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时候,史映寒忽然惊醒过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头仿佛要撕裂般的拉扯着痛,他晃了晃脑袋挣扎从地上坐了起来,原本盖在身上的毛毯沿着肩膀滑了下去,他捏起毛毯拿在手里瞧了瞧,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下意识地往身旁看了过去。
此刻黎若灵正和衣躺在地板上,头紧枕着傅觅风的手臂,在他怀里蜷缩成一团,就像只酣睡的小猫。
史映寒的心口死命地抽痛起来,像是有什么正从身体里流失,他想伸手挽留,却只碰触到一片虚无的空气。
他压抑着内心的痛楚,嘴角硬生生扯出一丝苦笑,静悄悄地走过去将毛毯盖在黎若灵身上,低头凝视她甜甜的睡颜,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俯下去,想要轻吻她的脸颊,然而,当他的目光接触到近在眼前的傅觅风时,他的身子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拉住般猛地停住,心口像是陡然生出了一把小刀在一点点地凌迟他的心脏,这是种无法触摸到的痛,抓不到挠不着,却能轻而易举地将他折磨到窒息。
僵硬地支起身子,他直视傅觅风的睡脸,瞧见他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立刻了然于胸地挤出一丝悲哀的笑容。
“傅觅风,知道吗……”他幽幽地说,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暗哑落寞和悲恸,“你真的是个非常幸运的家伙。”说完,他再次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黎若灵痛楚地闭上眼睛,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听到房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傅觅风缓缓张开眼睛,眼底的神情是迷惘而又深思的。他知道史映寒已经退出了,他放弃了这个唯一能够打开他心扉的女人,在友谊和爱情的天秤上他最终倾向了友谊。
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怀里的黎若灵,他苦涩地勾起了唇角,淡淡地轻轻地道:“我明知道那个家伙的心在流血却还是假装视而不见,我这个真的很坏,对不对?”
黎若灵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嘴里忽然发出痛苦的梦呓:“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傅觅风惊奇地看着一行泪水顺着黎若灵的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他忙伸手抹去,心疼地注视着她的睡梦中愁肠百结的一张脸,忧心忡忡地低语道:“到底你梦到了什么才会让你这么伤心?在你梦里的那个人……是谁?”
凌晨的街道有些寂寥,连路过行人少得仿佛只是这灰蒙蒙街道的几点装饰,史映寒独自一人走在马路上,间或有些车辆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卷起他的衣和发,他也懒得理,只是那样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走得很慢,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想借由这种方式疏散心头的忧愁,疏散掉那份无法割舍的依恋。
他忽然很想去安乐堂见见苏凌雪,就像以往很多次遇到挫折和不甘的时候他都会想要躲到她那儿去,这一次他也想要把那儿当作他暂时的避风港。
伸手拦下路过的一辆的士,史映寒很快便来到安乐堂,然而还是早上很早,没到安乐堂开门的时间,他就半依在门框上,一动不动地站着。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好容易挨到了安乐堂开门的时间,不多久管理员便带着钥匙精神萎靡地跑来开门,正准备仰头打个超级打哈欠,却无意间看到站在门口的史映寒,那个哈欠立刻被硬生生地给逼了回去。
“史先生?”管理员惊奇地叫,“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想来看看我妈。”史映寒冲管理员疲惫地笑笑。
“呃?”管理员更惊讶了,“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史映寒一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母亲的骨灰已经被迁走了。”
“你说什么?”史映寒的身子猛地一震,他快走几步来到管理员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没有我的允许怎么可以让人乱动我的妈的骨灰?到底是谁?是哪个混蛋敢随便动我妈的骨灰?”
管理员很镇静地看着他,常年与逝者打交道,已练就了他对一切都能淡然处之的态度:“你说的那个混蛋是……你的父亲。”
史映寒趔趄了一下:“你说迁走我妈骨灰的人是史博?”
管理员点点头接着道:“史老先生说他找到了一个更好的地方所以决定把妻子的骨灰迁走,我们也不可能阻止,更何况他还提前交了今年一整年的管理费。”
“知道他把我妈的骨灰迁到什么地方去了吗?”史映寒急急地追问。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
“混蛋。”史映寒咬牙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松开管理员,转身飞快地冲到路边拦下了一辆计程车。
史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内。
史博正在低头认真批阅助理递来的文件,办公室外忽然一阵扰攘,紧接着紧闭的房门被一股蛮力强行撞开,史映寒气势汹汹地出现在门口,睁着腥红的双眼直眉怒目地瞪视着史博:“现在和我谈一下,史,董事长!”
