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乱世皇后:狼烟起胭脂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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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杀了她!杀了她!”所有的人都叫了起来!在他们的眼里,雾烈之后岂能活着逃离他们的帝王之手?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住口!”奚桓邪目突张,一声喝令,镇住所有人,然后环视所有人一周,轻轻靠拢倒地的胭脂,向她伸出右手,极温柔地道:“胭脂……”

错觉!这一定是错觉。他的声音不该如此打动人心,他的表情不该如此温馨,他不该如此倾情邀约,不该……胭脂,你忘记你的使命了吗?你是雾烈侍卫营的武士,你的职责是保护雾烈皇族……剑……你的剑呢?身为武士,剑在人在。你的心里还装着满满的燕陌,他还没有脱离危险,还没有……

冷冷的冰面,冷冷的指尖……终于,她触到了剑柄……终于,她握住了剑……抽搐的身体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对不起,奚桓……对不起,我尊贵的君王……

她勉强从地上爬站起来,没有借助他的手,踉跄为步,摇摇晃晃地道:“原谅我……我必须让他活着……”嘴里流出来的血牵连成了线,早将衣衫染得鲜红。夕光照在她脸上,惨烈绝伦。

倏地,薄刃朝他飞了过去,直指他咽喉,快如闪电。剑一脱手,她的双眸泛滥成灾。她流泪了,为一个改变她一生的人流泪了,因为她必须杀死他。

沦陷于她双眸中的泪花,奚桓又惊又疑,“胭脂,你——”突袭的剑放大在他双瞳之中。他赶忙闪避,但他无法相信,她是真要杀他!难道,他教会她活着的信念,就是为了让她守护着另一个男子?这不是真的,不是!

“圣上!”突然的转变促使所有杀手都冲过去,他们的剑直指胭脂!

“尊贵的君王,请允许我陪你上路,就当我还你一命!”毫不顾及三面袭来的数只长剑,她妩媚一笑,旋身、翻掌,用尽一身真气朝着身后突出数丈的陡峭雪坡接连轰击。

‘轰隆隆——’巨大的声响冲霄而起。地动山摇。冰、雪当头而下,罩向所有人。

她的长剑终于没有刺到奚桓,但她以毕生劲气击掌所引发的雪崩却足以将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一起吞噬。

冰与雪铺天盖地,白茫茫一片。她倒了下去,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仰望着自上而下跌落的冰雪,斜视着惊恐的杀手们,嘴角的笑那么灿烂……只有这里的地势才能允许她制造出一场惊天动地的灾难,这才是她选择站在这里迎战的真正原因。

陌,为你,我愿意付出一切。从今之后,你没有了我,会走得很艰辛,会走得很孤独,但你将拥有整个雾烈国的民众,将带着你的人民勇往直前,收复故土。一路走好,陌!她默想着,听着环伺耳畔的尖锐叫喊声,安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等待着圣洁的寒山冰雪掩盖自己的躯体、掩盖所有罪恶。

恍惚之间,她听到了燕陌的歌声,看到了燕康的笑容。

然而,闭合眼帘之前,近在咫尺的玄青色身影像一个旋涡般吸走了她的全部注意力,心痛有如针刺……他才是她在这世间唯一对不住的人罢!她很想知道,以自己的生命为他陪葬,是否足以得到他的宽恕?

一声绝世叹息后,她的世界坠入冰冷的黑暗。

人影慌乱无常,冰雪摭天蔽日,有人重获新生,有人已被埋葬。一切的一切都于此被冻结,是结束,亦是开始。

寒山之巅,冰雪世界,人声寂灭。落日吝啬地收回它撒在人间的最后一丝光亮。满天彩霞突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因为她不在了吧?所以风儿不再歌唱,所以云儿不再跳舞。唯有天空独自仰望着它自身的蔚蓝,等待黑夜来掩藏自己的空洞。

他弯曲着疲惫的身体,站在山脊的顶端,望着她的方向,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因为,在他眼见雪崩的那一刹那,他的心碎了,眼噙涩泪,张了口,却哑然无声,只余下呼喊她名字的口形,开开合合。

群山环立,他独立于最高处,孤独无依。

“王兄!”

“殿下!”

