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名人传奇故事丛书-罗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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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轮椅上的巨人(1)

1921年7月,纽约的天气特别恶劣,阴云密布,雾气蒸腾,人们像生活在一只巨大的闷炉里。罗斯福被酷暑和焦虑弄得精疲力竭。27日,他去贝尔山视察童子军宿营地在报上刊出的照片中,他穿着深色上衣,白裤子,带着一群达官显贵,显得消瘦、疲惫。这是他能不用任何帮助自己走路时照的最后一张相片。

31日,一艘精致的游船“萨瓦洛号”驶进港口,在纽约游艇俱乐部码头靠岸。游艇的主人范·利尔·布莱克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罗斯福。他建议他放下手里的工作,逃离这闷热的纽约城,到外面去休养。

罗斯福欣然同意,他选择了坎波贝格。

8月初的一个大雾弥漫的早晨,罗斯福驾驶着范·利尔·布莱克的140英尺长的游艇“萨巴洛号”来到坎波贝洛。布莱克邀请他和其他几位朋友一起到岛上去。罗斯福愉快地接受了邀请,这样他不用坐火车长途跋涉了。他的新秘书玛格丽特·利汉德写信给埃莉诺说,“他出发的时候看上去很累”。“萨巴洛号”在缅因州附近海面上遇到了坏天气。布莱克游艇的艇长对这一带水域不熟悉,因此罗斯福接过来掌舵。接连几小时,他驾着游艇向东北方向驶过弗伦奇曼湾和马蔡亚斯湾,穿过大麦纳和卢贝克海峡。海图没用了,熟悉的地物标志被重重大雾所吞没。罗斯福就凭着浮标钟声和低沉的雾角声航行。连颇有经验的布莱克也感到担心。罗斯福请他放心,说他曾驾驶一艘快速驱逐舰安然通过这个水域。尽管如此,这毕竟是很累人的工作。一直到“萨巴洛号”在韦尔什普尔港停泊后才松了口气。埃莉诺带着孩子们和路易斯·豪一起到码头上迎接他。豪是到坎波贝洛来商讨1922年的选举前景的。

第二天风和日丽,罗斯福带客人上了“萨巴洛号”的摩托补给船到芬迪湾去钓鳕鱼。他坚持要像老练的岛上居民那样,为客人们的鱼钩上鱼饵。这活儿很费劲,因为他要从船头到船尾踩着只有3英寸宽的上过漆的板来回走,而且还要经过船上的机舱。没多久他就汗流浃背了。突然间,他一失脚,翻落水中。尽管他很快就被拉了上来,他在12年后仍然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我从来没有经受过比这水更冷的东西了!我没有沉下去,连头发都没有湿,因为我还抓着船舷。可是这水太凉了,凉得使人发麻。在8月骄阳和船的发动机热浪的反射下,这水真是凉得可怕。”罗斯福和别人一起都为这次意外事件感到好笑。他穿着那身湿衣服继续干活。衣服很快就被太阳和发动机发散的热烤干了。

大部分客人不久就走了。罗斯福尽情享受这愉快的假期。他和孩子们一起游泳,打网球,打垒球,一起爬礁石。8月10日,他们乘24英尺长的单桅小帆船“维力奥号”出航。他们看见一个小岛上升起一股蓝烟,就上岸参加扑灭林火的战斗。他们用树枝抽打火焰。据安娜说:“那情景真是可怕。当你站在一棵枞树旁边,看着它突然起火,听见火烧起来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这时心里觉得很怕。”到了下午,火势终于被控制住了。罗斯福后来回忆道:“我们的眼睛都叫烟熏模糊了,一个个浑身烟灰,精疲力竭,掉在身上的火星所烧的伤也阵阵作疼。”他建议去游泳,带着大家慢跑了两英里路,穿过坎波贝洛,到了格伦塞文湖。这是个淡水湖。到了那里,大家都下水了,并又痛痛快快地一头扎进海湾冰凉的水里游了一阵。每次这样游过后他都会觉得精神焕发。可是这次,使罗斯福吃惊的是,他“并没有像所预料的那样得到平时游泳时的乐趣”。回到家里,邮件已经送来,带来了新报纸。他穿着湿漉漉的游泳衣坐在门廊里看了起来。过了一会,他觉得冷了。他太累了,也没顾上换好衣服再吃饭。他后来说:“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他觉得发冷,又浑身疼痛,早早就上床了,以为是腰部有点风湿痛。夜间,他起来上厕所,埃莉诺发现他是爬着去的。第二天早晨,安娜用托盘送来早点,他对她高兴地笑了笑,还说了句俏皮话。可他起床刮脸时,觉得左腿软弱无力。他说:“我想让自己相信,我腿上的毛病是肌肉过于疲劳,用用就会好的。可是这条腿马上就不听使唤了。后来另一条也不行了。”

