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闲离开天策上将军府直接进了太极宫,一路上侍卫内侍见了他都恭恭敬敬的行礼,李闲似乎心情不错,一路上对任何人都是点头微笑。他缓步而行的样子,也不知道让多少宫女偷偷看着他发花痴。
一个男人如果拥有绝对的权势和地位,那么已经能让不少女子为之倾倒。若是再有一副让任何男子都妒忌皮囊,那么毫无疑问,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女子们视线追逐的猎物,当然……没有哪个女子真敢把自己当做猎人。
走到御书房门口,李闲停住了脚步。站在门口的内侍太监三木连忙对屋子里面说道:“陛下,燕王殿下求见。”
“快请!”
屋子里传来一声颇为慌张的声音,随即一阵脚步声到了门口。李闲推开御书房的门走了进去,却见新皇李承德已经站在门口微微垂着脑袋等候。
“侄儿见过皇叔!”
李承德语气里透着几分害怕,只是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见过陛下!”
李闲双手合于胸前,微微俯身说道。
李承德一阵惶恐,连忙闪开一边不肯受李闲的礼:“皇叔折煞侄儿了,快请进,侄儿这就让人上茶。”
“多谢陛下。”
李闲直起身子,缓步走了进去。
御书房的房门被关上,李承德特意吩咐门口的内侍道:“朕与燕王商议军国大事,无论任何人都不许打搅!”
“喏!”
内侍应了一声,站在门口不敢再胡乱走动。
进了门之后李闲径直走到里间,看见桌案上放着宣纸笔墨,显然李承德是在写字,随即他便看到在书桌角落里团着一张纸。李闲伸手将那纸从地上捡起来展开,一行字便出现在李闲面前。
潜于渊,跃于海,腾于九天之上。
当李闲将纸展开的时候,李承德的顿时吓得面无血色。他的身子忍不住的剧烈颤抖起来,头越来越低。他不敢看燕王此时的脸色,也不敢让燕王看到自己此时的脸色。因为颤抖的厉害,身上的袍子都跟着抖动起来。
“字写的不俗。”
李闲笑了笑说道:“这么好的字,这么好的气势为什么揉了?练字可以陶冶性情,也能抒发情怀,本是不错的事,你却这样战战兢兢的像什么样子。孤看到的只是一行字,你不必如此拘束。”
“侄儿……侄儿本是闲来无事……”
“再写一遍吧。”
李闲走到一边让开位置说道:“这纸皱了。”
“侄儿不敢!”
李承德颤抖着说道。
“帝王便当有这字里行间的心胸,你是皇帝,当心怀天下,写几个字而已……孤难道还会借此杀了你?”
听到这句话,李承德猛的颤了一下,他抬起头看了李闲一眼,挪动着步子到了书桌前,提起笔犹豫了很久,还是不敢不写。只是因为手抖,字写出来的也是歪歪斜斜,和之前写好的那行字相比差了太多。
“再写一次。”
李闲在他身边淡淡的说道。
“是”
李承德深深的吸了口气,又换了一张宣纸重新写了一遍。李闲看了看语气平淡的说道:“这一张倒是勉强还可以,他从书桌上将皇帝的玉玺拿起来,在李承德新写的字下边印上,然后俯身吹干墨迹。
“来人。”
李闲对着门外叫了一声,立刻就有两个军稽处的侍卫走了进来。李闲看了一眼,指着外面站着的内侍说道:“三木,你进来。”
叫三木的太监连忙垂着头走进来,站在一边等候吩咐。
“将陛下刚写的这幅字拿去送到尚书左仆射萧瑀那里,就说是陛下赏的。你知道该怎么送,该怎么说。”
“奴婢知道!”
三木点了点头,双手接过那幅字恭敬的点了点头道:“陛下今日练笔,写了一幅字觉着不俗,于是送给尚书左仆射萧大人,这事只有陛下和奴婢知道。萧大人若是问起为何送字,奴婢就说陛下念着萧大人的功劳,还望萧大人不要辜负了陛下的重托。”
“说的不错,去吧。”
李闲摆了摆手吩咐道。
“喏!”
三木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御书房。
等三木走了之后,御书房的门又被关上。李闲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李承德,视线就这么盯着李承德的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只是这眼神就已经足够犀利,如刀子一样让李承德心里一阵一阵的绞痛。
“祖孙俩聊的可还舒畅?”
李闲忽然问了一句。
“太上皇……太上皇只是来看了看,说侄儿玩物丧志,淫……****书房,所以杖死了几个宫女……还说为帝者,怎么能如此轻慢懈怠,教训了侄儿几句便走了,没有再说其他的。”
李承德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你们之间说了什么,孤不想知道。”
李闲看着李承德一字一句的问道:“他是你的祖父,教训你几句也是应当的。便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有避讳什么直接就来找你。你可知道他这是何意?”