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侧的修越、可罗不约而同地出声道。

燕陌像没听到他们的声音,固执地望着她所在的方位,久久地不眨眼,任眼泪顺着脸淌成两条细长的河流,湿了衣衫,滴入冰雪,化为乌有。

这世间,除了母亲外,只有胭脂才能让他如此悲伤,如此疼痛。这种痛锥心刺骨,将根植在他心里,永不解除。他知道,身体上的伤口迟早会愈合,但失去她的伤口永远不会恢复如初。

“王兄,天马上就黑了……我们……必须走了!”修越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怎么也掩盖不住话语中夹杂的哽咽悲伤。

燕陌神情落寞,仿佛被无数绳索绑在了原地般,一动不动。如果可以,他宁愿像一块风化的石头般立在这里,发呆也好,犯傻也罢,也不愿意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愿意丢下她一个人躺在冰雪的怀抱。可是,不遗余力的爱,撕心裂肺的痛到最后只能是一个苍凉的手势——一个他呼唤她回来的手势。

胭脂,你听到了吗?我在心里为你唱的歌:

彩云之南,我心的方向;寒山闪耀着银光,人在路上。

彩云之南,归去的地方;往事芬芳,随风飘扬。

琉璃泉边,歌声在流淌;绿玉湖畔,心仍荡漾。

记得那时那里的天多湛蓝;你的眼里闪着温柔的阳光。

这世界变幻无常,如今你又在何方?

原谅我无法陪你走那么长,别人的天堂不是我们的远方。

胭脂,你说过一定会追上我的,对吗?

胭脂,你答应过要做我的新娘,对吗?

胭脂,我要我们在一起!

胭脂,跟我一起回家,好吗?

胭脂,我还有很多很多话要说给你听,你在听吗?

胭脂,你发过誓不离开我的,对吗?

为什么你做不到?

为什么你还不回到我身边?

为什么你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为什么你不让我陪着你去死?

为什么你要独自承担一切?

为什么?

我恨自己,无法保护你!

我恨自己,无法陪伴你!

我恨自己,无法多看你一眼!

我恨自己,无法再对你多说一声,我爱你!

我恨天,也恨地,更恨造化弄人,还恨让我失去你的一切人与事。

“王兄,我们该走了!”修越再次提醒道,声音透出深深的酸楚。燕陌痛,他何尝不痛?失去胭脂,是整个雾烈的痛。可就是再痛,也还得回城,也还得继续走脚下的路。

“皇后娘娘已经去了!请殿下移驾吧!”可罗无可奈何地点出事实。不用动脑想也知道,这么严重的雪崩,生还的希望太过渺茫。

“斯人已逝,王兄切莫忘记胭脂为什么这么做。走吧!”无奈之下,修越只得拿话激他。

燕陌侧脸,回味着修越的话,像忽然意识到什么,不禁一阵点头默许,就着两人的扶持,朝彩云之南从容进发。

胭脂,彩云之南是我们的家!

胭脂,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家!

四国166年初夏,苍隐国皇都,昭月宫。

落日黄昏,暮霭生凉,东风静静吹送,夕阳朦胧如晕,丝丝缕缕的杨柳阴影从青花石阶上一路笔直地延伸到殿堂跟前。日渐稀少的杨花在空中打着漩儿、你追我赶地逐水而去。殿阶之前,满是盛开的姚黄魏紫,香艳灼灼,教人忽略不得。几只姿影翩翩的秀蝶凌蕊而飞,似美人正舞得兴起,乐而不疲。三五只黄莺儿落足在最高的柳枝上,唱出清嫩无比的歌声,撩拨着伊人的心。

“春华,现在什么时辰了?”一声清音妙语从高高的楼阁之上传出,划破宁静的氛围。紧接着,一只佩戴着墨玉指环的纤纤素手轻轻撩起了楼阁的纱帘,一张高贵雅洁的面孔从纱帘之后露了出来,半睁着双眸自上而下地瞅了瞅正从池边走过来的粉衣宫女。她妆容淡淡,额上点了时下正流行的梅花妆香粉,脸面白净似雪,唇边隐含着些微舒心的笑意,赏心悦目。

名叫—春华的粉衣宫女停下步子,望向高台之上的主子,正见黄昏时刻的脉脉斜晖返照在主子发髻边的帘拢银钩之上,熠熠辉耀,仿如点点碎金在她高高挽起的青丝云鬓上跳跃、闪烁,明艳绝伦,不禁怔住了。

“春华,你在想什么?我在问你话呢!”佳人脸上的微笑浓了三分,眼似弯月,再次发话询问呆立在庭园中的贴身宫女。

“回……回月妃娘娘,刚过酉时正点。”春华赶紧回话,不敢有半点怠慢。她是知道的,自己这位主子向来和善,打从入宫的第一天起,她脸上的笑就从未间断过,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生气,尤其她可是圣上新近最宠爱的娘娘。要是惹了她不快,极可能掉脑袋。

听得宫女的回话,楼台上的笑颜立即撅了撅嘴,娇眉皱作一团,失落到极点,嚷嚷了一声:“不是说来陪我试酒的么?这等时刻还不见人影,分明是想气死我嘛!”掀住纱帘的白玉嫩手怱然一撤,半透明的柔纱悄然飞落,将她略带懊恼的容颜掩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