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可以上阵喽!!”……
这天下午,王恭军军营突然一片欢呼沸腾,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王恭下了将令,参与过几天的下一轮北府兵打食,让全体将士们做好准备!
真的假的!?老兵们乍听之下,还以为是做梦,抽了自己几巴掌后,才确定这是真的!
出征!北域!打食!
“听到没有,做好准备!”谢灵运向着一众士兵大喊,众人立时狂呼不已,奶奶个熊,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这个消息在北府里迅速的传了开去,一个个军营都为之轰然,闻者无不惊讶,王恭怎么会突然转性?因为谢灵运?
难道是康乐公终于插手此事?不对啊,以王恭的犟牛性子,就算是康乐公都指挥不动他的,毕竟他是直接面向皇上的一派。所以康乐公插手的话,最有可能应该是把谢灵运调往其它的军,可是现在王恭军要出动!
这真是一桩奇闻,但不管刘牢之或者谁人怎么想,王恭这次,出兵还出定了!
话说出口,王将军就不可能改变。
何无忌、何长瑜、谢公信等人十分高兴,无论如何,谢客有仗打了,军功在望,哈哈!
“哈哈哈,那老小子……老小子还敢出战!”听闻之后,孙无终笑得停不下来,他很清楚才不是王恭转性,定然是谢灵运使了什么计谋,多年没人做到的事情,那小子来了一个月不到就搞定了,真他妈有趣!
不过话说回来,王恭肯出兵打食,不一定就是有什么决心,如果只是渡过江,然后三千多人走上十里八里的路,溜达几圈就班师回府。——好像几年前那一次,那也奈他不何。
谢灵运也有着这个思虑,但计谋只能做到现在这一步,接下来见步行步了。
热火朝天的日子过得特别快,校场上的将士们挥汗如雨、喊声震天,一天天的进行着操练。终于,当这一天的朝阳升起,北府立秋以来第二次打食开始!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一阵阵激昂的战歌声冲得云霄抖动,将军江也为之而掀起一股股急流大浪,这次出兵的一共有八个军,二万四千多的将士浩浩荡荡地离开北府,唱着战歌,或是乘坐舟船,或是乘坐飞鸟,列成了井然有序的军阵,一波波地渡过将军江。
谢灵运小队每个人都非常激动,望着越来越近的北域,刺骨的寒风吹袭脸庞,心中的热血却在燃烧!
“杀魔,杀魔——”熊力扯开着嗓子乱唱一通,不合乎周围的《无衣》战歌声,却把自己的情绪尽情渲泄出来!羊璿之、荀雍等人渐渐也是如此,不断地大喊着“杀魔”,也不知怎么的又蔓延开去,“杀魔”之声竟是响彻大江,几乎所有北府将士都在喊着这个口号!
“杀魔!杀魔!杀魔!”……
就连北府大本营的将士们都受到感染,响起一片片杀魔声互相呼应,如此的热血沸腾,如此的激动人心!
但在王恭看来,这一切却是那么的聒噪,他厌恶地皱了皱老眉,这些人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难道从来没有念过佛经么?他耳朵生疼之余,当上了岸,骑在一匹高头战马之上,更是浑身不舒服,真想转头就回去对岸。
“上天会看到我的赤胆忠心!”王恭默默的对自己说道,为了朝廷,为了皇室的江山社稷,他受些委屈又有何相干呢?就让谢小子来这个鬼地方溜达几圈!
经过连年的打食征战,北域边缘早就一片荒芜,没什么野兽,也没什么妖人,想找一只什么动物是很难的,最起码在十里地的范围里没有,八十里之外,幸运的话可以找着,也只有出了一百里地,才会有丰收的可能。
八支大军并没有统一的路线和计划,打食就像鸟儿去找食,没人规定要怎么做,谁找着就是谁的。
所以一踏上北域的土地,马上就有五支大军朝着不同的方向奔去了,剩下的三支军队分别是王恭、竺谦之、竺朗之所带领。
北风凛然,枯木遍地,三军一起前进了十里,周围仍是一片衰败,一片寂寥,除了他们,半点生气都没有,别说妖魔了,就连一只蚊子都见不到!
而这个时候,竺谦之和竺朗之两军理所当然地继续前进,向着北域的深处去了,两军的计划是协同合作,深入北面一百一十里,一定会有所斩获。
“停下,停下!”
收到将军的指令,王恭军全军三千多人停驻了下来,就在这片死去的森林中停下,老兵们面面相觑,都已经高皱起了眉头,他们想起几年前那一次打食……就是这样!
几乎是同样的位置,几乎是同样的语气!王将军喊停了大家,然后说“就地驻扎!”
“就地驻扎!”王恭的喊声传遍了三千多的人的耳朵……
“完了,我就知道会这样,我们军怎么可能打食!”
