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乱世皇后:狼烟起胭脂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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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而且它真的很漂亮,我握着它的时候总感觉自己是生来就该握剑的人!”她一鼓作气地说下去,却不敢直视他的双眸,因为她不能确定他是否会生气。

“幻光……漂亮……”他有些挫败地重复着这四个字。难道这是天意么?即使他迫使她抛弃了从前的记忆,她仍然可以说出同样的话,仍然可以感觉到过去的感觉。她说她生来就该握剑!可他知道这世上本无天生的王者,也并无天生的剑客或者杀手。他造就了她的从前,正造就着她的现在,可是他该怎么做才可以造就她的将来?一个幸福的、没有杀戮的将来?渐渐地,他黯然闭上双眼,心有些痛,又有些怜惜。

“桓,你生我气了?”她不甚确定地问。

站在近处的姬修与都钥赶忙言和:“圣上,龙体要紧。月妃娘娘她……”

“都钥,唤人备御辇。”

姬修一震,猜测不到帝王之意,只顾着担忧他的身体状况:“圣上,您身体欠安,必须静养……”

“圣上,您现在不宜外出。御医正准备着汤药,马上就到。”都钥也是急了。

“朕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快去备辇,朕要带月儿去慕月台。”

“啊?”奚月失声叫起来,将头摆得像拨浪鼓般:“不不,桓,我哪儿也不去,就在昭阳宫陪着你。咱们不去慕月台了,你好好养病,好吗?”

“今早我才差都钥与你说这件事,怎能食言?”他话语之间,溢满柔情,只怕是他自己也未曾察觉对她的宠溺已经深入骨髓,高于生命。

“圣上,娘娘说得对,您养病要紧。”都钥附和道。

“病?朕没病,朕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你们退下,朕不需要你们扶。”他坚持独自站立,挥开两旁的宫女,指着都钥动了火道:“还不去备辇?还要朕再说几遍?”

都钥这才唯唯诺诺地去了。

精明的姬修看他执意坚持,神情愕然,却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过来,月儿!”他朝她招手。

奚月冲到他面前,赶紧扶住他的腰身,发现他的双臂一直在抖动,几近哀求地道:“桓,慕月台没长脚,不会跑。咱们还是好好呆在这儿,你陪着我,我陪着你,好不好?”

他身体微倾,将一些重量倚靠在矮自己大半个头的她身上,低头俯视着她仰起的粉脸,“我已经决定亲自到前线督战,必要时我会亲征上阵。如若今日不陪你去,便不知要等到何月何日了!”

亲征?她立时呆住了,樱桃小嘴张得老大,有一些血红的影像在脑袋里舞动起来。

一旁安静的姬修大惊失色:“什么?您要亲征?圣上万万不可。”

“朕心意已决,姬相不必再言。昨日,朕已密旨刺杀团待命,明日即动身前往雾都。朕已拟好手谕,待朕离都后,朝政之事由你全权处理……”

“圣上——”姬修顾不得君臣礼节,恳求着打断奚桓的话。

“关于克扣军饷军粮的官员,你立即调查,属实者即处斩立决,没收其所有家产充公,其家人有罪者诛连,无罪者一律贬为庶……庶民。”他一手捂住了胸口,说话有些断续。涌结在喉咙的火热液体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圣上,老臣恳求您取消督战一行。”姬修颤巍巍地跪伏在面前。

“朕死不了。你起来吧,该忙什么便忙什么去!朕要陪月儿去慕月台。”他有些喘气地道,右手紧紧地捉住奚月扶在他腰身上的右手,步步惊心。

“圣上,您听老臣一言,留在都城。如若一定要人亲自督战,老臣愿意前往。”姬修跪叩的身影随着奚桓前行的步伐缓缓移动。

今晨这一折腾,朝中大臣已不能尽信,唯有姬修是他最放心也最倚重的臣子。思及此,奚桓面色柔暖,“爱卿请起。朕执政七年来,只有你最让朕放心,不要让朕失望。”

“臣……领旨。”姬修领会到奚桓话里的份量,有些迟疑地站起。

“月儿!”奚桓报以姬修一笑,转头对奚月悠然一唤,左手轻轻穿过她散乱作一团的发丝,来回摩挲着,眷恋无比。

听到他声音,奚月脑袋里舞动的血红影像忽然消逝,不明所以地甩了甩头:“嗯?”