不久,剧烈的疼痛扩散到背部和双腿,胸部以下肌肉很快就没法动弹了。体温也升到华氏102度。焦急不安的埃莉诺请来乡村医生,E·H·贝内特大夫诊断为重感冒,可他的病情急剧恶化,把医生也弄得摸不着头脑了。

他暂时失去了对机体的控制能力,甚至连床单盖在腿上也觉得疼。孩子和别的客人都给打发出去做三天的野营,家里只有埃莉诺侍候他。

疼痛和麻木的感觉扩展到罗斯福的肩部,手臂,甚至到了手指。

有两个可怕的星期,埃莉诺就睡在她丈夫房里的帆布床上,不分昼夜地护理他。她给他洗澡,喂他吃饭,还要想法使他打起精神。而她自己却因为大夫们甚至不能诊断出她丈夫究竟得的什么病而日益焦虑。她能求助的惟一的人就是路易斯·豪。

路易斯·豪从华盛顿来了。他那阴沉的脸上由于忧愁又添了新的皱纹。他看到W·W·基恩大夫等在巴港想要过来,所以第二天便和罗斯福在岛上的老朋友考尔德船长驾了他的摩托艇去大陆把他接来了。

老大夫基恩也感到一筹莫展。这肯定是一种疯瘫,也许是脊髓灰质炎。但如果真是这样,这对一个39岁的人来说可是倒霉透顶的事。他们只能等着瞧。他建议按摩和精心护理。岛上没有护士,但埃莉诺现在在这方面已经很内行了。她睡在丈夫的沙发上,一刻也不走远,可以随叫随到。路易斯把整个心都放到了富兰克林身上。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他每天都给富兰克林念书报,陪他消磨漫长的时光。

“你不是要到纽约去开始你的新工作吗?”埃莉诺问他。

“我已经辞掉了,”路易斯说,“富兰克林需要我呐。”

日子慢得像蛆虫在爬行。尽管他竭力叫自己相信他在好转,情况却在不断恶化。两条腿完全不顶用了,瘫痪的症状在向上蔓延。他的脖子僵直,双臂也不好使了。最糟的是,他的膀胱也暂时失去了控制,一天导尿数次,每次痛苦异常。他的背和腿痛个不停,好像牙疼放射到全身,他的肌肉像剥去皮肤暴露在外的神经,只要轻轻一碰就忍受不了。

孩子们野营归来了,但埃莉诺不敢让他们见爸爸。他能听到他们成天在草坪上玩耍;到了夜间,他听见装铃铛的浮标用沙哑的声音在谈论船舶和大海……

虽然富兰克林看来几乎在一点一滴地死去。

除了身体上的痛苦,罗斯福还经受着精神上的煎熬。他从一个有着光辉前途的、39岁的肌肉柔软灵活、活蹦乱跳的人一下子成了一个卧床不起、什么事都要别人帮助的残废人。在8月份那些凄凉的日子里,他只能躺在床上,看糊在墙上的印着黄色花朵的糊墙纸。他真快受不住了。很多年后,他对弗朗西斯·珀金斯说,在他刚得病的几天里,他“完全绝望了,以为上帝把他抛弃了”。但是,他的奋力向上的精神并没有使他放弃希望。不久,尽管他一直受着苦痛的折磨,却又以平时那种轻松活泼的态度跟埃莉诺和豪开玩笑了。在他得病后一个礼拜,埃莉诺写信给他的同父异母兄弟罗西说:“昨天和今天,他的体温一直正常。我觉得尽管他不可避免地有时会感到很失望,但他的自制力和精神状态却在好转。昨天他一只脚上的脚趾能动了。这是很令人鼓舞的。”

