万彻用长槊指了指夏军大营的方向吼道:“出来几个杀几个,杀到窦建德不敢再派人出来为止!”
“杀!”
千余燕云军士兵上马,跟在薛万彻后面缓缓加速。
“尔等以必死之心,方可杀出一条生路!”
薛万彻大吼一声,持长槊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薛万均看着薛万彻的背影,狠狠的跺了跺脚随即爬上马背,带着亲兵往大营的方向冲了回去,如今大营中还有不足两千的骑兵,虽然雨天泥泞骑兵受到了很大影响,但这两千人有可能是薛万彻最后的救命稻草。本来这次冒着雨雾叫阵只是虚张声势罢了,是他想出来的办法。却低估了窦建德的谋略,窦建德只是以同样的办法应对,燕云军就陷入了被动之中,薛万均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心中懊恼悔恨不已。
必须带兵杀回来支援,否则就是老天爷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激烈血腥之事。
薛万均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了,那家伙……就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