“哎!既然这样,何必要凑这个热闹,非要成为笑柄……”
“以后我的孩儿问我‘阿爹,你从军时杀了几个北域妖魔?’我该怎么说?阿爹是踏上北域了,但没有见过妖魔,也没有杀过!”
“嘘小声点,非议将军是大罪。”
“小什么声!老子宁愿痛快地死,也不愿这么憋屈的活着!”
四周的士兵们议论纷纷,他们越说越激动,一张张脸庞满是怒红,真是群情汹涌,几乎就要兵变似的。
但是军阵的左翼却异常寂静,那是谢灵运小队,五百士兵都没有任意喧哗,就连熊力也闭着嘴巴,并不是他们不怒,他们目中燃烧着的怒火,远比其他小队的将士要灼烈,但他们牢记着什么叫纪律,队主没说可以吵闹,他们就连一个屁都不放!
“全军听令,不得喧哗!”军阵前面,王恭颇有点气急败坏,这些粗汉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成何体统!
他本来想趁机斥责谢灵运几句,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小子的小队好像一群木头一样!竟然毫无冒犯军纪!那些话只得憋回了肚子里去,他气呼气呼地调息,待全军稍静,才肃道:“本将可以说个明白,这次打食我们不会深入百里,十里地还不够吗!?驻扎!”
这人毕竟是将军,士兵们又不是真要兵变,虽然心中极其不满憋气,还是在幢主和队主的带领下,开始原地驻扎。
“今天我们就在这里过了,明天一早,再进军五里。”看着众人忙活,王恭又喊道,语气中流露着一股傲然,仿佛要多走五里是一种天大的恩赐。
士兵们已经懒得理他,拉帐篷的拉帐篷,小声说话的小声说话……
那边不消片刻,谢灵运小队就做好了驻扎的工作,天空虽然灰蒙蒙,时间却还没有到中午,五百士兵你看我我看你,难道真的就这样耗到明天,如是几天再空手而归?
“队主,怎么办?”一旁的一棵大枯树边,羊璿之沉声问道。旁边的荀雍皱眉不语,似乎束手无策。
而谢灵运似乎在想着什么,道:“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等到了黄昏时分,随着入夜,北域的气温降到了冰点,众人都如同身处于冰窖之中,整个天地都陷入了一种让人生寒的黑暗,没有明月,也没有星辰,初次踏足北域的士兵们,这才知道原来虚空可以这么黑,就连一支支点燃起来的火把,也只能散发出一点微光,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让人生惧,一些新兵,心中悄然多了一些压抑。并不包括谢灵运小队,这一片士兵们的眼睛放着锐利的光芒,远远望去,好似一群饿狼。
“鬼天气……”简陋的将军营账里,王恭一边嘀咕,一边哆嗦了身子几下,但这不能让他感到暖和起来。
以他道胎初期的命功,不应该这么冷才对,要知道外面那些第一境、第二境的士兵都没有颤抖。他就是不喜欢这里,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整天琢磨着过来,找罪受吗?
杀妖魔?反正他不感兴趣,他想的是站在朝堂上,站在宰相那个位置,尽挥才华,治国治民……
“让我来北府带兵,其实真是一种糟蹋。”王恭嘀咕着往铺在地上的竹席坐去,手上拿着一串念珠,闭目念起了佛经。
然而这个时候,外面却传来了谢灵运请见的通传声,王恭一下子恼了,想要清净一会儿都不行!他喊了一声“传”,很快那一身铠甲的少年就进来了,他愠怒道:“谢队主,外边又有什么流言蜚语吗?!”
“不是。”谢灵运一看他竟然在念佛,真有些无语之感,也不去说什么,只道来意:“王将军,属下是见要入夜了,前来询问放哨之事。”
放哨?王恭一抬老眉,还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事,在这十里地,找只鬼影都找不着,有什么必要放哨?他说道:“你是否还不了解北域边缘的情况……”
“将军,虽说北域边缘妖魔稀少、几乎绝迹,但兵法有云,决不可轻敌大意!”谢灵运满脸认真,这并非是什么算计,而是真实的想法,“有时候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请将军安排侦候放哨,属下小队愿意担当此任!”
“呵呵呵!”王恭笑了,自认为看穿了对方的心思,笑道:“明人不打暗语,本将久闻谢队主的美德,怎么现在有话要说,却尽是这么拐弯抹角?”