豪拒绝了好几个要他去工作的要求,守在他朋友身旁。埃莉诺说他“从那时起,他把整个心都扑到我丈夫的未来上了”。他们遵照基恩大夫误人的建议,接连几个小时地为躺在床上的这个人按摩四肢。后来却发现这种按摩不仅增加病人的痛苦,也使他已经很弱的肌肉进一步受到损害。

罗斯福病倒后两个星期,他的舅舅弗里德里克·德拉诺按埃莉诺提供的情况,把波士顿小儿麻痹症专家罗伯特·W·洛维特大夫请到坎波贝洛。根据罗斯福向人叙述的病情,他怀疑罗斯福得的是小儿麻痹症。在给他作了检查后,这一怀疑得到了证实。那年正流行一场不大厉害的小儿麻痹症。也许在某个地方——或许在纽约,或许在华盛顿,或许是在童子军的营地——病毒进入了他的身体。由于他被接连不断的活动弄得疲惫不堪,没有能顶住病毒的袭击。但是,洛维特觉得病并不太重。他告诉埃莉诺说,她丈夫很可能完全复原。

洛维特提醒他们,治疗需要好几个月,医学还不能使复原提前到来。他命令立即停止使人痛苦的按摩,但又说,除了帮助睡眠的溴化物药物外,别的药没有什么用。他建议洗热水澡,“因为热水澡确实有用,还能使病人得到鼓舞,因为在水中他的腿可以活动”。他特别强调要使病人打起精神,因为成人很可能精神萎靡不振,有时会烦躁不安……因此,每人都为了使他高兴而表现得很乐观。他的母亲也是这样,她刚在8月底结束了她每年一次的欧洲旅行回来。她是这样描述她第一次到病床旁去看他的情况:“我知道,为了富兰克林,我得表现得勇敢些。他大概也是为了我而装得满不在乎。因此,这次见面还是很使人高兴的。”

罗斯福很担心他的瘫痪会给孩子们带来不良影响。孩子们光知道父亲病得厉害,躺在楼上那个老是拉着窗帘的房间里,母亲为此既紧张又不安。詹姆斯说:“我们这些孩子只许在门口看几眼,匆匆交谈几句。但是从一开始,甚至在瘫痪从他上半身消退以前,父亲就非常担心我们会怎么想。他对我们微笑,我们强打笑容,用颤抖的声音向他问候。”当安娜知道给父亲治病的医生们要在她房间会诊时,她偷偷藏在衣柜里。除了家里人以外,不让外人知道罗斯福瘫痪了。安娜说:“妈妈对我们说,不要谈论小儿麻痹症,因为大家都很怕它。但是流言传得很快;我们发现我们的许多朋友都听到他们的朋友对他们说,不要接近罗斯福的孩子们,因为‘他们可能得了小儿麻痹’。”

罗斯福的病给豪带来了交际上的危机。豪清楚地意识到,“小儿麻痹症”和“瘫痪”会对他的朋友的政治前程——如果他还有政治前程的话——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他想避免在罗斯福的病情好转以前在报纸上提到罗斯福得病的事。在坎波贝洛流传的发生了某种事情的谣言很快传到了外部。豪以一向对新闻记者开诚布公闻名的。但是这次,他没有向来自东港的一家通讯社的记者透露任何实质性的情况。关于罗斯福病情的报道直到8月27日才第一次出现。报道说这位前副总统候选人在得了一场重病以后“正在恢复”。没有提到小儿麻痹症。