“走吧!扶我出殿。”他浅浅地道,目光里只有她的存在。有她在,他很满足,很欣慰。

“好。”她撑住他高大的身体,比肩而行,心底莫名浮起许多难过的情绪。

宫女们快步将殿门提前推开。夹带一米阳光的光亮从殿外射进来,落照于他们相互扶携的身影,在身后的地板上拖出两道极长极长的影子。

姬修立在原处,望着一双俪影,骤然感伤。

慕月台

尚未完工的一小片建筑中,九层主楼才刚刚建完,楼体才刚刷了一遍朱红色底漆,弥漫着清新香味。放眼看上去,并无皇宫其他建筑那般金碧辉煌。

高耸入云的楼台之上,晨风早将缥缈的雾气吹散。米色的阳光轻轻拍打在由犀角钩挽起的雪白丝帘上,晕晕黄黄,与那新漆的朱栏高柱形成浓烈对比。楼台正中,摆放着一张附有软垫的矮榻。矮榻前方摆着一张稍高些的书案,笔墨纸砚均已齐备。书案之上,最为醒目的是那一垒近尺高的奏折。在书案的一边,尚有一张小桌。小桌上满是瓜果糕点。然而,两个身处楼台的人儿各怀心事,未曾动过美食。

奚月静静地磨着用于批阅奏折的朱墨,眼神有些不安,脑子好像想到了许多,又好像还是一片空白,昏沉沉的。自从在昭阳宫听说他要亲征,她就一直没有说话。

而平素不可一世的帝王则半倚在矮榻一方,背靠扶手,眯着双眼,双手交叠,目不转睛地看着一言不发的奚月,心想她一定在责怪自己。

很显然,他不喜欢她如此沉静,率先开口道:“月儿!”

她叹息一声,皱起眉头,转过半张脸道:“桓,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不能!”他答得很轻,却斩钉截铁。如果这只是一次简单的巡游,他自然二话不说便会将她带在身边,但事实上这是长途跋涉,加上战场险恶,随时都会有危险……更何况,他根本就不想让她再踏上雾烈半步。

“桓,我听宫女们说,你曾带景妃姐姐去雾都。为什么不能带我去?”她依然专注地磨墨,语气淡淡然。

“不一样。”他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去别处。

“她是你的妃嫔,我也是!”她有些生气地停下手中动作,盯着他好看得她永远也看不腻的脸,差点将砚台打翻。“有什么不一样?”

面对她柔和的质问,他张着嘴,欲说出心中所想,但话到嘴边,却突然面浅,怎么也开不了口。

“因为有危险就不带我一起去?是这样吗?”

她明亮的双眸刹那之间盈满了雾气,看得奚桓一阵心疼:“月儿……”

他刚开口要解释,下方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都钥率着两名御医及几名太监宫女走了上来,呈告道:“圣上,奴才为您送汤药来了。”

恐有人见着自己欲掉泪的模样儿,奚月赶紧背过身去,倚在一边柱子上,极目远眺。

奚桓勾了勾手,御医亲自送上药饮,服侍他饮下才退回原处。“都钥,你留下为朕念折子,其他人都下去罢!”

都钥诺了一声,其他人匆匆下楼。

“月儿,到我这里来!”他知道她在生气,依然深情如故地唤她。

她故意不应他的话,亦没有转身,只望着楼台下方的亭台楼阁,由近及远,层层叠叠。

“月儿——”他拖长的声音透着无奈。

终于,她转而面对他,走近书案,拈起一支洁净的狼毫,轻轻搁置在盛着朱墨的砚台边,神情阴郁得令人无法琢磨。

“都钥,念奏折!念完后,朕下批注,由月儿代为执笔。”他望着楼台外浩瀚的都城,话语风清云淡。

“我?”奚月用手朝自己指了指,以为自己听错了。

都钥更是吃了一惊。由明珠王朝延续下来的传统,后宫女子即使位及皇后乃至太后,仍不能干预朝政,更何况是代帝王批示奏折这样重大的事情,若被他人发现,必然遭受谴责而削籍。

“我的确是有些倦了,你代我批吧!这里没有外人!”经过一夜折腾,气愤交加的奚桓心情稍一放松,疲惫之色就爬上他白得不正常的脸。

听他说话不似开玩笑,她从容地走到榻前,坐在书案前,执笔候阅。

都钥赶紧取了最上边的折子,打开了细声念起来。

奚桓一边听,一边思索,坐起身体,取了只细密的木梳,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理着有些蓬乱的万缕青丝。偶有梳落的掉发,他均一一拾起,放进随身携带的锦囊中珍藏起来。

都钥一字一句地念,奚桓就一下一下地梳,然后简明扼要地口述结语,奚月便一笔一划地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