不待谢灵运说什么,他摆了摆手,闭上了双目,懒懒的道:“去吧,去吧,带上你的兵马侦察去吧。不过莫说本将没有跟你说,这一片范围根本没有妖魅,就算你把地翻过来也是没有的,何必费那个力气呢。还有不要走远,如果放哨不归,以逃兵当之。”
“那属下告退了。”谢灵运还是作了一记揖,转身大步而去。
很快,当听到可以放哨,小队五百士兵精神大振,几乎都要欢呼出声,周围有没有妖魔,总得找过才知道!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谢灵运小队向着死林西边方向走去,大军从南边来,竺谦之、竺朗之两边又往北边去,所以这两个方向都较为安全,他们是军阵的左翼,到东边去需要绕上一圈,便选择了西边。
死林似乎总是一个样子,腐烂的枯木、阴森的树影、发臭的泥土……
谢灵运带着士兵们走了小半天,天色越来越黑了,如果不是接近道胎后期的命功,他的眼力甚至不能看到三丈开外的情况。
但正如一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的猜测,走这么久,连只鬼影都没有!众人的热情也渐渐有所冷却,十里范围的妖魔早就被北府连根铲除了,去哪里找呢……
“奶奶个腿,俺们自己杀到百里之外,行不行?”熊力挥动着手中的斧头,劈在虚空之中。
“熊力,住声。”旁边走着的羊璿之瞪了瞪他,而这时候,前面的谢灵运也嘘的一声!
他抬了抬手,那是让众人停步的意思,唰唰唰,五百士兵随即齐齐地停下,四望着周围,是有什么发现吗?但是除了黑暗还是黑暗,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然而谢灵运紧皱着双眉,鼻翼张动……是气息!四周没什么异常动静,可是有着一道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然后是两道、三道……一大群!
他顿时敛住了双目,扫望着上下左右,气息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楚,他可以确定!正有一群妖魔向着他们这支军来了。但他没有找到猎物的喜悦,因为实在太多了,似乎有着好几千甚至上万……他们才是猎物!
不好!突然间,他心中闪过了一道明悟,这些北域妖人的心智与人类无异,应该说更加阴险诡诈,眼前这正是它们的计策!
它们知道入秋第一次打食之后,紧接着就会有第二次,而且第二次的兵力会少很多。它们很可能提前做好了埋伏,等待着反袭的时机,也许它们一开始的计划是偷袭走这一路的军队,无论如何,现在突然驻扎下来的王恭军成了最好的目标……
这些魔军,正从四面八方,围攻而来!
“不好!”谢灵运急忙转身,向众人喊道:“有敌军侵袭,我们马上回营!”
什么?!众人皆是一惊,敌军?在哪里!?尽管心中满是惊疑,但军令一下,他们都迅速而整齐地转头回去,全力快步!
随着距离营地越快,那些气息的感应也越淡,死林之中,幽火点点,王恭军军营正沉淀于一片寂静之中,心灰意冷之下,很多士兵都干脆早早就入睡了。
糟糕!远远望见这个景象,谢灵运额头冒出了冷汗,敌人不计其数,己方六分之五的二千五百名将士的士气,却如此低落而懒散!他不敢设想一旦双方交战,战场上会是个什么局面……必须得快!
他不敢就这样喊着“敌袭”回去,不知道以王恭军的素养,能不能承受得住,若是因为他的吼喊而导致全军乱成一团,甚至出现恐慌而互相残杀,那就糟糕透顶了。
“你们各去通知两位幢主,让他们速速集结士兵,准备迎战!”谢灵运吩咐了羊璿之和荀雍,一回到营地,他就飞奔去将军营——
王恭念佛经念到了现在,神清气爽,心想哪怕是在北域,佛的力量一样在,这岂不是说明了众生都有佛性啊?呵呵。
“将军,大事不好了!”又是那把让他烦闷的话声,那小子不是放哨去了吗?又想搞什么!
没等他传见,谢灵运已经急喊着闯进了营帐:“魔军来袭!请将军马上做好对策!我已让两位幢主集结士兵……”
“什么,等等……什么!?”王恭打断了他,瞪着老目站了起身,“魔军?谢队主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这种事不能拿来戏言!!”
谢灵运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那颗兵变的心,沉稳的快声道:“我不是在戏言,也不是在胡言!我们侦察到了数以千计的魔军,正向着我们军营袭来!请将军不要再浪费时间,下令大家作好迎击的准备!”
“不可能。”王恭的脸色变了几变,还是摇摇头,“这儿只是北域边缘十里,怎么可能有什么魔军……若是有,竺将军他们不会早遇上了吗?”
“魔军之前一直在埋伏!”谢灵运正说着,突然间那股气息变得又是那么强烈,越来越近了……
“谢队主,你可知道编织这样的谎言,是多大的罪过?如此胡言惑众,本将可以把你逐出北府!”王恭怒道,但话说出声,他自己却是生起一些疑惑,谢小子可不是傻瓜,撒这种最后谁都骗不着的谎做什么?那他是说真的?怎么可能……
事态紧急,谢灵运不再理会这人,转身走出营账,只见整个军营已经轰动了,辗转反侧睡不着的士兵、从睡梦中醒来的士兵,此时都急匆匆地穿戴整齐,走出帐篷集结……
“魔军来袭!魔军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