“你以为他还有政治前途?”埃莉诺问。

路易斯以过去的基督教徒表明自己信仰的那种热忱说:“我相信他会成为总统,不管有没有腿。”他还告诫埃莉诺说:“瘫痪这两个字的含义太可怕了,人们会把它跟脑膜炎混淆起来,似乎富兰克林的脑子不中用了。这是他在今后不得不与之斗上一辈子的疾病,但我们必须在当前尽量不声张出去。在外面的人们还无法看到他现在这样神志清醒、笑容满面的时候,我们决不能让他们听到瘫痪这两个字。不然是很容易制造出一种足以毁掉他政治前途的印象的。”

遵照决不走漏半点风声的原则,当罗斯福的母亲詹姆斯·罗斯福夫人要来见见儿子时,路易斯亲自到码头去迎接,避开一切可能出问题的情况。

老夫人急坏了,和路易斯匆匆赶至坎波贝洛,但她也是个懂得在病人面前保持镇静的人,当她站到罗斯福床前时,她幽默地说:“好啊,孩子,你竟这样迎接我。”

罗斯福咧开嘴朝她笑了,“妈妈,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的。说真的,我还是真想到船上去迎接您呐。”

进了9月,罗斯福的病情已明显好转,最严重的阶段已经过去,需要尽快离开小岛到大医院治疗。路易斯·豪为他联系了纽约市的长老会医院,并非常巧妙地把他运送到了那里。

把罗斯福转移到纽约,又要不被新闻界知情,以致造成负面影响,这实在是个难题。路易斯干得漂亮极了。

弗雷德舅舅派出一列私人专车去东港接罗斯福,路易斯却对外宣布富兰克林将在9月14日早晨离岛渡海。记者和乡亲们都聚集在码头上。

那天,罗斯福躺在临时做好的一副担架上,沿着又陡又滑的小道被抬到了在韦尔奇潭的他自己的码头上。考尔德船长在他的摩托艇中等候。他们把他安置在船底舱板上,他听得到船下的污水在他头边几英寸的地方晃荡,汽油味迎面扑来。他转头向峭壁顶上自己的房子最后看了一眼,然后便静静地躺在那里,趁着汽艇突突地穿过帕塞马科迪湾的这段时间积聚他的气力。

路易斯把人群引到市镇大码头后,安排他们自己的船在海港对面靠岸。罗斯福躺在一辆行李马车里,其余的人则在马车旁边陪着走到停放私人列车的铁轨附近。等富兰克林稳稳地坐上车后,他才派人去告诉码头上的人群。

人们看到的罗斯福正躺在一扇敞开车窗的床上,用一根长长的烟嘴吸烟呢。豪对来采访的《纽约时报》的记者说:“罗斯福先生胃口很好,尽管他还不能坐起来,可他说他觉得舒服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列车开进了阴沉沉的中央大车站。等旅客们都走完了,路易斯·豪让人把站台打扫干净,然后,罗斯福的担架通过车窗窗口被徐徐送出来。乔治·德珀曼大夫早已在那儿迎接他的新病人了。

“啊,丹。”罗斯福喊出他们在哈佛大学时称呼德雷珀的绰号,“由你照顾我,真叫人高兴。”

“我一定会尽力的,富兰克林。一切都会成为过去。”

林奇看看罗斯福被抬下站台,进了运货电梯,但他没有跟进去。过了一会儿,埃莉诺回来对他说,她丈夫在叫他,要等他来了以后才让救护车开走。

林奇一听,浑身一震。但他却转过脸去说:“你对他说没找到我。我明天去看他。”

到了医院,由洛维特的同事、他在哈佛时就认得的乔治·德雷珀大夫负责治疗。这时,豪才第一次向报界承认罗斯福得了小儿麻痹症,两腿已瘫痪。但同时他又提供了德雷珀大夫的乐观的病情报告。大夫宣布:“他不会成为残废。谁都不必为他这次得病会留下永久性的伤残而担心。”罗斯福从《纽约时报》第一版上读到这则消息后,写信给该报发行人阿道夫·S·奥克斯说,尽管大夫们对他也是这么说的,但他怀疑大夫们是为了让他建立信心才这么说的。“但是现在我从《纽约时报》上看到这种正式的谈法,我就放宽心了,因为我知道情况当然一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