秘书忙迎上来对史博深深鞠了一躬为难地解释道:“对不起,董事长,我已经说过您现在不方便见客人,可是这位先生还是硬闯了进来。”
史博用冰冷的眼神淡淡地瞅了一眼史映寒,对秘书挥了挥道:“没关系,你先出去吧。”
“是。”秘书诚惶诚恐地应道,转身飞快地走出了办公室。
史博继续低下头去将最后一份文件批阅完毕递给助理:“你也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是,董事长。”助理对史博点点头,转身往屋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要顺手带上门却被史映寒冷冰冰地叫住了。
“不用关门,我不知道我会因为史董的话做出什么事情来,再怎么样也是父子关系,要避开恐怖的事情发生才行啊……”他说,死死地盯着史博的眼睛,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
助理微微一震,他有些犹豫,转身征询地看了一眼史博,史博没有理会史映寒的无理取闹,对他做了个关门的眼神示意,助理忙领命乖乖地带上房门离开了办公室。
房间里的空气陡然凝固,史博闲适地靠进椅子里,抬眼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史映寒:“我还以为你挺悠闲的,还以为你改掉你的脾气了,现在才像我的儿子啊。我说过会送你一份大礼,怎么样?还喜欢我给你的特殊礼物吗?”
史映寒的脸勃然变色,他快走进步走到史博的办公桌前用双手撑住桌子的边缘俯身怒目切齿地瞪视着史博:“我妈在哪?你把我妈送到哪里去了?”
“你妈……”史博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显然对这一切早有准备,“当然在家里,对于你来说,你的母亲只有一个。”
史映寒的身子僵了一下,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冷血动物: “是啊,毕竟对于你来说,你一次也没把我妈当成你的妻子看过。”
史博摊了摊手,对于史映寒的指责不置可否。
史映寒的心彻底凉了,用力地一拍桌子,他肝胆欲碎地吼道:“把我妈交出来!告诉我她在哪里。”
史映寒漠然地牵了牵嘴角,吐出的声音仿佛弥漫着一层冰晶,清寒冷冽:“从今天开始不准再违抗我的命令,我会把你最亲爱的妈妈还给你。”
史映寒不理会史博的威胁,只是无助而疯狂地吼叫着:“回答我,快点回答我!”
史博轻哼一声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史映寒的肩头:“不要闹了,爸爸不希望我的儿子这样无知地无理取闹,我史博的儿子不可以这样,你乖吧。”
“你真是……”史映寒眼眶通红,他的理智已经濒临崩溃,这一刻他连杀人的心都有。
“是啊,我是你爸爸,你不是知道吗?你赢不了我的。”史博继续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那笑容仿佛一把尖刀直刺史映寒的心脏。
史映寒一把打开史博放在他肩上的手跟着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却被哭还要悲哀和绝望:“我真笨啊,是石头脑子,是疯子,竟然相信你这种人还有良心。”说完,他愤然转身朝屋外走去。
“你还想继续闹下去吗?”史博站在他身后不疾不徐地说,仍然是那样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我已经厌倦了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如果你现在走出这个门口不仅再也见不到你妈,你也将不再是我史博的儿子。那条路是你该走的,你自己想清楚。”
史映寒忽然不可遏制地笑了起来,他捂着肚子笑着转身,抬头冷漠而疏离地瞪视着史博,那眼神仿佛不是在注视着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父亲,而是个没有任何瓜葛的陌生人,甚至……仇人。
史博微微一震,脊背掠过一阵寒意,史映寒眼神如寒流般迅速穿透他的皮肤骨肉,最后将他的心脏牢牢地冰封住,还是第一次看到史映寒露出这样的表情,一瞬间他觉得史映寒变得陌生起来,陌生到让他觉得害怕。
“史董,你未免太高估了自己。”好半天史博才止住笑看向史博,冰冷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我会亲自找回我妈的骨灰,同时,作为回礼,我也会送你一份特殊的礼物,相信史董您一定会喜欢。”说完,他抛给史博一个充满威胁意味的浅笑转身快步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史映寒才刚离开,史博立刻虚弱地跌回椅子里,手撑着头痛苦地呢喃:“苏凌雪,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方式吗?求求你……放了这个孩子吧,他……真的太可怜了……”
董事长办公室外。
史映寒斜睨了一眼身后严实的大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Leon的号码,电话仅响了一声便飞快接通,没等Leon说话,史映寒抢先一步用冰冷僵硬的声音命令道:“Leon,把之前收集到的有关史氏集团的负面消息大范围地发布出去,各大著名网站、微博、微信已经公司的旗下的交友网站、游戏网站一个都不要少,记住,一定要持续不断、大范围地发布。”
“呃?”Leon有些吃惊地问道,“boss,现在就要发布吗?”
“是的。”史映寒简短地答道,脸上似蒙着一层冰霜,整个人就像个失去灵魂的杀戮机器。
史博,这一刻开始我向你正式宣战。