李承德摇头不敢回答。
“看起来,他是在逼你,其实不过是在逼着孤对你动手罢了……他来找你,没瞒着外人,自然是故意做的样子给孤来看,就是要让孤知道他来过,让孤知道他在你这里待了许久。他以为,孤会因此而动怒,最好能一怒杀了你,这样对他来说才是好事……从你写的字就能看得出来,你真的被他说的动了心思……你的白痴就在于,相信我倒了之后他会继续让你做皇帝。”
李闲叹了口气道:“这么浅显白痴的计谋你都看不出来,还陷在里面乐开了花……孤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若是孤真的一怒杀了你,孤失了道义,你没了性命,乐开了花的便是他。”
李承德脸色骤然一变,眼神中都是恐惧。
李闲看着李承德说道:“好自为之吧。”
他起身,缓步走了出去。
看着燕王离开的背影,李承德的眼神中惧意越来越浓。再想到燕王之前说的那番话,想到那人竟然是存了这等恶毒的心思,他的眼神中又闪过一丝怒意。
“杀子,你下得去手,杀孙……你自然也下得去手,我的祖父啊……到底你心中什么才是最重的?”
他喃喃自语,脸色凄苦。
天策上将军府里下达的命令,根本不需要兵部的印文勘核,所以当兵部尚书张公谨知道燕王对燕云军诸将调动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早晨,按照他的品级是每日都要上朝的,可现在的上朝对于张公谨来说,就好像是在走过场一样,索然无味。
下了朝之后回到兵部,又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傍晚时候他收拾了一下桌案上的东西才发现,今天竟然又是虚度过去,摇头苦笑了一声,他起身离开。
上了自己的马车,张公谨想了想吩咐道:“去客胜居。”
客胜居靠近南城,兵部衙门在北城,马车又故意绕了一个圈子,所以到了客胜居的时候天色已经暗的看不清楚两米外的人是谁。从马车上下来,张公谨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即快步走了进去。
客胜居的老板认识他,连忙点头哈腰的将他迎了进去。也不用吩咐,直接带着张公谨上了二楼雅间。
张公谨有些诧异,忍不住问道:“有人在此等我?”
客胜居的老板谦卑的笑了笑说道:“下午天还亮着的时候,就有一位爷来了小店,特意吩咐过,若是大人您到了就请到楼上雅间的,我还以为您知道的。”
“是谁?”
“小的可不认识,不过看仪态气度虽然有些异样,但应该也是朝廷里的官员,您知道的,小的见识浅薄,认识的显贵就您和萧大人两个。”
“认识我们两个你还不知足?”
张公谨笑了笑,心中却有些忐忑。
既然不是萧瑀,还是朝中的人,那会是谁?知道自己和萧瑀在此间密会的人,应该不超过五个,这五个人除了萧瑀的亲信就是自己的亲信,还有一个就是这客胜居的老板,可这个人显然也是萧瑀的人,不可能告密。
一路走上二楼,张公谨都在心里不断的猜测到底是谁在二楼等着自己。最大的可能便是那位贵人,可张公谨却怎么也不会认为那人会选在这里和自己相见。这样暴露出来的话,那他的布置岂非都会付诸东流?于宫中,于朝堂,于城外都做了那许多准备,怎么可能这会到这里来等自己?
绝不会是他!
张公谨一边走一边揣测,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听雨轩的门口。
推门走进去,就看见靠窗位置上站着一个男子,天气虽然不似前些日子那般的闷热,但还是动一动便会出汗的时候。可这个男子却穿了一件斗篷,斗篷上还带着帽子遮住头脸,光看背影实在分辨不出是谁,只是依稀觉着有些眼熟。
“你是谁?”
张公谨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在椅子上坐下来后缓声问道:“既然在这里等着我,何必还要故弄玄虚?”
那人嘿嘿笑了笑,嗓音有些怪异。
他回头,将斗篷的帽子拉下来对着张公谨行了个礼,态度恭敬的说道:“奴婢出门一次也不容易,总得小心谨慎些才是。而且也不知道张大人您是不是会来,我又没办法直接登门拜访,所以之好在这地方等着,万幸您今日还真是来了。”
“是你!”
张公谨猛的站起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奴婢又不是什么洪荒猛兽,张大人您又是刀山血海里冲杀过的悍将,怎么会被奴婢吓成这样!”
“倪花田!”
张公谨看着那人冷笑道:“你是太上皇寝宫的内侍总管,不在宫里好好伺候着太上皇跑到这里做什么?据我所知,太监私自出宫可是重罪。若是被人知道了,你就不怕打烂了你的屁股?”
“哎呦……张大人你何苦吓唬奴婢?”
倪花田在张公谨对面坐下来,给张公谨倒了一杯茶微笑道:“刚才奴婢不是说了么,奴婢出来一次不容易,要是您不来我可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本来是想请萧大人请您过来的,萧大人被燕王留在宫里为陛下讲学脱不开身,奴婢只好自己跑来等着。”
“太上皇让你来找我的?”
张公谨看了倪花田一眼问道。
“自然是……太上皇一直念着你在燕王进城当日力战不退的事,每每说起都是满怀的欣慰感动。太上皇说,若是这大唐朝臣中还有谁可以依靠的,不外萧瑀和您二位大人。”
“直接说吧!”
张公谨摆了摆手,看了一眼门外道:“我到这里来,本是念着醉鱼的味道……今日不曾遇见你,你也不曾来过此处。”
“奴婢明白!”
倪花田脸色一喜,随即郑重的说道:“太上皇说……”
他低声在张公谨耳边说了几句,然后直起身子恭敬道:“赐姓李,当封王……这是太上皇让我告诉您的,奴婢先给王爷贺喜了。”
张公谨摇了摇头,指了指门外道:“你先走吧,从后门走。”
“奴婢等着您的好消息。”
倪花田又叮咛了一句,随即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